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漕門渡口說舊恨,姜武城頭添新仇

捌、漕門渡口說舊恨,姜武城頭添新仇

田北秋聽罷,這胡放果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豪傑,雖是萍水相逢,竟能為人死戰,難怪這陸家上下皆如此牽念於他。

又轉口問道:“難道那鬼仙家聞芝偏就如此厲害,天下人無一個能奈何得了他,就任由他興風作浪不成?”

陸逢答道:“那鬼仙家似以殺業修為,殺人越多反而功力越盛,當日與家父戰時雖略勝一籌,但據家父所言他那時修為才勉強與我家恩公胡放上下,而他的師兄藍衣劍聖柳棋春以劍入刀法,十年前便巳天下無敵。路過金刀擂,隨手一劍便斬下紫霞山頭,本已震怖天下習武之人卻只心向除魔衛道,那時便已在斬殺聞芝的路上了。只可惜我青門漕幫經此一戰,元氣大損,再無法與金錯刀門分庭抗禮。”

“那柳棋春又是否斬了鬼仙家?令慈是否無恙還家。”田北秋聽得神往,出口了才頓覺失言。

“什麼天下無敵,他入山林與聞芝一戰,結果呢,結果這十年二人一同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江湖上有人說他敗了,有人說他勝了,也有人說他與那邪魔同歸於盡。只是從天星城一戰後,我兄妹二人再也沒了娘親。”陸婉說著神色激動,眼中止不住地落下淚來。

陸逢緩過神接着道:“說來倒是十分奇怪,明明那日依他鬼仙家的性子把我全家上下了結了便是,為何又扯上那些沒來由的妻離子散。”他緊了拳頭:“也怨不得什麼藍衣劍聖,只怪我陸逢無能,連自己的娘親都守不住。”

田北秋見他竟是這般神色,全然不像平日裏打趣的飄忽作態。便安慰道:“如今陸兄這銀靴踏浪已然這般精進,想來終有一日能尋得令慈,縱使不得,令慈若知陸兄如此發憤習武,料也必是歡喜。”

陸逢無言,收了神色,遣下陸婉,令家僕引田北秋到上廂房住下歇了。自己一人獨自立在中堂,足下銀靴趁着月光輝映流轉,彷彿落下了不為人知的眼淚。

翌日,鳴雞未醒,明月才歸,便見江上一艇急船小舟近了渡口,船中一人神色匆忙,急步下船,使青門令牌換了匹快馬,才聽得兩三聲馬蹄,就已到了陸家門前,顧不得禮數,抓了銅環胡亂扣胡亂拍。

陸逢昨夜對談,憂思在心,故未深睡;而田北秋自受鐵手刀法起,日日早起練功,因此也被這叩門聲驚醒。待陸逢整衣推門,門僮便已迎他跪在堂前。

“大公子,屬下無能。”來人低頭,絲毫不敢瞧陸逢“我等本與老爺此番外出運些糧草貨物賣與姜武城守軍,那南靖長官要求老爺親自交貨,我等數十人便陪着去了。到了營頭,不見往年駐守姜武城的趙將軍,反是一眾官兵將我等圍起扣下,似是要吞了這批貨物。老爺本想抵抗,卻敵不得他們人多勢眾。他們劫了財物不算,還遺我回來通報,要公子親自帶錢銀去贖。”

“陸沉,你說就連我爹也……”

堂下那人涕淚併流:“屬下該死,竟沒護得幫主周全。”

陸逢咬牙道:“竟真有如此大的膽子!連我青門漕幫的幫主也敢扣下。”心下又不禁生疑,這姜城趙將軍與父親乃是至交好友,父親也只有前往姜武城,才會親自乘船運使,到那裏二人每每通宵達旦飲酒,又怎會突然生變?連追問道:“扣押你們的官兵,可是姜武城的守軍?”

“那些官兵形色整點,倒是與以往的守軍不同。”陸沉啜起眼淚回想起來。

陸逢也不與人商量,即刻差人從門下庫房取十箱珠寶,選了許多精壯幫眾,頓時便要向姜武城去。田北秋在旁聞言道:“陸兄,我雖然武藝低微,但承蒙不棄,已在府上叨擾多時,如今家門有難,我田北秋又豈有袖手之理?”

如此緊要關頭,陸逢倒也不跟他客氣:“也罷,閣下既受了胡恩公武藝,便算是這英雄豪傑的門人,在下也不便更多虛禮,這份恩情陸家便一併記下,他日定當奉還。”

他轉面對陸婉道,這偌大的青門不可一日無主,你在家裏中好生照料,待我救了父親便一同回家團聚。

陸婉雖一介女流卻也深明大義,平日文弱溫柔此刻卻也不失英姿。點頭道:“既逢此劫,兄長儘管去便是,我不能相隨同去已為憾事,又怎敢更因家中內事使兄長多加擔憂。”

陸逢田北秋兩人便攜陸沉陸浮並一眾幫眾,急船快槳,向著姜武城頭去了。

一路沿河而過,還未等靠岸,一個束髮高冠,鬚髮微長,約莫五十餘歲男子已立在岸邊,陸逢見他氣息平緩有力,雖是書生打扮,卻分明是習武之人。

他拱手向船頭的眾人道:“在下已恭候多時,陸老幫主平安無恙,煩請各位先行到城中別院休息,諸事待明日再行商討。”這一聲渾厚有力,想來功力亦是不淺。

陸逢見他如此不緊不慢,心下難免惱怒,卻礙於父親尚在人手,一時不便發作,只得遵從。答道:“自然依閣下安排,這贖金我已帶來,不知夠與不夠,還請給個交代。”

那十箱珠寶儘是萬里挑一,平日市面上一件也見不到的珍奇,無一不是價值連城。誰料,那岸上男子竟然看也不看,自顧自說道:“不急,不急。待我好生款待眾位。”

田北秋暗想,這人笑裏藏刀,惺惺作態,倒不像為了錢財劫命的匪人。陸逢無那多心眼,又一時救父心切,一時間竟然使出青雲垂憑空凌躍,獨自落到岸上近了跟前。

若是平常人見了這等輕功絕藝,大都不免慌亂。可面前這人竟無半點匆忙,反而笑道:“好一個青雲垂,陸家千里乘雲陸錦衣果然是名不虛傳,只不過我從很多年前起就再也不曾見過這麼好的手段了。我想想是從哪一日,哦,是十年前……”

陸逢幾時受過這等侮辱,礙於形勢也只好強撐顏色道:“煩請閣下引路。”

那人倒也不再多言,背手在前引路。未幾便到了住處,回頭領眾人道:“來者便當是客,今夜我於姜武城頭燕子台上大宴賓客,萬望各位賞臉。”

陸逢和田北秋一行允了,待他離開,田北秋道:“這人不知是作何打算,既是索要贖金,如今贖金也是送來,收了放人便是。何故這般惺惺作態,竟然擺什麼酒席?”

陸逢一時拿不準,只道:“眼下便也顧不了這許多,晚上只好做了防備,去了再看他如何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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