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貓頭鷹眼睛 3

像一年前一樣，坡頂生滿了銀蓮花，如同紫色的地毯鋪成一個巨大的半圓。\平台的另一端，是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周圍打了一圈木樁，每根樁子上都用紅色、銀色和黑色塗出複雜的符紋。在帳篷周圍，遍地都是碎石殘岩，上面生滿了青苔。

維妮帶着卡梅斯走進帳篷。帳中並沒有什麼擺設，只有一個殘缺的灰白色石台。檯子似乎被某種力量炸得只剩半個，殘餘部分上還能看出一些精細的刻紋，十幾塊顏色各異的寶石鑲在紋路交結點上，令帳篷中流動着奇異的彩光。在石台旁邊的地面，露出一個黑沉沉的洞口，有一道階梯通向下面。

一行人魚貫而下。維妮和卡梅斯在前，兩位高階黑暗祭司緊隨其後。他們很快就下到底層。卡梅斯發現這是一個不大的廳堂，四壁掛着晶石燈，光芒黯淡。廳堂中心有一個大鐵籠。卡梅斯疑惑地打量四周，在適應了黑暗之後，他突然發現有八個身影站在廳堂的各個角落。

“黑騎士！”卡梅斯脫口叫道。他實在太熟悉他們那些堅硬的黑色胸甲，短鉤鐮和手斧，還有死氣沉沉的目光。

黑騎士們走了上來，緩緩向卡梅斯靠近。卡梅斯迅速戒備起來，眼睛的餘光尋找維妮，卻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悄退到一邊。

達尼一揮手，八名黑騎士同時衝上。卡梅斯大吼一聲，一拳打中一名黑騎士的鼻樑，然後彎腰一撞，把另一名黑騎士撞退幾尺。但是七八隻有力的手立刻抓住他，把他拖向廳堂中央。儘管卡梅斯拚命反抗，還是被塞進大鐵籠中。籠門“砰”地撞上，隨即被鐵鏈和鐵鎖扣得結結實實。

卡梅斯怒吼道：“維妮！你這是什麼意思！”

斐歐納咧嘴一笑。“你好像嚇着你的騎士啦，維妮，你什麼都沒告訴他？”

維妮眼睛裏閃爍着怪異的幽光，她慢步走近鐵籠，溫和道：“冷靜一點，親愛的卡曼，這只是一個步驟。”

“步驟？”卡梅斯訝然道。

達尼接口冷森森道：“活祭的步驟。第一步是——”

維妮冷冷地掐斷了達尼的話：“我們不必講授黑暗祭禮步驟！”

達尼連連冷哼幾聲，帶着報復的語調，聲音越說越響亮：“你被你的小情人給騙啦，愚蠢的騎士。你真的以為她對你有什麼感情？哼，你以為她真的還有人性，會去喜歡一個白痴騎士？”他突然嘿嘿一笑，轉向維妮，“喔，抱歉……要是……你真的……恐怕……”

維妮不帶感情地說：“達尼大人，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加緊準備了？”

卡梅斯氣得渾身發抖。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維妮，剎那間，他發現維妮的笑容竟然是如此邪惡，在陰暗的晶燈下，她整個人有如一條陰險的毒蛇。他一拳砸在鐵柵上，然後頹然蹲下。

“哈，女人要毀掉男人真的很容易。我已經見過許多次了。”斐歐納大笑起來，目光中卻透出奇怪的恨意。笑畢，他斜睨着維妮，道：“他必須安靜下來。”

維妮走到鐵籠前，直直地盯着卡梅斯的眼睛。卡梅斯和她目光相撞，心中驀然一震。她的眼中閃着異樣的光芒，似乎有一種強大的吸力，要把他的靈魂吸進去。一瞬間，卡梅斯突然覺得頭暈目眩，耳邊嗡嗡直響。

“卡梅斯。”維妮溫柔地叫道。她揚起臉，隔着鐵柵，把嘴唇湊上卡梅斯的額頭。她的雙唇柔軟無比，卻像冰一樣寒冷。寒氣流過卡梅斯的臉頰，如同一桶冰水當頭澆下。卡梅斯脖頸僵直，就連眼珠都無法轉動。

“你要安靜下來，要聽話，要聽話……”她的聲音呢喃，似有似無。

聲音又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每一個字都在卡梅斯腦中反覆回蕩，每一次回蕩都伴着陣陣尖銳刺痛。他本能地抓緊鐵柵，控制自己不歪倒下去。“是的，我聽話。”他機械地回答。

維妮滿意地笑了。她美麗的臉龐向後遠離，移出他的視線。

斐歐納不動聲色道：“準備祭典！”

直到三個人的身影在廳堂中消失，卡梅斯才能夠活動身體。他晃了晃，頹然跌坐在地上，艱難地喘息着，似乎全身的精力都已被抽干。

“殺了她！”一個聲音突然在他腦中響起。

“何苦要殺她！”另一個聲音反問。

“因為她騙你。因為她是邪惡的。她是你的敵人。你要殺了她。”

卡梅斯低吼一聲，瘋狂地撕扯自己的衣領。他的臉色忽紅忽白，手指拚命掐住前胸，指甲深深嵌進皮膚，五道血跡從他的指尖緩緩流下。

“我要殺了她！”他低聲說。

沒有人聽到他的話，因為他其實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的嘴唇顫動着，貼着鐵柵滑落下去，一動不動，如同一具死屍。

在他的右手背上，有一塊皮膚的顏色漸漸變深，四周現出幾圈環紋，中央則泛起微弱的綠光，詭異而陰森的綠光。

貓頭鷹眼睛的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