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巧奪冀州
反董卓聯盟瓦解后,曾貴為盟主的袁紹依然只有渤海小郡這一方領土,與其睥睨天下的雄心不相匹配,而在糧草方面受到冀州牧韓馥的節制更是讓他如芒在背。門客逢紀對袁紹說:“將軍想成大事卻還要仰賴他人供給物資,這樣不據一州的局面別說爭奪天下,恐怕連保全自身都有困難。”逢紀字元圖,南陽人,在袁紹逃離洛陽時就跟隨在他身邊,因智謀而受到賞識。袁紹其實早就對被稱為“天下重資”的冀州垂涎三尺,但又因自己實力不足而有所顧忌,他回應道:“冀州兵強,我軍飢乏,如果攻打不下,我連立足的地方都要失去了。”逢紀獻計道:“韓馥是一個庸才,我們可以暗中與遼東屬國長史公孫瓚相約,讓他南襲冀州,假意約定事成后平分領地。待其大兵一動,韓馥必然驚慌失措,我們再趁機派遣能言善辯之士去向他陳說利害關係,勸他讓出冀州給將軍來治理,這樣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成功。”袁紹聽了如醍醐灌頂,更加看重逢紀,立刻就修書一封派人送與公孫瓚。
正巧此時韓馥的部將麴義反叛,韓馥親自率兵征討卻反被其擊敗。袁紹素聞麴義能征善戰,早年在涼州任職時精通羌斗,所部私兵皆是精銳,於是立刻派出使者與其結交,以便共同逼迫韓馥出讓冀州。
一向野心勃勃的公孫瓚覺得袁紹的邀約是一個難得的向外發展的機會,於是即刻起兵南襲冀州。韓馥剛被麴義的叛亂搞得焦頭爛額,面對公孫瓚突如其來的進犯不由慌了手腳,與幽州接壤的冀州諸郡不及設防,望風而降。袁紹看準時機,引兵進駐延津,同時邀請潁川名士荀諶前去韓馥的居城鄴城充當說客。荀諶,字友若,出生於源遠流長的名門望族,其祖先可追溯到周朝時期的姬姓。
荀諶與韓馥素有交情,見面后單刀直入地說:“公孫瓚以雷霆之勢南下,而車騎將軍也由東進兵其意圖尚不可知,我私下很為將軍的前途擔憂。”韓馥一聽,倒抽了一口涼氣,急切地問道:“既然如此,先生覺得應該怎麼辦?”荀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依將軍估計,在寬仁容眾、慧眼識人方面,您比袁紹如何?”韓馥愣了一下,隨後很老實地回答:“我不如他。”荀諶又問:“在臨危決斷、智勇制勝方面,您比袁紹又如何?”韓馥又說:“我不如他。”荀諶再問:“在累世施恩、天下歸心方面,您比袁紹又當如何?”韓馥搖了搖頭說:“我還是不如他。”連發三問后,荀諶才回到正題:“將軍您各方面都比不上袁紹,他又豈能久居於您之下?現在公孫瓚提燕、代之卒,鋒銳難擋,冀州又是天下重資誰人不虎視眈眈?如果公孫瓚與袁紹合兵,會師城下,那冀州的危亡就在旋踵之間。袁紹是將軍的故交,又結為了同盟,為今之計,不如將整個冀州讓與袁紹,他必會對您感恩而厚待,這樣公孫瓚也不敢與袁紹抗爭,冀州之危立解。那時將軍不僅得以自保,還能博得讓賢的美名,必可安於泰山。望將軍切勿多生疑慮,應早做決斷。”韓馥生性怯懦,缺少主見,因而就同意了荀諶的計策。
韓馥手下的騎都尉沮授得知后勸阻他說:“冀州雖地處偏遠,卻帶甲百萬,谷支十年。袁紹一個外來之人手下窮困之兵,在本州仰我鼻息,正如同嬰兒在成人的手掌之上,一旦斷奶,立刻就被餓死。為何又反要把冀州拱手相送?”沮授,字公與,廣平人,少有大志,長於謀略,漢靈帝年間曾為冀州別駕,舉茂才,併當過兩次縣令,後來又當韓馥別駕,被其表為騎都尉。韓馥回應道:“我本是袁氏的故吏,才能也不如本初,量德讓賢,這正是古人所推崇的,還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也紛紛進言,怎奈韓馥決心已下,再聽不進他人勸諫。駐屯在河陽的都督從事趙浮、程渙聽到消息,急急調動數百艘戰船和強弩萬人自孟津馳兵東下,請求出兵抗拒袁紹,又被韓馥否決。
終於韓馥讓出官位,搬出官邸到中常侍趙忠的舊宅居住,派其子給袁紹送去印綬。袁紹代領冀州牧后,任用荀諶為首席謀士,隨後送給韓馥一個奮威將軍的空銜,既無將佐,也無兵眾。出發去鄴城前,袁紹聽說了韓馥手下的謀士田豐博學多才,在冀州甚有威名,卻因剛直而不被韓馥重用,便帶着厚禮上門拜訪。田豐,字元皓,鉅鹿人,自幼天資聰慧。最初田豐被太尉府徵辟,推薦為茂才,後來被選為侍御史,因憤恨宦官當道、賢臣被害,於是棄官歸家,不久后成為韓馥的部下。
等到袁紹進入鄴城時,十餘名過往韓馥的從事紛紛追隨而來,唯恐落於人后。只有閔純、耿武二人手持長刀攔在官署門前,阻攔袁紹入內。袁紹新領州牧本來不想多動刀劍,只令軍士對二人加以驅趕。誰料閔、耿二人揮刀不讓人近,還口出謾罵之言。袁紹只得領着下屬官員先行離去,留下田豐,讓其帶兵將這二人當場格殺。
正式入主鄴城后,袁紹又徵辟沮授為從事,並向他問計道:“如今奸臣作亂,朝廷遷移。我袁氏歷世受寵,立志要竭盡全力來興復漢室。然而齊桓有管仲不能成霸,勾踐非范蠡無以存國。現在我想與先生勠力同心,共安社稷,不知先生可有匡濟之策?”沮授進言道:“將軍弱冠之年登朝,名聲海內。值董卓廢立之機,則忠義奮發;單騎出奔,則董卓懷怖;您渡河向北,則勃海稽首。現在您擁一郡之卒,聚冀州之眾,威震河朔,名重天下。如今周邊還有黃巾余寇和黑山賊兵為亂,假使發兵向東,就可掃除黃巾平定青州;攻打黑山,就可剿滅張燕;掉轉兵力北進,就可擒拿公孫瓚;以威勢震脅戎狄,就可收服匈奴。到時橫掃黃河以北,合併四州之地,網羅英雄之才,集結百萬雄兵,再到長安迎接陛下,恢復洛陽的宗廟,號令天下,征討不從,以此爭鋒,誰能敵之?以此為目標奮鬥幾年,不難建成不世功業。”袁紹聽了大喜道:“沮公之言甚得我心。”立刻表其為監軍、奮威將軍。
袁紹手下有一名都官從事朱漢,曾經遭到韓馥的冷遇,一直耿耿於懷。他眼見韓馥失勢,覺得報復的機會來了,便借故派兵包圍了韓馥的住所,手持利刃破門而入。韓馥嚇得逃到樓上躲藏,而他的長子卻被朱漢抓住,一陣亂棍竟將雙腿打斷。聽聞此事的袁紹非常憤怒,他擔心招來非議,便立刻命人逮捕了朱漢並將他處死,然後派外甥高幹去向韓馥賠禮。但是韓馥仍然心存憂懼,請求袁紹讓他離去,袁紹同意后他就去投奔了陳留太守張邈。才過了沒幾天,正好袁紹派使者向張邈傳達機要,使者恐旁人聽去便對張邈耳語。當時在座的韓馥以為兩人是在算計自己,過了一會兒便借口內急,在廁所用切削竹簡的書刀割喉自盡。
韓馥的莫名死亡對袁紹的名聲來說可不是好消息,一時間原冀州官員人人自危恐赴後塵。先前因策劃謀反而四處躲藏的許攸聽聞好友袁紹新取了冀州便趕來投奔,他獻計說:“韓文節死的時機太過湊巧,恐怕沒人會相信此事與本初無關。只能先對其厚葬並撫恤家屬,再提拔一些韓馥的舊部,以塞悠悠之口。”袁紹對此事也感到無奈,只得聽從了許攸的建議,對韓馥加以厚葬,還親自出席弔唁,將其家屬接回鄴城安置。另外,袁紹又委任原韓馥的幕僚審配為治中別駕,並總管幕府事務。審配,字正南,魏郡陰安人,自幼忠烈慷慨,有不可犯之節。一向正直的審配得到了重用,也算是安定了韓馥舊部的人心。
反董卓聯盟成立初期,袁紹曾向曹操明志欲“南據黃河,北守燕、代”,如今掌握了物產豐富、人口眾多的冀州,才算是向此目標邁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