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劍陳恪禮

煙雨劍陳恪禮

劉裕隆三人一路尋找,剛開始,還大聲呼喊着劉二狗和小荷姑娘的名字,只是很快,呼喊聲就吸引來了數只野狗,還有一隻斑點獵豹,好在數量不多,不過也頗廢了些功夫,才將這些野獸解決,只是三人都不敢再有太大的動靜,小心翼翼,畏畏縮縮,心中既焦急又無奈,不敢再高聲呼喊,只得四處張望,希冀着目力所及之處就能看到兩人的身影。

正當三人在希望與失望不斷重複中,心力漸漸不支之時,兩道身影不約而同,突兀的從兩個方向出現,劉裕隆幾人使勁的揉着眼睛,瞅着朝他們走過來的劉二狗和小荷,心中開心自不必言明,只是激動的同時又萬分驚訝,遠遠的便看見兩人身後都跟着什麼東西。

一個體型巨大,倒是能看清楚個大概,只是不認識,瞧着像鳳凰,又不敢確定,另一個小小的黑影,蹦蹦跳跳,跌跌撞撞亦步亦趨的跟着劉二狗,仔細看去像是什麼野獸的幼崽,如頑童一般頑皮,忽左忽右,時而還打個滾。

一路走來,一路尋找,沒有發現兩人半點蛛絲馬跡,本已不抱太大希望,只是劉裕隆,還倔強的固執己見,始終相信他們還活着,沒有發現失蹤兩人的殘骸屍體,就是少年不輕言放棄的根本原因。

黎陽公主沉默不語,緊緊跟在少年身後,算是一種無聲的支持。

馬驕驕也不好出言安慰,怕一不小心說錯了話,少年更加傷心。一起經歷過生死,要是放在軍營中,還能活着聚在一起的話,那就是鐵一般的情誼,要是能找到兩人,或者,是兩人的屍體,也算是對自己心底的那一份情意有個交代,心中無悔。

馬驕驕想起爺爺曾經的教誨,做人,做事,有情有義有始有終,往後餘生就不會有太多的愧疚,大道前行也不會磕磕絆絆,修道修道,修的就是那一顆道心。

當初老人雖是在教導孫女,但在姑娘想來,老人可能也是在說他自己。

或許是三人心誠至靈,又或許是劉二狗跟小荷姑娘,福緣深厚,總之兩人都平安歸來,劉裕隆與紅衣青衣兩位姑娘,同時舒了一口氣,心情輕鬆許多,眼含笑意中又泛着晶瑩。

還未到跟前的兩人,興高采烈,小荷姑娘笑容含蓄嬌羞,難掩心中自責,沒能照顧好公主,自己冒失叫公主擔心。劉二狗開懷大笑,沒心沒肺的小黑胖子,抱起玩耍的狼崽洋洋得意,倒像是一個凱旋的將軍。

雪域秘境的入口處,衛婆婆守在那裏,盤腿而坐,如同老僧入定,黎陽公主與小荷姑娘,進入秘境都有一個月了,不過老嫗並不擔心,一切都在籌算之中。

一個月前,陳恪禮抱着懷中嬰兒,站在斷崖邊上,望着遠處陳國國主府,緊鎖眉頭。身後馬家兄弟慚愧不已,未能將陳國國主及其家眷救出,實在是無言面對恩公。

兄弟兩人都已撕掉麵皮,露出本來面目,老大馬博文粗狂豪邁,老二馬博武生的俊秀,又一身儒雅氣質,也不知他們父親給兩人取名之時,是不是給弄顛倒了,叫博文的老大,看上去就像是個武把式,叫博武的弟弟反而更想是個讀書人。

原本按照計劃,是先將陳國少主救出,再伺機救出其他人,只是沒想到胖子趙赫贊早早返回,帶兵將國主府圍了起來,“李勇傑”和護送陳國少主返回的“馬志飛”,正在低頭商議如何將陳國家眷救出,忽然手下來報,就知道事情敗露,毫不猶豫的出手,拚死衝殺,所帶族人皆戰死,只有兄弟兩人逃了出來。

馬博文馬博武兄弟兩人,如何也想不通是哪裏出了問題,如此縝密的計劃,不應該這麼早就被看破。

趙赫贊在去接其義父的路上,有一名親兵快馬加鞭的追了上來,將大將軍李勇傑所做之事,事無巨細的報了上來。

這名極有眼力,頭腦靈活的親兵,本就有趙赫贊授意,監視者大將軍的一舉一動,一發現李勇傑心腹,陳恪禮行事詭異,便悄悄跟蹤,結果就看見了崖下陳恪禮,偷偷救陳國少主的一幕。

本就跟李勇傑尿不到一個壺裏的趙赫贊,聽到親兵一五一十的稟報,頓時疑竇叢生,以為大將軍想來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行反叛之事”,立即做出部署,命親兵回去繼續監視,自己則快馬加鞭,趕去將此事告知韓貂侍,只是趙赫贊還沒走多遠,就碰到韓貂侍身邊兩名護衛,狼狽不堪的向這邊跑來,一見到趙赫贊,便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將韓貂侍已死的消息告知趙赫贊,這位韓貂侍的義子頓時傻眼,實在是不敢相信,義父這般武藝高強之人,竟被人殺死。

趙赫贊到底是見慣生死的北瑀猛將,很快便鎮定下來,結合李勇傑的詭異舉動,就有了猜測,定是大將軍與人“勾結”,早早就做好了準備,看來“謀反”之事已經坐實。

趙赫贊冷笑一聲,帶着部下調轉馬頭,向陳國國府狂奔而去,懷中有一令牌,北瑀王所賜,叫他如遇緊急情況,可便宜行事。

馬博文是個急躁的性子,看到恩公愁眉不展,就要下山去,和趙赫贊拚命,還沒走兩步,就被馬博武一把拽住,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即便是找人拚命,不也得有個章法不是?又不是跟江湖武夫單打獨鬥,面對數萬精兵,要制定個詳細計劃,才穩妥些。”

陳恪禮轉過身,示意兄弟兩人不必愧疚,犧牲了那麼多馬家族人,該愧疚的是他才對,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將懷中嬰兒,安全送到仙山。

當衛婆婆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馬家長老一行人來到跟前,老嫗與馬家經常來往,馬博文馬博武兩兄弟倒是見過幾面,不用猜,剩下那個一身青衫,腰懸長劍,懷抱嬰兒的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煙雨劍陳恪禮了。

老嫗含笑點頭示意,馬家長老拱了拱手,算是回禮,也沒說啥客套話,彼此都是老熟人了,馬家兄弟倒是畢恭畢敬的給老嫗行了禮。

陳恪禮將嬰兒遞到馬博武懷中,彎腰拱手,“晚輩陳恪禮見過衛前輩。”

老嫗趕緊起身,兩手虛托,將陳恪禮扶起。

“當不得,當不得如此大禮,你為報養育之恩,委身北瑀軍伍中,實在是了不起,老太婆我可是十分的佩服呀。”

老嫗從馬博武手中接過嬰兒,慈祥的逗弄着,小不點倒是不差生,咯咯直笑。

老嫗嘆了口氣道:“煙雨劍的名號響徹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一手劍法飄飄渺渺,出神入化,似從煙雨中急射而出,要不是馬家人告訴我實情,老太婆我都以為,你辱沒了江湖上送你的這個名號,為了一點功名利祿,屈膝折節。”

“哎,現在看來,是我老太婆老眼昏花,看走眼嘍。”

陳恪禮抱拳,赧言道:“前輩讚譽,晚輩實在受不起,未能將義父一家救出,實在是萬分羞愧。”

“怪不得你,北瑀強大,勢不可擋,一切都是定數,你能救出陳國遺孤,已經很不容易了。”

老嫗將懷中嬰兒交到陳恪禮手中,語重心長的說道,:“此子身上有龍氣流轉,將來天下大亂之時,定是中流砥柱,你要好生撫養,”說著,便掏出一張符紙,貼在嬰兒額頭,一陣比劃,符紙消失不見。

“為了不引人注目,我將孩子身上的氣機隱匿起來,等到了仙劍宗,自會有人將其解開,我師兄與馬家老族長,各自推衍天機,這孩子乃當年龍氏兄弟其中之一的轉世,九轉九難,還差一難,我們沒有時間,再等最後一難應天而降了,所以這一次,你們要儘快趕到仙劍宗,只有那些大劍仙,才有能力助他避過天劫。”

陳恪禮鄭重點頭,“此事干係重大,晚輩定不負囑託。”

老嫗點頭,又看向馬家長老說道:“龍氏兄弟另一個也已降臨,只不過太過遙遠,在天煜大陸大海深處,臨近妖族地界,危險重重,我人族在那裏雖有駐守,但力量太過薄弱,還要麻煩馬長老前去相助,老婆子我知道,你馬家不但易容之術十分了得,隱藏變化氣息也很拿手。”

馬長老摸着鬍鬚說道:“衛婆婆放心,我老馬定會竭盡全力,族兄一收到你的來信,就跟我說過此事,早就交代好了的,我會帶着兩個子侄前去,不知你們星羅王朝能派多少人?”

老嫗略帶歉意地說道:“哎,不會太多,近來國事繁忙,為了即將到來的禍事,國師將能隨意調遣的人都安排到緊要之處了,不過你放心,雖然派的人不多,但都是武藝高強之人。”

老嫗苦笑,“我們這些人的先祖,當年被送入這方天地,雖然資質最差,只是在這人間統籌規劃,倒也逍遙自在,只是不敢不盡心儘力,那些鎮守極東之地,劍法了得,術法高強之輩,其實壓力最大,他們面對的妖魔,可要比我們所面對的更厲害,要不然我們的先輩,也不會被徵調過去支援。”

馬長老喟然長嘆,“是啊,這些密事也該告訴小輩們了,我們這些仙人後裔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們這裏,那些仙家術法大多數都斷了傳承,真希望有一天,天下太平,兒孫們能登上仙界,修得無上神通,替我們看看天上風光。”

馬家兩兄弟低頭不語,心有愧疚,家族傳承的無字天書,到了他們這,竟連一點也參不透,只能習得一些口口相傳的末等技法。

陳恪禮頭回聽說這些秘聞,很是好奇,又不好多問,畢竟是別人家傳密事。

青衣長劍望向遠處,微風吹拂。

別院湖邊,老人躺在竹椅上假寐,手中握着魚竿,一上午也未提起來過,風平浪靜,水中魚漂不時得上下浮動,卻沒有魚兒上鉤。

旁邊矮凳上,坐着一個三歲蒙童,雙手托腮,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湖中魚漂,自從記事起,他每天都跟着老人,來這裏釣魚,卻從來沒釣上來一條魚,老人也不在意,只是叫孩子看着魚漂起伏,春夏秋冬,晴天或者下雨,不曾間斷。

開始的時候,孩子看的久了,眼睛發酸,淚流不止,晚上睡覺,又腫又漲。

漸漸的,即便是大雨滂沱,魚漂周圍細小波紋,在孩子眼中都一清二楚。

等到孩子一次能看一天,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之時,老人就帶着孩子夜釣,依然不為魚獲,就是為了讓孩子在黑夜繼續看魚漂浮動。

老人是陳國老國主,很小的時候,就憧憬着仗劍江湖,只是他父親就他一個兒子,只得繼承君位,等到他的兒子一加冠,便早早的退位讓賢,做起了甩手掌柜,挑選了一匹腳力極好的龍駒,浪跡天涯去了。

老人身旁盯着湖面上魚漂,一動不動的蒙童,是老人在靠近妖族的一個小島上帶回來的。

那一年,老人已經在外遊歷了十來年了,當時,為了追一頭,即將化形的大妖,無意間來到這座小島,還沒上岸,就皺起了眉頭,一陣海風吹過,血腥之氣撲鼻而來,老人握緊手中利劍,謹慎小心的登上小島,映入眼帘的是滿地屍體,人族妖族都有。

老人仔細察看,希望能找到一個生還者,只可惜除了一群海鳥,搗着地上屍體,再無其他活口。

老人猜測,可能是鎮守在這座小島的義士,遭到妖族攻擊,可惜沒有倖存者,不能知曉來龍去脈,也不知道這些人族的姓名籍貫,便將所有人族,搬入一處坑中火葬,以免被海鳥啄爛。

大火燃起,濃煙滾滾,老人正要離去之時,一處隱蔽的礁石後面,有嬰兒哭聲傳來,匆忙飛奔過去。

嬰兒渾身濕透,瑟瑟發抖,兩隻小手緊緊的抓着稜角,老人脫下長衫,褪去嬰兒身上濕衣,將其包裹,

在嬰兒濕透的衣服里,老人發現了一本煙雨劍普。

海風無常,吹着濃煙忽東忽西,一不留神,老人被嗆了幾口,不敢多作停留,抱着嬰兒匆忙離去。

老國主回到家鄉的時候,親人們,許是惱怒老人的不辭而別,並沒有如何的欣喜,連帶着對這個丫丫學語的男嬰,都沒個好臉色,老人也不惱怒,帶着孩子住進別院。

好在老國主的次子陳墨軒,並沒有如何疏遠父親,時常來看望,老人便讓孩子,認了自己的兒子做父親,取名陳恪禮,但陳墨軒還沒有成家,撫養孫兒的任務,還得由他這個老父親來,而且他這個兒子與他最為相像,經常在外遊盪,倒也沒盡到父親的責任。

陳恪禮十三歲的時候,老國主撒手人寰,留下了這個奶奶不親,叔嬸不愛,無依無靠的少年,那個名義上的父親,給少年留下些錢財,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從此再也沒有見過,少年披麻戴孝,給老人守了三年的墓,之後,如同老人當年一般,仗劍江湖去了。

六載春來秋去,少年成了青年,儒雅俊郎,在江湖上也闖下了不小名聲。

有一次,在北瑀王都遊歷之時,偶然間得知,北瑀國為了陳國玄鐵晶石,要滅了陳國。

陳恪禮為報養育之恩,回到陳國,將消息告知國主,只是並不被相信,苦口婆心,好言相勸,卻遭白眼,萬分無奈之下,潛伏北瑀軍中,希望能盡綿薄之力。

雖然不被陳國國主待見,但他們畢竟是爺爺親人,怎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遭難。

秘境之中,眾人團聚,劉二狗和小荷姑娘,眉飛色舞,你一言我一語,講述着各自神奇經歷,尤其是得知冰鳥,竟然也是鎮守秘境的神獸之一,眾人驚訝。

“難道古書記載錯誤,雪域秘境是有四位神獸鎮壓?”

黎陽公主疑惑的問到。

冰鳥點頭又搖頭,說道:“原本是我們四個,但因為我受了重傷,再回到秘境,沒有與他們三位相見,躲在一處谷中修鍊,當然,他們能感應到我,只是要鎮守睚眥,並不能隨意離開。”

頓了一下,冰鳥繼續說道,:“如今睚眥已被降服,他們三個很快就會出現,各自會選中你們三人為主,護送你們前往仙山。”

冰鳥看了看劉裕隆,並沒有告知,少年的前世真實身份,很多關於這個人間的真相,也沒有對少年少女們說,畢竟路還要自己走,有些事情太早言明,不但自己要承受因果,對這些大道高遠的孩子們來說,也不是好事。

天道,自然之道,道法深遠。

浩瀚蒼穹,六界生靈都不能有違自然本身道意,或可借勢自然之力,但若有違,畢生心魔,即便魔族也怕魔之心魔。

上古人間,封神者眾,那時,就有諸多神通廣大者,想要制定規則凌駕天道之上,結果誕生心魔,竟能化形,魔力與各自本身互相掣肘,皆不能奈何對方,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以至於後來,上古人間,到處有魔氣侵染,人族邪惡者數不勝數,戰爭不斷,到處都是血腥屠戮。

冰鳥突然一聲長鳴,不遠處,有三聲獸吼似是回應,雪域秘境雲開霧散,久違的陽光撒在眾人身上,暖洋洋的。

麒麟,白虎,白鹿朝着這邊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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籬落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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