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恆淵 祝少神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民意沸反盈天,神族焦頭爛額。
尋找九溟的力量,甚至已經蔓延到外域。
九溟消失了七天。
整個神族第一次發現,七日時光竟然如此漫長。
而此時,鳳凰銜書台,九溟正研究如何破除四周的空氣牆。
憑她對術法的了解,那自然是……無法破解。
但好在,這一天日出時分,鳳凰雕像突然道:“修復已完成!”
這幾個字,它說得面無表情,九溟卻如聞天籟!
她沖將過去,一把撲到竹簡面前:“聖器!夫君!”
竹簡上的文字一個接一個亮起,很快,白衣似雪、金冠束髮的太古神儀就出現在她面前。
九溟淚如雨下、欣喜若狂,她猛地衝上去,死死摟抱他。
太古神儀摸摸她的頭,道:“少神不但以靈石相贈,而且七日陪伴,不離不棄。吾甚為感動。書中有雲,伉儷情深。今日吾終於明白。”
“不不不,你不明白!”九溟哭出聲來,大聲道:“我下不去!你快放我下去!”
“?”太古神儀腦後光輪徐徐轉動,半晌才道:“哦,抱歉!”
他抱起九溟,乘風而下,九溟站在台下,只覺得空氣都是甜的!
“吾送少神……”太古神儀還要說話,九溟轉身就跑。
——什麼破台,本少神再也不來了!
“此間結界,會困住夫人。”太古神儀沒追,他仰望高台,若有所思,“夫人腦袋空空,弱小無知,吾需煉製一法器,供她出入。”
說完,他圍繞高台踱步,腦後光輪急轉,顯然陷入了沉思。
天牝宮。
九溟返回時,就覺得十分不對。
平時這裏只有鮫、鯨、鯊三王長駐,可如今,昆布、海螺族、海龜族等等,幾乎所有海族首領全部聚集於此。
九溟走進去時,所有人全部驚身站起。
“少神!您去哪了少神啊!”
“您可有受傷?他們有沒有欺負您?這天殺的神族啊!”
“是誰抓走了您?這些日子您受苦了啊……”
……耳邊聲音嘈雜一片!
九溟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雖然七日未歸,但眾人反應也不該激烈至此。
果然,鮫王壓下眾人,向九溟講述了這七日之間發生的事。
“少倉帝命您和帝子共同進入披雪汀,爭奪恆淵靈尊的傳承。”
九溟如中一箭。
“這場爭奪戰,將以水心符和日月眸的方式全程同步至神、人兩族。”
九溟中箭乘二。
“如今此事已經人盡皆知,信徒們堅信您必勝。並紛紛提出要監督神族,要求絕對公平。如今水心符子符已經售賣一空。”
九溟中箭乘十。
“您被神族暗害之事,所有信徒都已知道。這七日,大家正打砸神殿、辱罵神族。莫非如此,恐怕他們仍不肯釋放少神您啊!”
……九溟萬箭穿心。
她盯着滿殿海族,好半天才道:“本少神失蹤七日,與神族無關。”
這句話出,所有海族都像是被卡住了脖子,剎那之間,滿殿寂靜。
鮫王仍懷抱一絲希望,問:“少神失蹤,和他們……半點關係也無?”
九溟瘋狂地笑起來,笑完之後,卻是一個哭臉:“半點關係也無。”
激憤了七天的海族,都不是很想活。
無數雙眼睛望定九溟,哭喪着臉道:“少神救命!我們已經快把神族罵化了啊……”
……
還是鯊王忍不住,問:“少神,那這七日你到底是去了何處啊?半點音訊都沒有!”
九溟迎着眾人,想了半天,緩緩道:“本少神七日未歸,乃是因為……實在下不來台。”
她這句話,真實到令人不懂。
而九溟也不打算解釋,畢竟她和太古神儀乃是隱婚,自己在鳳凰銜書台被困這麼多天,確實很難解釋。
好在三王也知道這裏人多眼雜,並未細問。
多智的鮫王,此時面現難色,他期期艾艾地問:“少神,眼下可如何是好?”
鯨王也是一臉牙疼:“若此事真跟神族無關,少倉帝會拿我們做剁椒魚頭!”
九溟揉了揉太陽穴,但很快,她面向眾海族,神情嚴肅,道:“開啟水心符,本少神要肅清謠言。”
“可是少神……”眾海族一臉擔憂,但也是無法,鮫王只好硬着頭皮開啟水心符。
九溟將自己頭髮略微弄亂,再加上原來的疲倦,便現出幾分憔悴。
經過七日發酵,她的水心符一打開,同步觀看的人數立刻節節攀升。
就連五源神族也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九溟深吸一口氣,面對水心符,鄭重道:“九溟感謝各位垂愛。本少神消失七日,民間傳出許多謠言,想必大家都希望知道其中真相。”
她面帶微笑,端莊從容:“七日裏,本少神進入了一方古怪神秘的幻境,如真似夢。幻境之中,天帝陛下向吾傳授一些秘法。”
“彼時,吾尚不知他老人家用意。直到出了幻境,方才明白五源神族的良苦用心。”
“想來,是本少神長在人間,上無師長指點。天帝慈悲,特意關照。”
“水源九溟,感恩各位七日牽挂。身為半人血脈的神靈,吾之道心,永系人間。”
……美人疲態盡顯,憔悴而堅強地面向水心符,一字一字,說著那些深情而感恩的話。於是七日來醞釀在神與人兩族之間的戾氣,如凍土逢春般,悄然化去。
眾人懸着的一顆心都落了下去,只有九溟一人愁苦!
關掉水心符之後,她立刻命令鮫、鯨、鯊三王:“馬上令海族能歌擅舞者,為少倉帝編一部頌揚歌舞,迅速流傳出去。”
鮫、鯨、鯊三王會意,立刻道:“是。”
九溟剛做完這些,心下稍定,少倉帝就派屠疑真君親自前來傳召。
九溟都來不及準備,就跟着屠疑真君離開海洋。二人一路無話,屠疑真君雖然幾次偷偷打量九溟,但一句話都不敢講。
——九溟就更不敢了!
九溟原以為,屠疑會帶她前往玄穹殿。然而,祥雲落處,環境卻十分陌生。
一條廣闊的河流奔湧向前,冰橋橫亘其上,四周寒雪堆積,成花成樹。屠疑真君帶着她,穿過寒冰所鑄的宮殿樓宇。
九溟突然明白了這是哪裏。
——弱水。
弱水,是水源神靈所居之地。
說來諷刺,她這個少神,對此毫無記憶。
九溟踏過滿地冰霜,天空開始下雪。
雪花飄飄搖搖地墜落,如歡歌,如漫舞,如毫無羈絆的一切。
“到了。”屠疑真君停下腳步,九溟抬起頭,見一座仙府。
“披雪汀”三個字,被冰霜着色,兀自白頭。
九溟緩緩走進去,只見殿中有一方法座。
法座之上,坐着一個陌生的老人。他實在是太老了,臉上溝壑橫生,雙瞳也已渾濁。但他面上卻是帶着笑意的,這讓他看起來顯得格外慈祥。
老人旁邊,另有一方王座,座上的人她倒是認識——正是少倉帝。
少倉帝身邊,站着代水神凝華和南淮君。
“……”九溟識相地下跪:“九溟拜見陛下,見過各位前輩。”
殿中,除老人以外,少倉帝臉色不好,凝華上神和南淮君就更別提了。
不過,現在整個五源神族也沒誰能有個好臉色。
——誰被指着鼻子罵了七天,還能笑得出來?
九溟心裏透亮,她低着頭,誰也不敢看。一直跪得膝蓋發麻,終於,少倉帝道:“孤聽說,你這七日是入了一方幻境。”
九溟心裏苦出了膽汁,只能拜道:“回陛下,正是。”
少倉帝的聲音比這弱水還冷。他繼續道:“孤還聽說,在幻境之中,孤傳授了你一番秘術。”
九溟硬着頭皮,道:“正是。”
少倉帝低笑幾聲,道:“甚好。”
九溟心中七上八下之際,就聽他又說:“那你且當場演練,也莫負孤一番苦心!”
——你個萬歲!
九溟心裏暗罵,卻只得再拜,道:“陛下恕罪。幻境中,您雖努力教導,但小神根基淺薄、天賦欠缺,並未學會。”
……
殿中安靜得可以聽見心跳,九溟額頭貼在冰冷的宮磚上,就沒有離開過。
許久,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起來。”
……我還是跪着吧!
九溟仍匍匐在地,道:“謝前輩,晚輩跪着比較踏實。”
座上老者緩緩道:“九溟,抬起頭來。”
九溟只得緩緩抬頭,只見法座微藍,座上老者白髮白須,蒼老而虛弱。他盯着九溟,似乎想將她每根髮絲都看得清晰。
許久之後,他說:“你和浮月生得極為相似。”
語聲中,有着遙遠的喟嘆。
可九溟對此毫無觸動,她淡淡道:“是嗎?晚輩並未見過她,並不知是否相似。”
兩千年的放逐,連思念都是很麻木的事情。
座上老者不以為忤,道:“九溟,本尊乃水源靈尊——恆淵。”
他鄭重地介紹,可九溟並未予以鄭重的回應。
她只是依禮再拜,道:“九溟見過恆淵靈尊。”
其實,老者是恆淵或者不是恆淵,對她而言都毫無區別。因為她誰也不認識。就連旁邊那對夫婦是不是凝華上神和南淮君,她都只是猜測,不能確定。
老者緩緩問:“你覺得弱水如何?”
九溟抬起頭,認真地注視他。許久,年輕的少神恭敬地道:“回靈尊,弱水很美,冰雕玉砌、霜雪無瑕。有着水源神靈獨有的清冷和浪漫。”
恆淵靈尊緩緩點頭,九溟卻徐徐道:“可這不是我的清冷和浪漫。”
滿殿無聲,只聞窗外雪花簌簌,世界冰封。她一字一字,堅定從容:“晚輩長於海洋,更迷戀那裏的波濤千頃,萬丈深藍。弱水乃水源聖地。可兩千年光陰久長,足以磨滅所有的愛和嚮往。”
恆淵靈尊目光渾濁,似乎淺淺有淚光。九溟與他對視,在一瞬間,看到濃烈厚重的悲傷,但她神情堅定而淡漠。
許久,恆淵靈尊問:“那麼,你願意承擔起水源未來重任,進入披雪汀,與帝子一同爭奪吾之傳承嗎?”
自己不是已經拒絕過了嗎?九溟心中嘀咕,道:“回靈尊,弟子實力低微,便自請退出,免得人前出醜,枉墮水源聲名。”
恆淵靈尊沉默許久,然後,他緩緩道:“既然你並無異議,那麼,本尊將為你執棋,開啟披雪汀之爭。恆淵代表水源,祝少神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
九溟滿腦袋問號——不是,你們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