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謠言 怎會如此?
洞房花燭之夜,九溟的夫君卡了。
九溟眼睜睜地看了他一刻鐘,直到他從人身驀地化作一卷竹簡。他蓋到鳳凰雕像上的黑色法衣也瞬間化作一個“衣”字,沒入竹簡之中。
鳳凰雕像之下,有一個凹槽,與竹簡形狀十分契合。九溟嘗試將竹簡卡進去。隨後,鳳凰獸目長亮,刻板地道:“字體修復中。”
……什麼宇宙最高智慧,自動歸位都不會。
九溟獨自站在高台上,攏了攏被風吹起的衣袍。
真是,人生無常。
但“宇宙最高智慧”徹底失去了智慧,這倒是讓她鬆了一口氣。她跟太古神儀畢竟是不熟,突然要行親密之事……即便是她,也頗不適應。
現在,太古神儀要“修復字體”,卻不知這時間需要多久。
九溟在台邊等了一陣,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她只得掏出日間滄歌支付的一億靈石,將其放到鳳凰面前。
鳳凰如被吸引,刻板地道:“靈氣攝入中。”
它身上羽毛彩光大盛,面前靈石被快速催化成靈氣。紫色的靈氣被它吸引,絲絲縷縷地纏裹了它。
很快,一億靈石就被它吸了個乾乾淨淨。
堂堂神器,又拜金,又敗金。
九溟嘆了口氣,這高台上除了鳳凰雕像,便只有一個鳳凰巢。
這裏九溟倒是熟悉——上次悲問將她擄來,太古神儀便將她帶入其中歇息。
九溟進到鳳巢里,彩色的鳳凰羽鋪滿了整個床榻,依舊溫暖燦爛。
這鳳凰羽並不是真的鳥羽,但比真正的羽毛漂亮得多。
九溟翻來覆去地看,越看越高興,一時之間,職業病都犯了:“這羽毛一看就很獨特。哪天讓本少神開個水心符,現場展示,定能賣個好價錢。”
……
太古神儀在修復中,高台上寂寞如雪。並沒有什麼能回應她。
九溟窩在鳳凰羽毛鋪成的床榻上,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弱水。
凝華上神正在翻閱各大水域呈遞的奏表。如今水質年年倒退,水源神靈除了要按時下凡凈化水域以外,還要統計各種水生族的病症。
木源會依照病症,煉製一些丹藥,再由水源配發下去。
所有水質取樣之中,海洋的水質無疑是最好的。
“水神血脈……”凝華上神冷哼一聲。
旁邊,南淮君笑道:“到底是先天主神,凈化能力是強悍些。”
先天主神,乃是由對應的五源之力蘊孕而生,其血脈比之其他神靈更純凈。
目前金、木、火、土四源從靈尊到主神,都是先天主神。
唯有水源,因為恆淵靈尊和水神浮月相繼出事,只能日漸衰落。
凝華上神道:“先天主神?浮月還算是血脈純凈,可九溟那賤婢,不過是浮月和六道邊獄的雜種而已。還算得上什麼先天主神?”
南淮君笑道:“話是這麼說,但這些年,海洋所受影響確實是最小的。而且整個海族也很少向弱水申領丹藥。”
這話凝華上神不愛聽,當即問:“到底誰是你女兒?”
南淮君上前,為她捏肩,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啊夫人。”
二人正說著話,外面有仙侍來報:“水神,南淮君,陛下過來了。”
“陛下?”二人聞言,同時起身,迎將出去。
少倉帝很少親自前來弱水。
兩千年前,浮月囚禁霸佔謝艷俠之事引起軒然大波,他親至弱水,處置了浮月,帶走了滄歌。
此後兩千年,他再未踏入過弱水一步。
是以,這次他再過來,水源諸神便顯得有些緊張。
少倉帝踏着滿地冰霜而來,雪花在道旁盛開,依舊銀妝素裹、晶瑩無瑕。
水源神靈跪伏一地,凝華上神和南淮君共同出迎。
少倉帝目光冷淡地掃過二人,說了三個字:“披雪汀。”
凝華上神微怔,立刻道:“凝華為陛下引路。”
說完,她當先而行,南淮君隨後,夫婦二人引着少倉帝,一起向披雪汀而去。
披雪汀是恆淵靈尊的仙府,自恆淵靈尊隕落之後,仙府便被寒冰封凍。即使是凝華上神執掌水源兩千年,也難以踏入一步。
少倉帝也對此閉口不提。
如今,兩千年過去,少倉帝親自前來。
這是否意味着,他終於要開啟恆淵靈尊的傳承?
凝華上神隱藏着心中的激動,恆淵這個老東西,他身死之後,自封仙府。以至於水源失去了靈尊,又失去了主神。自己沒有得到靈尊傳承,名不正言不順不說,實力也遠不如其他四源。
凝華上神滿心怨憤,但也沒辦法。
恆淵靈尊看不上她,也看不上南淮。
這老東西,就像少倉帝一樣可惡。
幾人前行不多久,披雪汀便在眼前。
可整座仙府已經完全看不見原貌,只有厚厚的堅冰一層一層,將它牢牢封裹。
仙府之前,有冰奴提燈。冰奴無眼無耳無口無鼻,它木然站立,等待着有緣人將它喚醒。
這是整座仙府唯一沒有被冰封的地方,也是仙府密鑰。
少倉帝在冰奴面前站立許久,半晌,他抬手,劃破指尖。凝華上神呼吸一滯,只見玄穹共主的血滴入冰奴所提的蓮花燈里。
剎那間,蓮花燈火焰升起。一片赤紅自燈中向外漫延,融化着封凍了整個仙府的寒冰。
約摸一刻,寒冰消融,披雪汀露出了它本來的面貌。
府前冰奴緩緩地抬頭,它面無表情,提着蓮花燈向前引路。
蓮花燈盞中,藍色的冰火吃力地燃燒。
少倉帝大步向仙府中行去,凝華上神略微猶豫,仍舊跟上。
大殿的陳設,依舊是熟悉的。
凝華上神曾跟隨恆淵靈尊學藝,這裏她來過無數次。她環顧左右,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浮上心頭。
而此時,殿中法座上,藍色光芒微弱地亮起。冰奴提燈,緩緩行至法座旁邊,居右站定。
一道人影由虛漸實,緩緩地出現在法座之上。
他白髮白須,蒼老而虛弱。
“師尊?”凝華上神輕聲道。她身為代神,當然知道這只是一縷殘識。恆淵靈尊已經隕落,只是留下這蓮燈中的一道殘魂交待最後的傳承。
而這座仙府一直不敢開啟,是因為他的殘魂堅持不了太久。
一旦開啟,就再不能停止消耗。
凝華上神注視他,他也注視着殿中幾人。
“是陛下啊。”他蒼老的面容露出一抹笑意,問:“時間過去多久了?”
少倉帝容色冰冷,道:“兩千年。”
“兩千年。”恆淵靈尊輕嘆一聲,道:“您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少倉帝嗯了一聲,凝華上神心中暗喜,卻聽少倉帝接着道:“即日起,開啟披雪汀。”他盯着恆淵靈尊的殘識,道:“孤將為帝子滄歌執棋。”
恆淵靈尊肅然道:“本尊願以殘魂入局,開啟披雪汀,襄助……水源少神——九溟。”
從他口中說出水源少神四個字,斬釘截鐵。
凝華上神心中刺痛,一時之間,竟不能言語。
“九溟並非你想像中的傳人。”少倉帝沉吟許久,“如今的她,未必有膽量入局。除非……”
“傳孤法旨,水源神族將由少神九溟和帝子滄歌共同爭奪恆淵靈尊的傳承。本次爭奪之戰,將以日月眸、水心符的方式,對神、人兩族開啟同步觀賞。”
——這是什麼意思?
凝華上神眉峰微皺,卻只得道:“是。”
當夜,少神九溟與帝子滄歌將共同進入披雪汀,爭奪靈尊傳承一事,在民間大肆傳開。
水心符子符幾度售空。
“這哪還用爭奪?咱們神女必勝!”
“必勝!”
“那也不一定,你們別忘了,帝子那可是天帝愛徒。我們神女母親被囚,父親又不在水源神族。”
“神女只有我們了!”
“對,我們要全力支持神女!”
……這次,海洋還未來得及帶節奏,節奏先被帶了起來。
“監督神族、支持神女”,這股邪風不知道從何處刮來。
很快席捲了人間。
水心符幾度增補,仍舊賣得一乾二淨。
“神女必勝!”
“神女繼位,淡水一族也會像海洋一樣受她庇護!”
“水源危險,只能依靠神女才能解除!”
……近乎瘋狂的熱情,讓屠疑真君都有些心驚膽顫。
——這要是全民表決,只怕帝子半分勝算也無。
總之,少神九溟和帝子滄歌爭奪靈尊傳承之事,在一日之間,傳遍了人間。
整個海洋得到消息時,大家都有些茫然。
——因為少神不見了。
鮫、鯨、鯊三王等了兩日,仍不見九溟歸來。三王如熱鍋上的螞蟻,又急又氣,只擔心自家少神被神族暗害。
海族造謠能力一絕,所以很快,“神女下落不明,疑遭暗害”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一時之間,五源神族被罵翻了天。
倉頡古境以五行之力為根基。
而五行之力,偏偏又只在人類生存之地才能得以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故而,神族需要養殖人類,以保靈氣。人道越興旺,五行之力運轉越順暢,靈礦再生就會更快。神族保護人類,而人類產生五行之力反哺神族。這是倉頡古境的天道規則。
現在,本來水源危機就已經引起人道傾斜,人類再怨聲載道,靈礦生長立刻變得緩慢。
少倉帝平生第一次萬分震驚,他是真不相信,有人敢在此時對九溟下手。
而五源神靈,幾乎同時把目光對準了凝華上神和南淮君夫婦。就連滄歌都滿臉疑惑地詢問。
對此,這對夫婦更是一臉茫然。
——不是,這,還什麼都沒做呢!怎會如此?
謠言越傳越離譜,九溟遲遲不現身,輿論壓力越來越大。
少倉帝被迫令整個神族尋找九溟,證明她未受迫害,還神族以清白。其中,凝華上神和南淮君尋找得最為仔細,夫婦二人恨不能掘地三尺!
……
倉頡古境整個被翻遍,九溟卻仍是蹤影全無。
凝華上神找人已經找得精神恍忽,以至於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將這賤婢殺害了?
而此時,少神九溟被困在鳳凰銜書台。
因為夫君還是一卷竹簡,而台上有防護結界,她下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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