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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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卡雷特的聲音落下之後，其他的魔王都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即答話。片刻之後，那最先朝着他發難的、戴着眼鏡的瓷青色的青年才笑了一聲。

“哦？是這樣么？”

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有着一種莫名的氣質和語調，優雅有如大提琴的弦音。若是那些第一次見到他的人，只要不主動揭曉的話，大概沒有誰能夠想到他居然是魔王，甚至還是暴風監獄的主人。

斯卡雷特雙手抱臂，靠在高椅的靠背上，面對來自同僚的試探渾不在意，只是冷聲道：“你們既然對我的回答有所懷疑的話，那麼便自己去求證便可，何必又來問我。”

母神曾經特意同他叮囑過，那麼在得到母神的允許之前，斯卡雷特都會全心全意的去維護姜綺的意願，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同僚們知曉母神已經降世這一事實。

即便都是母神的孩子、對母神的存在恭敬有加，但是斯卡雷特在全部的六位王權者當中也應該是最特別的一個。他是作為母神的看門犬和守護者、最初與最後的屏障這樣的意義被孕育的紅龍，是萬魔之母最忠實的番犬，在他這裏，母神的意願凌駕於一切之上。

其他的魔王聞言，有的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有的則是以一種並不加以任何掩飾的、懷疑的目光望着斯卡雷特，即便並未說什麼，卻已經從目光當中透露出了極強的壓迫感。

顯然，對於斯卡雷特的話，沒有哪一位魔王是相信的。對於這件事情，他們都擁有着自己的看法。

就在氣氛一時之間陷入凝固的時候，所有人的動作突然一頓。

因為他們全部都感覺到了——有某一種力量，在這一片大陸上爆發開來。

雖然僅僅只有那麼一個瞬間，而且那力量真要說起來的話其實並算不得強大，放在整片阿卡迪亞大陸上就像是一滴水珠融入了大海那般的不起眼，但是卻已經足夠在場的所有魔王都霍然起身。

因為——那是屬於母神的力量！他們絕對不可能認錯！

只是這力量不過是出現了那麼短短的一瞬便消失了，沉寂的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然而在場的所有魔族王權者，無論是態度也好，還是表情也好，已經全然不像是最開始那樣的漫不經心。

儘管不一定在面上表露，可是有某種十分微妙的氣場已經和在他們之間蔓延了開來。

已經沒有誰有心思再繼續留在這裏了。

這一場集會原本就是為了討論母神是否已經降世，而如今既然有了這樣確鑿的證據，那麼一切都失去了繼續下去的意義和理由。

他們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母神的身邊，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於是在這一間寬廣的會議大廳內，開始接二連三的有光華不斷的閃過，代表着不斷的有魔王已經從這裏離開。

到了最後，這裏空空蕩蕩的，已經是再沒有任何人尚且還停留於此了。

斯卡雷特自然是跑的最快的那一批，實際上，他也的確應該有比別的魔王來的更為急切的理由。

因為只有斯卡雷特知道，母神原本應該在他的魔宮當中被好好的安置與照顧，本不應該有任何的需要她動用自己的力量的情況才是。

更何況……

即便是母神，如今也尚且只是初生。

斯卡雷特忍不住回憶起了自己此先見到的那月青色發的少女。

縱然面上清冷，周身貴氣天成，可是也無法掩蓋她看起來是如此的嬌小而又柔弱，像是可以非常輕易的就伸出手來抱在懷中。

或許日後她終將成長為讓這一整片大陸上所有的生靈都必須在她的面前低下頭顱、以沉淵之身裁決神權的超然的存在，可是在血月徹底佔據整片天空之前，她仍舊需要時間成長。

在離開灰燼山脈之前，斯卡雷特已經要求過銀龍的王女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母神；可是在這樣的前提下，母神居然依舊需要去調用自己稚嫩的力量……

這位在母神的面前乖巧、忠誠、聽話的彷彿什麼早就已經被馴化的獵犬一樣的青年，在這一刻露出了極為可怕的表情。

難道……母神遇到了什麼可怕的危險不成？！

若是有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當真敢傷害到母神的話……

紅龍的君主磨了磨牙。

那麼，他絕對會讓他們付出這個世界上面最可怕的代價。

***

然而事情其實並沒有斯卡雷特想像的那麼複雜。

姜綺之前說是去休息，其實也的確是真的去休息了。她覺得自己使用的這一具身體不知道為什麼極其容易困頓，問了系統，得到的解答是她現在算是“幼生期”，因為缺乏足夠的力量，所以身體會渴求大量的睡眠——說白了就是減少消耗和積蓄足夠成長的力量。

而等到姜綺一覺醒來之後，看到的便是垂首站在自己的床邊侍立的那一道身影。

……說實話，姜綺在最開始，其實的確是有被嚇一跳的。

畢竟無論是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床頭站着一道人影都會被嚇到吧。尤其姜綺的床周圍是垂下了長長的帷幔的，所以外面站着的那人便只有一道人形的影子……

更嚇人了。

她的呼吸因為這個發現而亂了幾拍。外面那一道人影幾乎是立刻的就注意到了這一點，當即出聲：“您醒了嗎？”

那人一邊這樣詢問，一邊上前來將帷幔勾起，於是銀髮粉瞳的銀龍王女便出現在了姜綺的眼前。

都不需要姜綺開口詢問，對方便已經微垂下眼睫來，清冽如泉水一樣的聲音在姜綺的耳邊做出了自我介紹：“我是【猩紅】之君麾下所屬，銀龍族的斯菲亞。王上有事外出，您在魔宮內有任何的需求，都可以向我提出，我將會不惜一切的幫助您達成。”

她見姜綺掀開被子，忙上前來：“我來服侍您起床。”

斯菲亞服侍着姜綺換了衣服，又幫她理順了頭髮——至於編一些更精緻繁複的髮型什麼的，未免也就有些太難為這位戰場上的鮮血王姬了。

銀龍一族在龍族當中，是出了名的藝術家，他們比起別的龍族，對於音樂、舞蹈、繪畫等方面擁有着天生的偏好和鑒賞力——也就是審美天然在線。

儘管斯菲亞本人不施脂粉，但是她卻很樂意打扮別人，所以，等到一切結束之後，姜綺看着鏡子裏那個環佩叮噹、精緻美麗有如偶人的少女，的確是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自己如今的模樣。

姜綺動了動手腕，聽到那些身上的飾品相互碰撞發出的“叮叮噹噹”的聲響。她不免沉默的將視線移了上去，然後詢問斯菲亞：“這些是？”

斯菲亞欠身行禮：“這些都是王上特意吩咐為您送來的，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剩下的不便放在您的卧房當中，所以我做主先收在空間儲存器內。”

她的目光下移：“您戴着的那個掐金絲鑲嵌紅寶的手鐲就是。”

姜綺聞言抬起手腕來，盯着那個華美非常的手鐲看了看：“都有什麼？”

她這樣問，斯菲亞卻是犯了難，一時有些回答不上來。銀龍的王女擰着眉，回想着自己之前見到過的、那些若是放出來足夠堆滿好幾個倉庫、無論是數量還是內容種類全部都繁多的令人眼花繚亂的“禮物”，斟酌着同姜綺提議：“不如您親自查看一番？”

“先前我也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並沒有看的太清楚。”

她既然這樣說了，姜綺又的確有些好奇，便照着斯菲亞說的那樣去查看了手鐲式樣的空間儲存裝備——感謝她還有玩家面板，只需要直接查看背包就可以，而不是什麼非常符合世界背景還要進行一系列精神力查看、靈魂綁定的流程。

然後，姜綺便字面意義上的，被閃瞎了眼睛。

儘管在收納進去之前已經做過專門的分類和整理，但是因為數量實在是太多了的緣故，以至於姜綺一眼望過去，依舊是覺得有些眩暈。

給的實在太多了。

偏生斯菲亞還在旁邊小心的打量着她的臉色：“因為時間緊急，所以暫時只有這些。不過更多的已經在路上，不日便能夠送達。”

姜綺：……不，我不是覺得太少了。我是覺得太多了。

【檢測到可錄入的技能書存在，請問是否學習？】

姜綺點擊了確定。

下一刻，存在於這一堆東西當中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有某本書化作了糜粉。而在姜綺的個人面板當中，則多出了一項技能描述，在面板的下方也多了一個技能圖標。

“狂翎之風？”姜綺一個字一個字的把那個技能念了出來。

然而她的話音不過是剛剛落下，便有平地而起的颶風在室內無端湧現，室內的各種東西都被吹的凌亂的撞擊，最後更是直接將周遭的所有的傢具之類的都卷了進去。

斯菲亞一直都極為平靜的面上表情一動，一步衝上前來，將姜綺拽入自己的懷中。和斯卡雷特的翅膀有些相似的、覆蓋著白色鱗片的雙翼從她的背後伸展了出來，向前方合攏，把姜綺完完整整的護在了其中。

姜綺：“呃……”

她發誓，她只是念了一下那個技能的名字，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做。

然而已經聚集起的風暴並不再以姜綺的意志為轉移，而是擁有了完備的、屬於自己的運行軌跡。那風暴在不斷的壯大，已經到了足夠將整座魔宮都撼動的地步。

“失禮了，我這便帶您去安全的地方。”斯菲亞低聲說。

然而就在她將要動作的時候，卻被懷中的少女給制止了。

“不……等一等，斯菲亞。”

她看見自己懷中纖弱的少女仰起臉來，冰色的瞳孔深處似是有金色的光若隱若現。當被那一雙眼睛盯着的時候，斯菲亞發現自己居然是無可抑制的輕微的顫抖了起來，那是比面對猩紅的君主的時候還要來的更加凜然不可抗拒的威壓。

“我要過去。”少女說。

而斯菲亞當然不可能違背來自於她的命令。

銀白色的雙翼展開，而少女則是筆直的朝着那即便是斯菲亞都不想正面面對的風暴走了過去。

只不過，即便是她站在距離風暴這樣近的地方，那些狂亂的暴風也只不過是吹亂了她的頭髮。少女的裙擺在風中凌亂的狂舞，可是少女本人卻根本不受這風暴分毫的影響，依舊在原地站的筆直，彷彿不可撼動。

姜綺不是有意要添亂的，但是就在方才她們即將要離開的時候，姜綺看見了系統提示刷出來的消息。

【您已經近距離觀看[狂翎之風]10秒鐘鍾，熟練度+2%！】

【您已經近距離觀看[狂翎之風]60秒鐘，當前累計熟練度+6%！】

姜綺：嗯？？

這下不留下都不行了。

——當斯卡雷特匆忙的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原本應該恢弘壯麗的魔宮雖然不能說完全變成了斷壁殘垣，但是也有至少四分之一的部分已經被風暴摧毀的殘破不堪。

尤其是母神原本應該在的那一處更是重災區，光是地面都已經被風暴硬生生的颳去了至少三寸厚。

巨大的龍捲風暴像是連接了天與地，並且還在朝着更遠處的地方推進。斯卡雷特皺了皺眉，感到了些不理解。

只是這樣的程度的風暴，斯菲亞都能夠輕易的用龍語魔法將其制止，又怎麼會放任其一直持續到現在？

然後斯卡雷特就看到了風暴中心的少女。

少女黑裙金飾，分明是還顯些青澀稚嫩的面龐，卻擁有着一種超然的平靜和渾然天成的威勢。後續是因為察覺到了斯卡雷特的視線，她稍稍的偏了偏頭，朝着這邊望了過來。

在雙方對視的一瞬間，斯卡雷特便飛快的垂下眼，錯開了視線，以避開那種鋒芒。

隨後，少女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一樣，朝着那狂亂的風暴伸出手來，用力一握。

原本在天地之間肆虐的風暴頓時被某種無形的強大力量給攔腰掐斷，一時之間，風停息止，一切都歸於平靜。彷彿是波瀾不驚的海面，哪怕是再多的駭浪驚濤都將會被強制壓下去，起不得半分的動亂。

斯卡雷特的心頭開始不斷的戰慄。

如此強大威嚴，凜然不可觸犯……這便是他們的母神，他將要守護和引導，為她獻上全部的忠誠的主人。

即便對方如今只是幼生體，但是斯卡雷特卻覺得自己已經隱約能夠窺見日後登臨王座的沉淵之主的影子。

不過，在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之後，斯卡雷特一直掛在心頭的惶恐與擔憂總算是能夠被驅散。

看起來只是母神在嘗試着熟悉和使用自己的力量，而並非他先前設想的那般遇到了什麼危險。

只是斯卡雷特這心甚至都還沒有完全的放下，便立馬的又重新提了起來，連帶着他的面上都出現了些夾雜着惱怒和嫌惡的表情。

有熟悉的、屬於某位王權者的氣息，正毫不遮掩、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他的領地、灰燼山脈的邊緣處。

斯卡雷特的面色逐漸沉了下來。

“謹遵母神的意願。”他輕聲的、自言自語道。

若是在母神許可之前，卻被誰發現了母神的存在的話……

他其實並不介意，手刃自己的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