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血戰兗州城
東方的天空中射來一絲光亮,大地從沉睡中蘇醒,朦朦朧朧,野獸逃竄,林鳥驚飛。
兗州城的東、南兩個城門外,馬蹄聲、號角聲、金鼓聲、喊殺聲,高亢激昂,一起撲向城牆,振聾發聵,迴響數里。
懨懨欲睡的叛軍從惡夢中醒來,跑上城牆,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官軍趨近而來,一尺一尺地逼近城池,血脈膨脹,血流加速,脆弱的小心臟一時無所適從,差點爆裂開來。
還好危城牆高城固,還好可以張弓射箭,還好可以擂鼓求援,還好身邊兄弟無數,不是真不知該怎麼辦。
官軍列陣於城牆五百步外,隨着拋石機起動,一陣石頭拋出,攻城開始了。
片片箭雨將城樓覆蓋,步兵推着雲梯靠上城牆,攻城車撞向城門,有條不紊,井然有序,紛至沓來。
叛將安守忠、李歸仁、孫孝哲、牛廷玠等將領站立於東、南城樓之上,率領守城將士躲過一塊塊飛石,擋住一片片箭雨,趕走一個個爬上城樓的官軍,指揮若定,從容不迫。
攻城的攻城,守城的守城。
一時間,箭雨往來穿梭,石塊相互對砸,木樁橫飛,刀劍撞擊有聲,血水在空中拋撒,殺聲震天。
哀嚎聲撞擊每一塊能摸得着的城磚,餘音不絕,像極了一首對平凡生命的謳歌。只為那缺胳膊少腿,只為那血流滿面,只為那胸前穿洞,只為那腸子外露,只為那頭顱丟失,只為那......好像所有的一切‘只為那’,都只是為奔着那份難能可貴的、安寧如水的幸福生活而去,拒絕,打破,平息,守護。
王猛、陳亮觀戰於西城門,見着那,叛軍固城堅守,鬥志昂揚;見着那,官軍瘋狂進攻,死傷無數;見着那,城牆高聳,像極了天塹,無法跨越;見着那,不被他人看好、無法讓人珍惜的生命,如同黑夜裏的流星雨一般,不停地隕落,悄然無聲。
陳亮不忍心再看下去,催着王猛拔轉馬頭,奔向了西城門。
西門守將許叔驥見官軍飛奔而來,趕忙命令部下將士往頭盔頂端繫上白布,打開城門。
官軍見城門大開,騎兵開道,步兵跟進,迅速沖入城內。除了頭盔上繫着白布的軍士,還有那手無寸鐵的百姓除外,只要是跑動不安的成年男子,見到就加以殺害,不亦樂乎。
安守忠站立於南城門城樓之上,容光煥發,氣定神閑,指揮戰鬥,擊敗官軍一波又一波的進攻,見官軍停止了進攻,就想衝出城去,殺個血流成河。
不料西門守將向潤客,滿身是血,率領幾個殘兵匆匆趕來,喘着粗氣道:“安將軍,許叔驥降而復判,放官軍入城了。”
安守忠一聽,氣血翻湧,誓要攻向西門,將許叔驥斬落馬下,一泄心頭之恨。
向潤客頭腦清醒,一把攔住,寬慰道:“安將軍,西門已失守,勝負已分,兗州城是守不住了。不如聚合兵馬,從北門出圍,退守博縣,就算等不來援軍,也可隨時北渡黃河,尋得生機。”
安守忠雖義憤難平,卻也倍感無奈,只好虛心納諫,撤下城樓上的兵士,奔向北門,去信東門守軍李歸仁,讓其率領兵馬退守北門,合力出圍。
王猛見西門已被官軍攻陷,立馬去信郭凱,對從北門出逃的叛軍圍追堵截。
郭凱得令,率領騎兵趕到北門五裡外,叛軍剛好突圍出來,後邊還有張高、賀蘭敬的部下尾隨其後,生怕叛軍回頭,給上一箭或一刀,躊躇不前。
安守忠見郭凱不識好歹,擋住了自己的撤退之路,義憤填膺,憑藉人多勢眾,鼓動勇氣,率領兵馬向郭凱猛撲,好有一股‘畢其功於一役’的架勢。
郭凱見叛軍向自己的兵馬猛衝而來,令旗一揮,邱文弓、趙先求率領四千鐵騎正面衝鋒,孫有望、劉明輝率領八千輕騎兵分左右兩翼,包抄過去,戰鬥正式打響。
叛軍兵馬雖多,面對官軍重甲騎兵的衝鋒,一時想不出破敵之策,三兩下被官軍切割成幾塊,前後不能相顧,首尾難以相連,亂成一片,只好逆來順受,任其凌辱。
還好仇先知、凌風、李廷堅、平洌等將領身經百戰,很快就調整過來,排兵佈陣,給從城中尾隨而來的官軍迎頭痛擊,殺的官軍人仰馬翻。
邱文弓、趙先求見叛軍騎兵奔走靈活,將攻擊的任務交給孫有望、劉明輝所率領的輕騎兵,一個勁的配合追擊而來的官軍屠戮叛軍步兵,猶入無人之境。
張高、賀蘭敬見重甲鐵騎所向披靡,勝利就在眼前,趕忙率領部下奮勇殺敵,只求作戰英勇,搶奪戰功。
張毅、帥白柱、霍慶彤等叛軍將領率領所屬步兵穩住陣腳,組織反擊。誰知官軍重甲騎兵全身是鐵,刀槍不入,弓箭相加無效,砍馬腿又缺朴刀,只好接受‘一觸即潰’、‘求救無門’、‘攤開心扉’、‘欣然受死’。
安守忠見兩萬來步兵被官軍團團圍住,面對官軍重甲鐵騎的衝鋒-毫無還手之力,人數驟減,趨近覆滅,只好來個割捨,讓斥候吹響逃命的號角,帶着騎兵不顧一切地逃離戰場。
王猛見叛軍又開始擬定逃跑路線,令旗一揮,斥候吹響追擊的號角,戰場上的官軍輕騎兵接到命令,趕忙收起絞殺叛軍步兵的屠刀,朝着叛軍騎兵張弓射箭,奮力追擊,合圍而去。
安守忠見突圍無望,將心一橫,號角吹響,調轉馬頭,全軍出擊,沖向官軍,只求一死,順手拉幾個墊背的。
孫有望、劉明輝見叛軍要來個玉石俱焚,絕不中計,將兵馬一個散開,讓叛軍的箭雨形如虛射,氣得安守忠只想跳下馬背,放棄弓弩,跟官軍以刀劍論英雄。
張高、賀蘭敬率領騎兵合圍上來,得意忘形,猛烈衝鋒,正中安守忠的下懷。
雙方箭雨相加、短兵相接,全力火拚,戰了個昏天暗地。打着、打着,張高、賀蘭敬的部下騎兵跟叛軍一個勁攪合,瞬間不敵,一比三的比例快速死亡,就想逃離戰場。
王猛不忍心見到張高、賀蘭敬他們潰逃的身影,趕忙下令,讓斥候吹響號角。
孫有望、劉明輝得令,率領兵馬沖入戰圈,全力廝殺,不留餘地。
張高、賀蘭敬見有了外援,將撤逃的意願拋棄,勇往直前,越戰越勇。
安守忠不甘失敗,率領部將放棄弓箭,拔出彎刀,砍向官軍。
王猛為了快速結束戰鬥,讓斥候吹響‘擒賊先擒王’的號角,雖勝之不武,但為求勝利而不擇手段,是為將者的不二法門,應當加以提倡,畢竟能做到少死少傷。
孫有望得令,張弓拉箭,瞄準安守忠,飄然一箭射去。
安守忠忙於跟張高私鬥,聚精會神,那顧得上他人的暗箭。一個“天不佑人”喊出,中箭落馬,被張高一刀砍下腦袋。
李歸仁等將領見安守忠已死,就想下馬投降。
誰知賀蘭敬為求建功,絕不受降,率領部下轉戰疆場,大殺四方,不給叛軍留下半個投誠的機會。
仇先知、凌風等叛將見之,對着戰場大喝道:“兄弟們,今日難逃一死,何不奮勇殺敵,十八年後,定能成就一條好漢。”
陳亮本想規勸王猛,接受叛軍的投降,但想到無數無辜慘死的百姓,將心一橫,將眼一閉,來了個眼不見為凈、耳不聽為清,將戰場的話語權交給殺敵建功的勇士。
叛軍雖然英勇,但隨着人數越來越少,終究寡不敵眾,漸漸走向了全軍覆沒的邊緣。
張高、賀蘭敬為求建功,以人頭論英雄,將刀一橫,叛軍被殺了個‘片甲不留’。
號角息聲,戰鼓落錘,戰場上除了戰馬的嘶鳴聲,官軍將士清理戰場的默哀聲,就是勝利者的歡呼聲。
王猛極不想聽見這些聲音,跟張高、賀蘭敬交代幾聲,讓郭凱帶着所屬兵馬,陪着尚武、荊楚,走進了兗州城,接管許叔驥的兵馬去了。
許叔驥見王猛的大軍入城,迫不得已交出兵權、印信,將尚武、荊楚推上高台,話別曾一起出生入死的部下,在王猛的允許下,跨馬出城,消失于山林間,將更名為‘鄉野良民’或‘流寇遊俠’。
王猛走上高台,掏出陛下詔書,大聲呼喊道:“勇士們,今日兗州城大捷,自有你們的一份功勞。從此時開始,過往種種,朝廷將既往不咎。”
將士們一聽,歡呼不止,掌聲不斷,不知是為了自己擁有了幸運之神,還是為了感謝朝廷的寬懷大度。
王猛才不管那麼多,只要大家高興就好,等掌聲停了下來,接着喊話道:“將士們,朝廷已升任尚武將軍兗州太守,荊楚將軍為兗州團練使,統領你們-繼續為國效力,建功立業。希望你們能改掉往日陋習,重新振作,忠於朝廷,忠於家國,同着所有酷愛和平的將士們一道,奮勇殺敵,爭取早日平定叛亂,榮歸故里,光耀門楣。”
掌聲一片,吶喊聲無數,要是能敲鑼打鼓,定能震落天上遊走的雲彩。
王猛走下高台,將陳亮扶上馬鞍,跨上白馬,衝出西門,朝着西南方狂奔而去,只為快速回到汴州,見到皇帝,申請渡過黃河,圍攻鄴城,最好將安思景一舉拿下,為天下迎來太平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