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宮拜賀
司馬衷回到暉章殿,命人備了些禮品。他給司馬孚準備的是些珍貴的藥材補品,給司馬鑒準備的是一套成色上佳的玉盞,而給李熹與司馬攸準備的責是兩幅名家字畫。
“殿下,奴婢這就去備車!”得知太子將要出行,身旁的內侍林展趕緊說道。
“不必,吾步行而出。”司馬衷看了這內侍一眼,還行,挺利落精神的。
“你帶上禮品跟我走一趟吧!自己再挑個人幫忙。”這禮品其實不重,不過一個人拿那麼多東西顯得太寒酸。
一行三人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司馬衷邊走邊看着兩旁的房屋建築,這一帶住着的人非富即貴,府邸大都建得富麗堂皇。
“閃開!”突然前面有人縱馬而來。要知道,因長年戰亂馬匹緊缺,這個時候洛陽城中幾乎無人騎馬出行,大多乘的是牛車。
因速度極快,司馬衷跟林展險險避過,但在外側的另一個內侍就沒那麼好運氣了,直接被帶倒在地,連着他手上拿的東西也摔在地上。他一時驚怒交加,怕摔壞了太子的東西,於是怒吼道:“太子出行,爾等竟敢如此衝撞!”
那伙人撞到人後只是有一人慢下速度回頭看了眼,其他人看都沒看,好在這內侍的嗓門夠大,他們聽見了太子出行,不然就這速度一下子就跑沒影了。
司馬衷神色如常,林展也那麼驚慌,瞧着太子無事,就湊到他跟前道:“奴婢認識最前面那騎馬之人,正是司徒何曾之孫何綏!”
司徒何曾,在曹魏時就位高權重,位列三公,但在早就投靠司馬氏,司馬炎稱帝后,官至司徒。他是當朝唯一一個可劍履上殿的大臣,這也難怪他的孫子如此囂張。
何氏一家的生活都十分奢靡。早前就有何曾日食萬錢,他兒子何劭日食兩萬錢之說,現在他的孫子也不遑多讓。本朝的馬匹本就稀缺,但他酷愛騎馬,於是在京郊建了個大型馬場,隔三差五地邀上一幫世族子弟跑馬。
這何綏剛二十齣頭,靠着祖父的權勢,在朝中謀了個中書侍郎的差事。他雖然囂張但不傻,如果沒人提那是太子他肯定不會停下來,但已有人提到太子,他還一走了之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臣等叩見太子!”何綏等人掉轉頭回來,翻身下馬,向司馬衷行禮。
司馬衷對他一點好感也無,此人的桀驁乖張都寫在了他那張本就長得一般的臉上。
“免禮!”他居高臨下地斜睨了何綏幾眼。
“臣等無意衝撞太子殿下,還請殿下恕罪!”這話是說了,可他從的語氣中就知道他一點請罪的意思都沒有。
“此地離皇宮不遠,俱是王公大臣的府第所在,且路上行人車馬眾多,爾等在此跑馬實屬莽撞!切記下不為例!”司馬衷冷聲訓斥着。
“臣遵旨!”何綏本來只想走個過場,沒想到太子還認真起來了,他只得咬着牙應聲。
司馬衷不欲在此多耽擱,自帶着兩個內侍先走。好在賀禮沒有被摔壞,不然得重新備一份。
“哼!黃口小兒,竟當眾如此訓斥我等!”待太子走遠后何綏不忿地罵道。
“是啊,被一個傻子如此訓斥真是鬱悶!”
“好好的牛車不坐,非要自己步行!一般人也干不出這事!”
旁邊有人附和道。
“此地人多嘴雜,吾等還需慎言!”有人勸道。
幾人這才騎馬離去,經此一事他們倒也不敢騎太快,直接往馬場去了。且不提回家后何綏被自己的祖父跟父親相繼責備了一通,他心裏對太子的怨氣更大了。
何綏衝撞太子一事被不少人看見了,其中就有度支尚書杜預以及關內侯、黃門侍郎張華,兩人相約坐着牛車前往吏部尚書山濤府上拜賀。
“杜尚書以為太子如何?”張華問道。
“確實初具儲君之氣度!”杜預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笑着說道,“張侍郎以為呢?”
“如公所言!不過到底如何,且看來日。”
此外還有一輛牛車也因此事一時前進不得。車裏坐的正是賈充的兩個女兒賈南風跟賈午。
“那就是太子啊,他長得真是俊美,瞧着也不傻啊!阿姐真是有福了!”賈午驚嘆道。
賈南風自是聽母親說起過太子的容貌,她願意嫁與太子一是因為權勢,二當然是因為母親說的太子長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材。
如今親眼所見,竟不由得看痴了。聽妹妹這麼說,她回過神來,臉色微紅,笑罵道:“你小小年紀,懂什麼有福沒福的!”
方才事發之地司馬孚府上並不遠,不一會兒司馬衷就到了他府上。瞧着司馬孚樣子應該是時日無多,其實這位德高望重的太宰也算是長壽的,他一時有些唏噓。
司馬孚其實並不太待見司馬炎,雖然司馬炎對他十分尊重,但他一直以曹魏舊臣自居,所以對司馬衷這個太子自然也十分疏離。主人家不待見,司馬衷沒必要硬留在那裏,於是略坐了一下就告辭了。
而後司馬衷便來到了李憙府上。這裏位置稍偏,遠離當朝權貴的聚居之地。李憙一向為官清廉,家中少有積蓄,從他府邸的規模以及裝飾就可見一斑。
彼時劉淵也恰巧到訪,兩人一起被李憙請到了客廳。李熹對司馬衷的到來十分意外及高興,往年可沒這待遇。
這劉淵與李憙是同鄉,再加上他獨在洛陽為質子,李憙既感懷他的不易,又欣賞他的才能,所以平日裏對他頗為照顧。
三人在客廳里從《史記》談到《左傳》,十分投機,劉淵不愧被眾人稱讚,是真的學富五車,言談中金句頻出,見解獨到。其實主要是李憙跟他在暢談,畢竟以司馬衷如今的才學要追上他們還有一定的距離。
如果不是囿於劉淵的匈奴身份,與他做個知交好友還真是不錯,可惜啊,可惜!司馬衷在心裏感嘆。同時又警醒自己,接下來要更加勤奮苦學了。
至晚膳時分,僕人過來請示,三人才驚覺天色已晚。李府的膳食雖然十分平常卻也美味,席間賓主盡歡。
后一日,司馬衷才到兩位叔父府上拜賀。
齊王府就在比昨日的司馬孚府上稍遠一點,但也在皇宮附近。雖是王府,比起何曾賈充他們的府邸來說還是要簡樸不少。
太子到訪,齊王夫婦同時將他迎了進去。早就知道齊王妃賈荃是賈充與原配所生之女,但見她待人接物溫和周全,長得也是秀外慧中,跟賈南風真不像是有同一個父親。
“太子最近讀的什麼書?”司馬攸很有作為長輩的樣子,並不因為司馬衷是太子而有所不同。
“在讀《漢書》跟《史記》。侄兒深感之前荒廢了學業,現在只有花更多的時間來讀書。”司馬衷回答道。
“太子近日的長進大家都看眼裏,臣也甚是歡喜。一國儲君,責任重大,太子唯有誠心向學將來才堪重任,你父皇母后才能放心。”司馬攸此前亦十分憂心太子之事,但他並不好多說什麼。在此事上自己但凡多說一嘴,皇兄估計會更加忌憚自己。現在見太子一日日地好起來,他也鬆了口氣。
叔侄兩人從學業談到時政,司馬攸對司馬衷是知無不言,用心指導。
“太子殿下、夫君,別光顧着說話了,快先用膳吧!殿下一大早就過來,想必餓了。”齊王妃笑着招呼道。
司馬衷用過膳后就告辭了,他不宜在齊王府逗留太久,且還要去司馬鑒府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