第六十四章 老婆

第六十四章 老婆

第六十四章老婆

跨越千年,踽踽獨行的旅者終於等來了這一場遲到的相遇。

*

星際歷3084年。

赫蒙特星域,聖浮里亞星的郊區。

前半夜在蒼穹之上閃過的金光早就無影無蹤,此刻長夜萬籟寂靜,整顆星球都陷入了沉睡的時間;天邊的日光還深深地藏在山巒背後的深淵內,距離整片天空轉亮,還需要一個漫長而清冷的夜。

停靠在郊區圍欄邊緣的懸浮車依舊深深地藏在樹叢的隱蔽之下,銀河眉頭緊皺,他低頭無數次看向自己的聯絡器,其中閃爍着“信號不好,無法呼叫”的字符是那麼地清晰,令他整顆心臟都狠狠地提了起來。

從顧棲進入到白塔內,他就一直等候在懸浮車裏,幾乎是在天色剛剛轉暗的時候,巡守於羅辛哈白塔之外的獅鷲騎士就多了起來——數千年前獅鷲這種神奇且自由的生物僅有十來只,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和黃金暴君的發展,獅鷲騎士在日復一日中成長、壯大,成為了比機甲戰士還要耀眼的一種職業,它們服務於蒙瑪帝國,但也並非每一任國王都有足夠的能力叫獅鷲以及騎士們臣服。

以前銀河見着獅鷲騎士一定滿心嚮往,可此刻看着數米之外的巡邏騎士,他只心中的不妙感越來越重。但顯然,以他帶來的人力物力,根本無法硬闖這座以“白薔薇”而命名的高塔。

“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銀河擰着略顯凌厲的眉毛,視線再一次從高聳在雲層中的羅辛哈白塔上掠過,他低頭打開聯絡器直接聯繫上了正在自由之盾內待命的鯊魚。

“鯊魚,你幫我再查一查有關於羅辛哈白塔和暗影大帝的事情……順便再聯繫一下這單的老闆——就是我之前和你提過的那個流浪者,還有讓虎鯨重新問問那個叫‘瑪麗’的女僕,這邊的情況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在聯絡器得到了另一邊的應聲后,銀河半眯着眼睛,聲音中染上了一層危險,“你們帶着自由之盾慢慢靠近吧,直接開隱形模式。我有預感,不久以後我們要干一場大的了……”

下一刻,一隻蜜色的大掌微抬,無聲無息的精神力凝結為薄膜,將小機械人籠罩了進去。

“我會儘力的,但也請原諒一位等了一千多年老男人急切的心。”

不只是冷靜,更是另一種令躁動血液緩慢平復的等待——千年時間長河下的漫步下,他會瘋的。

“當然。”

“先生,您在看什麼?”那是一個小小的機械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沉重的帘子下鑽了出來,幾乎是剛剛探出機械腦袋的時候,就被雨水砸了個正着。

小蜜蜂機械人說了一半的話被愷因堵了回去,正如一個機械人都可以感受到的事實,愷因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他的信息素,此刻正瘋狂地涌動着,千絲萬縷貼在一簾之隔的床鋪上,幾乎完全將馬上蘇醒的青年包裹在其中,試圖將其完完整整地吞噬……

“放心,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某個兩個字的字眼被愷因咬在唇中,那其中潛藏的愉悅感幾乎超越了千年前輩他喚在嘴裏的“哥哥”。

“哦,那我現在就已經開始期待起來了。”小機器忽然腦袋上的光屏閃了閃,“所以先生,我遲到了快一百年的名字,是不是也將由小主人起。”

“答案顯而易見。”他補充道:“是你等候多時的小主人。”

“不是看……我只是在等待。”

“已經和卡維說了我要暫時休假的事情了嗎?”卡維是蒙瑪帝國這一任的國王秘書,也是唯一一個真正看到過暗影大帝的臣民。

“好吧,那麼我信您了。”當初險些“死”於型號老舊的小機器因為那磅礴的精神力而獲得了新生,同時也被賦予了當前先進的AI技術,令它能夠靈活地進行各種思考與對話,甚至偶爾它會覺得自己本來應該是個人的。

顯然,這隻年級輕輕的小機械人並不懂對於千年沒有伴侶安撫的頂級alpha來說,剛剛那一些接觸意味着什麼……足足禁慾了一千二百多年的alpha甚至忍不住譴責當年的自己,粗暴、莽撞,且貪婪。

如今的他是千年前自己的審視者,足以見得曾經那個年輕的自己藏匿着什麼心思。

這一回,小蜜蜂機械人陷入了短暫的空白,許久以後,它略帶機械感的聲音上都染了絲顫唞,“先生,我想您或許應該為我升級一下AI系統,並為我加載成人模式。”

屬於龍鯨的精神力在今日剛剛有外來者進入的時候就已經布好了天羅地網,那鋪天蓋地的力量潤物無聲,不曾被任何人發現,就悄無聲息地籠罩住了整個郊區,不止是羅辛哈白塔內的一切,甚至連不遠處藏於樹林隱蔽下的懸浮車,都落入了愷因的“眼”中。

“自然是把我們自由之盾內部最漂亮、最耀眼的小珍珠給搶回來!”

愷因忽然笑了,他伸手接向路外之外的冷雨,那冰涼的溫度幾乎落在他掌心的瞬間就被徹底蒸幹了,“因為,我需要的是身體上的冷靜。”

“等您的伴侶嗎?從八十多年前您就說我會有一位小主人,可我等到型號都老得沒有替換型、差點兒死掉的時候您還沒有找到他。”小蜜蜂機械人像模像樣地嘆了一口氣,一本正經道:“而且,到底是什麼令您覺得,我未來的小主人會喜歡蜜蜂呢?”

窗帘之後寬大的床上傳來細微的摩攃聲,小蜜蜂機械人的複眼有一瞬間地發直,隨後閃過幾串熒光藍的數據,“先生,已檢測到您的伴侶處於即將蘇醒的狀態。”

正身處於星艦內部的鯊魚捏了捏拳頭,“什麼大的?”

雨水之下,霧氣翻湧,將羅辛哈白塔的頂端包裹在一個影影綽綽的屏障之下。

“你未來的小主人很擅長機械維修和養護,或許你可以尋求他的幫助。”

那呼嘯着的信息素濃度是連它的機械內核感受到都為之驚嘆的地步,過於靈活的機械大腦轉動着,小蜜蜂機械人忍不住推測,如果主人想的話,機械人都會在那濃郁的信息素下變成一堆破銅爛鐵……如果換做是床上的小主人。小蜜蜂顫了顫翅膀,會壞的吧……

說得直白一點,在伴侶面前的alpha的信息素就像是隱形的觸鬚,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它們不想做的,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一群傢伙們並無實質,充其量也就是氣體的性質。(審核你好,沒有脖子以下)

厚重帶有綉紋裝飾的窗帘這一次徹底被蜜色的大掌揭開,華麗的聲腔低低震動,小蜜蜂機械人聽到了它家主人愉悅的輕笑:“你說的很對,我要去照顧我的老婆了。”

自由之盾的成員,一個都不許少。這是銀河在建立之時對所有人的許諾。

機械人想,它的主人果然當之無愧的美男子,只是……機械內部的檢測裝置顫了顫,它在alpha即將掀開厚重窗帘的時候提醒道:“先生,我想您應該收斂一下信息素,您知道的,渴求伴侶時的alpha信息素無孔不入,如果您再不收一收的話,恐怕它們會比您更直接地擠爆小主人的腔……”

在絕大多數人眼中,蟲子並不是那麼討喜。

“謝謝,我想我也感受到了。”

“冷靜?為什麼?我以為您已經夠冷靜的了。”從籍籍無名的流浪者到蒙瑪帝國的權力巔峰,將那分崩離析的帝國重整出一個全新的繁華時代,也只有冷靜到極端的強者才可以做到。

“不,我在等待。”即使已經習慣了數千年的等待,可他依舊會為這樣的事情而緊張。

這一回,機械人露出了全貌——那是一個圓滾滾、胖乎乎的小蜜蜂機械人,像是兒童專用款的型號,身上被染着鮮亮的金棕色,成為了冷灰雨幕下唯一的亮色。小蜜蜂機械人有着不可克制的好奇心,“您在看下雨嗎?”

時間幾乎還沒過去幾秒鐘,早先被提及於天氣預報中的雨水就來了,春日的寒意再一次被涌動的風掀了起來,溫度驟降,把原先翠綠的聖浮里亞星打壓成了一片墨綠,在那冷灰色的雨幕之下,屬於銀河的懸浮車安靜地藏在陰影之下,而整個郊區似乎也只有薔薇白塔依舊光潔奪目。

“所以您找到了老婆,不去照顧老婆,卻在這裏看雨?”

“當然,您交代給我的事情,我都有好好完成。”小蜜蜂機械人拍了拍翅膀,它懸起自己足球那麼大的身體,緩緩升高至與自家主人的視線平行,“那麼先生,現在您能告訴我——您床上睡着的那位小美人是誰嗎?”

原本站立於露台邊緣的alpha終於緩緩轉過了身,他揭開窗帘,半身落入了室內昏暗的燭光之下。身後是蒼穹夜幕,是被冷灰色雨幕點綴的漫漫長夜,繚繞的霧氣之下是依舊繁盛、萬家燈火的聖浮里亞星,可所有輝煌的光對上alpha那隻赤金色的眼瞳后,整個天地都將為之黯然失色。

任何一隻alpha都是不折不扣的索取者,他們在面對伴侶的時候霸道成性、貪婪成癮,所有的理智都會瞬間蒸發,能夠留下的只是如何讓伴侶染上自己的味道……(審核你好,這裏沒有脖子以下)

那是每一個alpha的天性,哪怕是他也不例外啊。

“那為什麼不在小主人的身邊等呢?明明您說過的,您失去了他一千多年。”

冷雨之上的高塔陷入了片刻的沉寂,半晌一直遙遙望着遠方的alpha不得不為這隻不止不休的小機器做出答覆:“我需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高塔的露台之上,一道挺拔的身影立於厚重的窗帘之側,氤氳着的霧氣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正正好朦朧於他的身際,擋住了所有想要窺探於塔中主人的視線。

小蜜蜂機械人感受着那在它體內檢測儀下飆升的信息素數據,如果可以,它甚至想脫帽敬禮,“祝您照死掀龐淇臁!

“謝謝。”

時間倒退回半個小時前,羅辛哈白塔內——

位於白塔的頂層,裝修精緻的房間內部黑漆漆一片,厚重灑金的窗帘嚴嚴實實地拉到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因此不論是露台外微醺的晚風、還是照耀於大地的明月星辰,也都被密不透風地擋在了外面。

在這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似乎有兩道清淺的呼吸聲一起一伏,彼此交替着。

困。

累。

腰酸背痛。

甚至還覺得很餓……但肚子裏卻又酸又脹,像是被從內部的臟器碾壓過一遍。

這是顧棲此刻唯一能夠描述出來的感覺,他昏昏沉沉經歷着無法被自己拒絕的一切,眼皮子就像是被灌了千斤重的水泥似的,被那股沉重又冷漠的力道重重下壓,沒有任何能夠睜開的能力。

他試圖翹一翹自己的手指,但所有的努力都深如大海,得不到絲毫反饋。

精神、身體上的疲憊同時洶湧着,更是在這一瞬間被打開了閘門,如泄洪一般傾倒在了顧棲的身上。他的記憶有些混亂,腦子也不大清醒,於是只能迷迷糊糊地接受着一切。在神思混沌之時,顧棲感覺自己被一個格外堅實有力的手臂抱了起來。

緊貼着身體的手臂滾燙熾熱,就好像沒有任何布料的阻隔,那是一種肌理相觸的熱,足以昏睡中的顧棲感受到流淌於肌肉脈絡之下震顫的脈搏。

隨後他的腦袋被輕輕攏着靠在了另一處懷抱,熟悉的潮水溫柔地涌動在鼻間,沉甸甸的心跳聲也令他感受到了一種安全,像是蜷縮在了自己的小窩中,似乎有無限的安慰。於是顧棲依賴性地蹭了蹭,模模糊糊嘟囔道:“好溫暖……”

“呵……”

是一道很輕很輕的笑,沙啞低沉,卻又格外溫柔,那幾乎是顧棲最後的記憶。再之後他就陷入了完全且靜謐的黑暗之中,但一直都被抱在誰的懷裏,身上的酸痛逐漸淡化,腹腔中的酸脹似乎也緩慢流逝。

當意識徹底走丟到柔軟的床鋪之間后,整個世界都就此安靜了下來,只有閃爍在夜空中的繁星依舊吵鬧。

時間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等顧棲終於覺得自己要睡醒的時候,朦朦朧朧間似乎有聲音從遠方斷斷續續地飄來,夾雜着雨水簌簌的溫涼——

“看……什麼?”

“等待……”

“需要身體上……冷靜。”

“老婆……愉快。”

——他們在說什麼?

顧棲的腦子已經無暇思考自己具體聽到了什麼,只是在短暫的耳鳴后,似乎有一股溫柔的力量掠過他的神經,所有的沉重都在頃刻間被揮去。

他眨眨眼,纖長的睫毛似乎碰觸到了什麼束縛物,這令顧棲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不是天空黑了,而是他被套上了眼罩。似乎是暗色、帶有蕾絲的款式,在習慣了黑暗后反而能模模糊糊看到零星破碎的花紋。

是亞撒那小混蛋乾的嗎?

昨晚的記憶逐漸回籠,那般被酒色浸潤的慾望在經歷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活動后,不免叫顧棲渾身上下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

疼痛和難受並存,就好像緊閉的蚌殼因溫柔誘哄而被撬開,狠狠塞入了堅硬的碎石好叫蚌以柔軟的內芯包裹、孕養出最圓潤漂亮的珍珠。

至此石子價值連城。

這就是顧棲現在的感覺,雖然身上的疲勞已經不似昨天那麼強烈,但或許是沒有經過治療儀的徹底治癒,那種流淌於皮肉、骨骼之間的撕扯感依舊存在,后腰發僵、腿根酸痛、小腹像是塞滿了棉花即將爆開的玩偶熊一般,即使什麼都沒有,那種感覺依舊在短時間內難以恢復。

但不僅僅如此,在他對於身體的感官之外,似乎還有什麼捉不到的東西像是水汽一般緩慢流動在他的周圍,繚繚繞繞,穿過他的髮絲、蹭過頭皮,打着漩拂過皮膚,擠着想要往進鑽……

還有眼前的一片黑暗,莫名且難以克制的暴躁情緒起伏,令顧棲難得陷入了情緒化的煩躁之中。

於是下一刻黑髮青年猛地伸手想摘下自己眼睛上的束縛之物,卻在抬手的瞬間又被什麼柔軟的力道給扯了回去。

——等等,那是什麼……

顧棲一愣,他努力壓下了浮動的情緒,不再關注眼睛上的束縛,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手腕上的東西——是微涼的溫度,幾乎與他的體溫差不多,很軟很柔很韌,因此才會在令顧棲在蘇醒初時完全不曾注意到。

他的兩隻手都被這區別於普通繩子、鎖鏈的東西束縛着,不能抬得太高——就像是專門不想他摘掉眼罩而準備的。

“終於醒了嗎?”

矛盾地介於熟悉和陌生之間的聲音響起,顧棲在短暫的回憶中,很快就捕捉到了聲音主人的身份——是那位身處薔薇白塔中的神秘alpha。

顧棲驚訝,腦袋轉向聲音的來源。能在這個時間出現在薔薇白塔中的人,似乎只可能有那麼一位——“暗影大帝?”

他有種微妙的怔然,在驚呼出聲后,腦補神經開始了迅速的運轉,這令顧棲忍不住接二連三地反問自己:我回來了?是怎麼回來的?契機是什麼?我真的已經回到星際歷3084年了嗎?可亞撒呢?

他沒有想到自己一直期盼了許久的回家竟然發生地如此令人猝不及防,就好像睡了一覺醒來后忽然發現世界末日來了。不,或許對於另一個時空的亞撒來說,這是比世界末日更難接受的事情吧……

試問還有幾個人能比未來的黃金暴君還倒霉?剛和心愛的哥哥一起睡了覺,再翻個身就發現人沒了。

略含笑意的聲音似乎對這個來源於臣民所給予的“稱呼”並不大能接受,愷因拂過垂落於肩頭的深紅色長捲髮,“雖然已經聽過很多遍了,但是‘暗影大帝’這四個字,依舊會令我覺得太過奇幻。”

聲音的主人緩步靠近,他的腳落在了柔軟的地毯上,幾乎沒有什麼明顯的動靜。

亘古久遠的海潮隨着空氣一同涌動,在清爽背後是一種久久壓抑的糜爛,穿過血肉與脈絡,隔着朦朧到足以模糊一切的黑紗都能令顧棲在氣息的影響下勾勒出一道健壯且充滿力量的完美體魄,那是幾乎令他很快就能聯想到前一天晚上被亞撒壓在懷裏的場景……

呼吸猛然加重,迷茫的黑髮青年為那難以控制的聯想而暗罵自己浪蕩。

當他終於感受到陰影落在自己不遠處時,才有些忍不住縮了縮自己的腳——顫動的瞬間,顧棲才發現藏在被子下的是那條肉乎乎的蟲尾。瞬間緊張感上涌,黑髮青年手指抓緊了床單,行動不便的尾部卻是掩着被單又往裏藏了藏,不想暴露屬於自己的小秘密。

但顯然,所有的一切都被房間內的另一位alpha看在眼裏。

愷因覺得自己很壞,在見過了對方冷靜理智的一面后,他又開始渴求青年陷入了極致混亂中無法自控的狼狽,優雅的、內斂的、迷茫的、無助的……

所有的一切,他想都收入懷中。

一千多年前的他把人壓在懷裏狠狠地弄髒、弄亂,而一千多年後的自己卻只能忍着滿身渴望,細緻又小心、剋制地去清洗那一片旖旎的狼藉……

那種時間帶來的久別甚至會令他感覺到畏懼,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alpha倒是難得地在一番糾結后,自我欺騙似的為黑髮青年戴上了眼罩,似乎想要減緩那般直面對方眼瞳的衝擊。

可當他在昏暗的室內肆無忌憚地打量着迷茫的青年時,某種不同於最初憐惜的情緒逐漸上涌。愷因唇邊揚起無法控制的笑意,此刻的他就像是從深淵裏爬出來的惡魔,那顯現於身後、張開了巨大尾巴準備狩獵的影子被無聲無息立於角落的小蜜蜂機械人捕捉到了機械複眼之中。

啊,它的主人似乎要興奮了?看來露台上的冷雨明顯不夠壓火啊……那股信息素非但沒有沒有壓制,反而更加活躍。

小機械人晃了晃金棕色的機械毛圍脖,那些金屬質地的細絲就像是真正的絨毛,真實到了一種以假亂真的地步。它感受到了早就超過某種閾值的信息素濃度,從它跟隨於主人的身邊,是第一次圍觀到如此一個恐怖且龐大的數據——

尋常alpha十幾、幾十增加的數額,在換成它的主人後,立馬徒增數十倍,從幾百跨越至幾千,顯示於機械人內部算法中的數據一路飆升,如果不是籠罩於郊區的精神力工作着,恐怕這樣龐大的信息素濃度,足以叫整個聖浮里亞星上的人睡不着覺了。

小蜜蜂機械人思考着,如果一會兒禁慾了一千多年的主人忽然按捺不住,把小主人弄得亂七八糟,是不是還得由它主持大局、拉開暴躁的alpha?它轉頭看了看自己只能扇動起飛翔的小翅膀,又滿眼擔憂地看向不遠處一站一坐的兩人,不由得沉重地在機械內核中嘆息。

不過相對而言,被信息素包裹着的小主人看起來似乎很正常……難道說禁慾太久的主人中看不中用嗎?

但在小機械人所不知道的地方,顧棲縮緊尾部,某種不適感升騰……

像是赤身裸體走在了荊棘叢中,繁複而生的褐色枝椏劃過了蒼白的皮膚,血痕、疼痛與麻癢一起上陣。

那種感覺令人無不避免地瑟縮,全身上下的血液在冷與熱之間交替着,連接着蟲尾的腰腹在無聲地痙攣在,那前不久才經歷過一場操練的腔體正抽搐着,似乎有利刃從薄薄的腹部皮膚上劃開,想要將那一團柔軟的肉徹底從蟲母的身體中掏出來。

很清晰,顧棲感受得到,那些緊挨着自己蟲尾的床單已經徹底被弄濕了。

狼狽且羞恥,像是被在眾人面前扒光了最後的遮羞布一般。

他試圖快一點結束這場對峙,只要能當他單獨地呆在一個空間裏就好,沒有人會想被發現最狼狽又難熬的一刻……等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他一定會狠狠地燒了這些潮濕的被單!一定!

“外人用那些稱呼來定義您,而我只是順道借用了一下。”顧棲斂着眉頭,尾巴悄悄從溫熱的濡濕上移動。眼下的姿勢讓他隔着眼罩都足以感應到另一股從上俯瞰的視線,這令他有些焦躁地動了動藏在被子下的尾巴,很快又按下了動作的慾望——太潮了,甚至原有的溫度開始褪去,連被窩內部都開始變涼。

“愷因。我現在的名字,愷因·柯爾刻。”

愷因——英雄;柯爾刻——神性幻想物種龍鯨。

顧棲瞳孔一縮,心臟緊繃的瞬間又立馬放鬆,他依稀還記得之前潛進來時alpha那一頭暗色調的長發,以及異色的雙瞳……沒有一個特徵能夠對得上監護人——自己的監護人滿頭灰白,雙眼均瞎,怎麼可能在星際歷3084年搖身一變變成了暗影大帝?更何況以普通alpha的壽命,活不到的……大概只是名字一樣吧?

很快,顧棲再一次抬頭——

朦朧的視野被黑色的蕾絲絲縷纏繞,他被困於床頭的手腕只能搭在軟墊上,而視線則艱難地在黑色花紋之下尋找着什麼。

一無所獲。

那能隱約透出微弱光線的眼罩上花紋細密,幾乎沒有可以鑽的空子,哪怕顧棲眼睛盯得又酸又累,都再找不到其他什麼有用的信息。但在充滿時光的刻痕下而不那麼清晰的記憶里,顧棲試圖回憶自己潛進羅辛哈白塔時所看到alpha的容貌——似乎唯一能夠回憶起來的就是深色長發,異色雙瞳,身型高大,但具體的五官卻被蒙上了一層濃霧,怎麼都吹不散。

黑髮青年竭力仰頭“看”了過去,天鵝頸一般的脖子被拉開,露出了脆弱的喉結,像是瀕臨破碎的輕透薄冰。

而現在的顧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模樣有多引人犯罪——

漂亮的小蟲母蒼白着一場臉,黑色帶着柔軟花邊的眼罩橫過那格外出色的眉眼,遮擋住了近乎濃稠的綺麗的眼瞳,只留下挺立的鼻子和不知被什麼暈染過發紅的唇;他仰着略尖的下巴,找不到目標的眼瞳因為遮擋而空無地轉動腦袋尋找動靜,像是被從草叢中吸引了注意力的羔羊,只能引得藏於暗處的鷹隼忍不住發癢的利爪。

格外秀色可餐。

昏暗的室內,從窗帘縫隙內透過了冷灰的光,那是被雨幕潤色過得模樣,小蜜蜂機械人頂着腦袋上沉甸甸的綢緞,轉動複眼捕捉着近乎灰白的畫面。

某種暗香在秘密浮動着,運作於機械殼內的信息素檢測儀在那飆升的數值下檢測到了另一道新數據,只是它並不屬於alpha或是omega能夠散發出來的,那幾乎無法被AI計算,只朦朦朧朧籠着一層神秘的紗。

不只是小機械人察覺到了,正立於一側的的愷因也動了動鼻尖,只以為那是浸透了慾念過後的自然生理反饋……

也只有此刻的顧棲無暇察覺,正陷入了自己的疑惑之中——

這個世界上會有很多叫“愷因”的人嗎?顧棲忍不住自問,可他仔細回想了曾經和監護人一起經歷的一切后,他又格外堅定地否認了,比起他那位不修邊幅的眼盲監護人,眼前的alpha更多令他覺得深藏不露且充滿危險——那是一種靠近就會被徹底深海猛獸徹底撕裂的危險預警。

“所以呢?你要怎麼處置我?”顧棲冷聲問道,他並不覺得那蒙在自己腦袋上的眼罩和鎖在自己手腕上的未知玩意兒代表着友好,“是要把我抓起來然後砍頭嗎?”

蒙瑪帝國之內,只有極其罪孽深重的犯人才會被處以這般原始、血腥的制裁。

站在床邊的alpha感覺自己連指尖都在輕輕發著顫,他忍住了想要描摹青年臉龐的慾望,聲音依舊是原來那般平和溫柔,像是廣袤無垠的深海,在平靜無波的時候可以包容萬物;但只有真正經歷過海洋咆哮的人才知道,萬里晴空之後所翻湧的驚濤駭浪是多麼的恐怖。

aloha安撫道,“怎麼可能……只是想讓你暫時暫時休息一下。”

“那我眼睛、手腕上的,又是什麼?”顧棲看不到,動作也受限,他嘗試探着指尖往自己的手腕處摸——那玩意兒柔軟得像是雲霧,卻又堅韌到他無法扯開。

大腦里混沌一片,蟲母那引以為傲的精神力似乎都疲乏到抬不起勁兒,想着自己屁股下床單的慘狀……顧棲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麼新毛病,是穿越時空的後遺症嗎?

“一些小小的裝飾,防止亂跑的兔子離開。”

對於愷因來說,他有很多、很多的故事需要讓顧棲知道,而當初那場落於女神像上的白雪令他第一次意識到太過的放手與自由也不好……在他說清楚一切的緣由前,這隻稍不注意就蹦躂着不見的兔子必須被牢牢抱好、按在懷裏。他賭不起分毫。

在此之前,他需要先了解清楚小蟲母的身體狀態——有些事情一時半會兒可說不清,而那些浮動的暗香,則早就超出了一種應有的限度……

於是愷因換了另一個話題,“肚子還會難受嗎?”

“——什麼?”顧棲一時間沒有跟得上這層內容的跳躍。

“我清理的時候,看到你……有很多。”他的聲音很慢條斯理,就好像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律調。似乎是不確定該怎麼形容,聲音的主人在說話間模糊了很多內容,但所表達的意思也足夠顧棲去明白、去理解。

某一個瞬間,顧棲是頭皮發麻的,連聲音都高了八度,“你幫我清理?”

無法明言的煩躁感愈發地深重,那是他很努力地想要避免都無法做到的事情,就好像體內悄無聲息地燃燒着一團火,等顧棲發現的時候,火焰早就壯大到了一種地步,根本無法被撲滅……可偏偏這團火還蒸不幹被褥間的潮濕,讓顧棲感覺自己只能坐在一片泥濘的灘涂之內。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炸起來的河豚,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刺激性地立着。

顧棲艱難且急促地喘了口氣,尖銳的刺痛從小腹內部升起,都不等他壓下痛哼,撐在床上的手就感受了持續洇濕、擴散的潮意——到底是什麼……

這一瞬間,他同樣後知後覺地嗅到了自己滿身的甜膩。

“還是這麼要強。”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令顧棲渾渾噩噩的大腦有了片刻的清醒。

無法被視線捕捉的男人只是附身理了理被子,在看到小蟲母有閃躲、逃離自己的傾向時,他並不曾覺得惱怒,聲線里全然是滿滿的包容,就好像是在看待生病了卻不乖乖聽話打屁股針打小孩兒。

“你身上的溫度很高,狀態並不好,所以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那隻手掌近乎強硬地捏住了顧棲的下巴,力道被拿捏得極好,並不是令人難受的肆意狎弄,而是另一種溫和、不容拒絕的關心和愛護。

像是庇佑於驟雨中小鳥的遮蔽屋,溫暖乾燥,讓疲累驚懼的鳥兒能夠有稍微停歇的時間。

粗糙的指腹輕輕按壓了一下黑色蕾絲下的眼尾,愷因道:“稍微給我一點時間,很快我會讓你知道一切的……”現在更重要的是青年的身體狀態。

還不等他的話說完,被捏着下巴的小蟲母發出一聲痛吟,原先凝結於黑色眼罩下的寒冰瞬間被沖盪得破碎,身體內部的寒意如泄洪浮現,他下意識緊緊地貼在了alpha的懷裏——那是顧棲自己都無法解釋出口的信任。

比起他自己體內冷熱交替的難耐,alpha的身上溫度恆定且暖和,透過輕薄的長袍足以讓顧棲感受到掌下起伏的肌肉,某些令人耳廓發燙的手感似乎一如曾經的熟悉……但眼下思維混沌的顧棲早就失去了察覺各種細節的能力,他只知道自己很難受、難受到了一種極點……

愷因的目光落在窗帘之後的小機器身上,“掃描一下他的身體狀態。”

“好的,先生。”空寂的室內響起了第三道聲音,但此刻顧棲已經無暇去譴責自己衰弱的警惕心,他只顫着手指蜷縮在那溫暖的懷裏,甚至都不曾注意到將alpha身上的袍服蹭得濕漉漉一片……

那樣的難堪與尷尬,他恨不得自己能就此暈厥而逃離下半身潮濕的狀態。

機械人身上的光源閃過,隨之機械聲也響起:“體溫不穩定,腹腔痙攣,尾部大量分泌液體,持續下去可能出現脫水情況,建議補充水分,以及#%&……抱歉先生,作為AI的我數據庫不夠分析了。”

“沒事,你先關機吧。”愷因心中有了某種猜測,“成人時間,不宜旁觀。”

“好的,先生。”下一刻,小蜜蜂機械人安安穩穩地落在了沙發上,光屏瞬間熄滅。

早徹底進入關機之前,它想或許在不久以後自己會擁有一個小小主人?只是小主人可以懷崽崽嗎?那樣的身體,並不像是omega啊……

當小機械人主動關閉后,整個室內安靜到只能聽見窗外冷雨砸在玻璃上的嘀嗒響,以及埋在愷因懷裏斷斷續續的喘熄。

alpha蜜色的手掌從被褥下探了進去,只半截就被汗濕了鬢角、抿着蒼白色唇瓣的青年給按住了。

顧棲:“你……要做什麼……”頭暈目眩,連說話都蒼白無力。

“照顧你。”愷因的手移開了青年的沒什麼力道的腕子,手掌徹底深到被褥的縫隙間,那截肉乎乎的尾巴幾乎被體表分泌的液體徹底裹滿,黏糊糊地不像話。在短暫的思索后,他心裏的猜想逐漸成型,“你馬上就要徹底成熟了……抱歉,我沒想到。”

溫熱乾燥的手掌貼上了青年脹痛的小腹,掌下緩慢下壓着力道,一點點替蟲母緩解身上的難耐。(只是揉肚子)

頭疼,尾巴尖尖疼。顧棲輕喘一聲,心裏的煩躁倒是在alpha的安撫下緩緩進入了一種短暫的平和,他有些莫名道:“唔、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愷因有一瞬間的心虛,他的掌下是能夠清晰感受到正在痙攣着的小腹,那種細微的抽搐讓他沉寂了一千多年的心臟“砰砰”直跳。

他含糊道:“太濃的信息素會產生影響。”

頂級alpha的信息素在龍鯨的精神力籠罩範圍內早就超出了閾值,即使愷因及時發現了問題、將涌動的信息素收攏於身體之內,可那些信息素先前造成的變化卻是不可逆的,再加上顧棲剛剛從另一條時間線上回來……

前不久——對於顧棲來說只是小半個晚上的時間裏,他才經歷過一場信息素以及禸體相融的洗禮,亂七八糟、光影亂竄……

年級輕輕、第一次開葷的alpha興奮得不成樣子,被漂亮的黑髮青年迷得暈頭轉向,在禮貌詢問后得到應允的那一刻后,他哪裏還顧得上“紳士”、“體貼”和“克制”,他恨不得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給心愛的哥哥,讓青年渾身上下都沾滿他的氣息……就像是佔地盤的小狗,那是alpha無法剋制的一種本能。

而頂級alpha自然更甚之,那是一種伴侶哭到痙攣發顫都無法停止的“惡行”。

磅礴的精神力化作觸鬚接過一杯水,原先纏繞於青年手腕上的束縛物也無聲消失。

愷因扶着青年的後頸,把杯口抵在其唇邊,“補充點水分。”

在一頓小腹上的按揉后,顧棲感覺自己要化作了一灘水,只懶怠地斜倚在alpha的懷裏,像是小鳥吃食一般輕啜着喝了小半杯。

蟲母逐漸趨向於成熟的身體在短暫的一輪鬧騰後進入了休眠期,還不等愷因擦拭掉青年唇邊的水漬,便感受到自己的胸`前一沉,一個髮根潮濕的腦袋貼了上去,側臉還在領口縫隙下的皮肉上蹭了蹭。

依賴、眷戀,像是歸巢的幼鳥。

深色長發的alpha唇邊勾起一抹笑容,他抹掉了青年嘴邊的水痕,便像是勤勞的僕人一般,一邊單手將濕漉漉的小蟲母從潮濕的被子裏勾出來、抱在胸膛與臂彎之間,一邊扯下濡濕后已經變涼的被子,重新替換上了新的……

他的身量很高,且充滿了力量,而懸空着尾巴的小蟲母在alpha的懷裏則變成了大型BJD娃娃,等床上的一切都收拾好后,愷因才重新把人塞回到溫暖的被子裏,自己則靜坐於床邊,安靜等候着青年的第二次清醒。

愷因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小機械人身上,在片刻的思索后,他決定暫時不讓那傢伙開機了。

畢竟不久以後,不論是他還是床上睡熟的青年,都將經歷一場“苦戰”——受到刺激且即將徹底成熟的王血蟲母,將陷入敏[gǎn]脆弱的假性敏[gǎn]期,這是一場必然的蛻變,也是愷因在近千年的旅行中尋找到有關於“蟲母”的一小部分秘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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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美蟲母是世界的瑰寶[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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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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