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 憤怒
翌日。
早晨7點,陽光穿透雲層,天空黃燦燦的。
連續陰沉了幾個禮拜后,洽楊市終於放晴。
威天陽背着黑色背包,走上貧民窟那段土坡,來到了街面上。
一輛輛軍車駛過坑坑窪窪的公路,拋錨的藍白色鐵皮公交停在路邊,趕早班的乘客不停咒罵。
他步行半小時,前往第一個打臨工的地方,一處還在建設中的大樓。
據說這棟樓是政府辦公大樓,計劃建設38層,如果落成,將會是雞蛇國最高的建築。
但是由於保守派政府資金捉襟見肘,軍費的開銷和貪污腐敗造成的錢財流失,導致這棟樓的施工就動動停停。
直到今年上半年,天泰葯業買下了這棟樓后,工程才得以重開。
許多失業的人都在這裏做日結搬運,中午還包一頓午飯。
雞蛇國目前局勢動蕩,一場內戰蓄勢待發,大家嘴裏不說,但都有些惶恐。
因為真到了要打仗的時候,光是現役士兵絕對不夠,到時候指不定就被拉壯丁填線了。
威天陽也十分擔心,到時候真拉壯丁的話,貧民窟肯定是首當其衝的兵源。
這小小的國度,面積不過中亞國半個省大,人口至多300萬,其中勢力卻錯綜複雜。
流亡政府、民間解放陣線、自由人聯盟、工人黨……諸多勢力互相結盟,形成激進派和保守派,這些勢力都想成為這片土地的王,
以橫貫國境的長河為界,這些勢力結成兩方聯盟互相對峙。
但…真正能決定這個國度未來走向何方的人,並不是這些勢力本身。
四年前,激進派曾有望統一全國,然而卻被以北美聯邦為首的海外勢力出面制止。
這些都跟威天陽無關。
他只是不理解,這個彈丸小國科技發展落後,人口教育水平極低,國內礦產資源匱乏,90%以上的外匯收入全靠農產品輸出。
無論從地緣政治層面,還是從資源層面而言,對於歐美諸國來說都毫無價值。
為何他們卻如此感興趣?
目前國內脆弱的平衡將被打破,激進派領袖在電視裏頻繁演講,宣稱將在不久之後發動祖國統一戰爭。
保守派雖然沒有任何回應,但已經作出了行動,街上隨處可見的軍車和士兵便是佐證。
但他們實在是沒法博得普通民眾的好感,更別說支持了。
他們從工人的工資里抽頭,拿商店的貨物不給錢,美其名曰籌集軍資,在街上隨意調戲女性,用槍嚇唬路人來取樂……
這種行徑在威天陽看來就是匪徒和人渣,算哪門子軍隊?
他不知道別國軍隊是不是也都這樣,如若相同,那軍隊和匪幫便沒有區別,軍人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忙活就到了中午,工地食堂開始給日結工派發快餐。
二十幾號形形色色的人便聚集在工地板房角落,端着飯盒吃起來。
威天陽坐在兩塊磚頭上,看着手裏的飯盒。
白米飯,一個雞腿,兩份素菜。
他只匆匆的扒了兩口白米飯,就將飯盒用膠袋包裹好,放進背包。
帶回去,晚上跟母親一起吃。
此時,威天陽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抬頭一看,居然是熟悉的面孔。
同住貧民窟的吳叔叔。
“吃吧,不然下午沒力氣幹活。”吳叔道。
“不餓。”威天陽搖頭。
“你怕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身體是本錢啊,你看你這麼瘦。”吳叔笑了笑。
威天陽搖了搖頭。
此時,蹲在對面的年輕人開口道:“你別看他瘦,他力氣還挺大呢。我看他一個手就能拎起來60斤的沙袋。”
這年輕人也是貧民窟的住民,威天陽的印象里,他好像就住在自家斜對面。
“那是在拼本錢,年輕人的傻勁,用完了就虛了。”吳叔道。
“你是叫威天陽對吧?”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住了,參與聊天的人越來越多。
威天陽聞聲望去,是個謝頂的老伯。便笑道:“我沒見過你,但你的聲音很耳熟。”
那老伯呵呵一笑,開口唱起來:“你是那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照亮我一路前行~”
老伯剛起了個頭,周圍一群人便嚷嚷起來:“別別!友軍!別開口!”
“草……我記起來了……你是不是每天晚上洗澡唱歌的那個?”威天陽雙眼一眯道。
“我看你不像雞蛇人,說話帶口音,外地來的吧?”有人把話頭牽到威天陽身上。
他點了點頭,靦腆的笑了笑。
“我也不是本地人,大家淪落至此,都有故事吧。”吳叔道。
“都是無根之草,嘿嘿~野種啊,野種。”有人自嘲。
“那你們是跑錯地方了,雞蛇國哪裏好?怎麼都往這裏跑?”一個戴眼鏡的瘦高個此時笑道。
“底層人跑哪兒都一樣,我倒是想潤北美呢,別人要麼?”吳叔笑道。
威天陽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威天陽!伱是孤兒吧?”瘦高個兒又問道。
“不是。”他平靜道。
“我看你總往孤兒院跑,我不信你是去打臨工的,那裏給的錢太少,工時還長,不划算。”瘦高個兒搖頭。
“他有媽,我可以作證。”老伯此時出聲。
“嘿嘿~我不信,說不準是被那個阿姨包養的小奶狗。”瘦高個頂了頂眼鏡,笑道。
“誒!你這說的,有點嚴重了。”吳叔皺眉道。
“見多了,好多小野種,自己混不下去了就認個媽,有什麼稀奇?這世道就這樣。”瘦高個一臉看破世間的表情。
吳叔趕緊去看威天陽,見其並未動怒,臉上掛着淺笑。
“陽,這逼說話就這樣,別往心裏去。”吳叔道。
威天陽點點頭,他無所屌謂。
“他媽?是不是那個貧民窟一枝花?”有人突然來了一句。
話頭兒從威天陽轉移到母親身上。
一枝花?威天陽聞聲抬頭,找尋說這話的人。
那是個赤膊的漢子,30出頭,油頭垢面的蹲在原地,看上去像是雞蛇本地人。
“是啊,就住那個紅房子的,那真是漂亮。”有人附和。
威天陽又去找這個聲音,是個齙牙中年人。
“威天陽?和那個老美女住一起?晚上是不是很快活啊?想想就叫人羨慕。”赤膊漢子笑道。
“她是我媽,說話注意點。”威天陽面露不悅。
“真是你媽?靠,那你還來打工?叫你媽做點業務,錢不嗖嗖的?!”齙牙中年人笑道。
人群里爆發出一陣笑聲。
“我見過那女的,她出去買菜被我撞見過幾次,哎~那模樣俏的,都看不出生過崽。”又有人笑道。
“好了好了,別拿別人媽開玩笑!”吳叔此時厲聲道。
“你他媽這麼維護幹嘛?怎麼,想認兒子了?”赤膊漢子笑了出來。
吳叔一臉怒意,端着飯盒不好發作。
赤膊漢子又看向威天陽,笑道:“誒?你媽一晚上多少錢啊?我……”
不等他話說完,威天陽便起身,兩步過去,一腳踹在了他臉上。
人群騷亂起來,大家都看熱鬧不嫌事大,把兩人圍起來,大聲叫嚷:“來!打!打!哈哈哈!!”
那漢子被踹倒在地,罵罵咧咧的剛準備起身,便看到威天陽一拳砸到面門上。
他坐在赤膊漢子身上,捏緊右拳,朝他面頰送了兩拳。
威天陽感受不到自己的指關節砸在面骨上的疼痛,只覺得有一股熱流,從心臟一直送到右臂。
拳頭落在漢子的面頰上,一點感覺都沒有,輕易就捶了進去,漢子的臉肉眼可見的塌陷下去。
周圍的人群沒人勸架,興高采烈的吆喝着,但只過了五秒,吳叔便看出端倪,趕緊大聲嚷嚷起來:“別打了!出人命了!”
這一聲止住了眾人的歡呼,他們仔細看向漢子的頭,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
那漢子躺在地上,完全沒有反抗,第一拳下去的時候,他就徹底失去意識了。
威天陽紅着眼,一共捶了五拳。
將洶湧的恨意止住,回過神來時,眼前只剩下一大攤被捶碎的殘骸,拳頭上沾滿粘稠的紅白。
這漢子的頭骨被他生生捶碎了,半張臉凹進去,白色的粘液和一團團肉花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