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沈鏡手臂一沉,彷彿接下了千斤巨石。他順着力道連連後退了好幾步,耳朵里嗡嗡地響,似乎能聽見骨頭不堪重負地咔嚓聲。
“城隍爺你怎麼樣?要不要緊?”胖胖踩着爪子飛快跑了過來,焦急地繞着沈鏡的腿打着轉。
沈鏡獃滯了一瞬,才回過神來,胸口處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他看着臂彎中昏睡的小孩,心裏一片茫然。
他做了什麼?他接住了這個孩子?
沈鏡試探着動了動手臂,他想像的骨節斷裂並沒有出現,相反,他整個人好得不得了,還有一分莫名的亢奮。
“天啦,有人接住小孩了!”
“這小夥子是誰?怎麼這麼虎。”
“小夥子你有沒有事?手痛嗎?有哪裏不舒服嗎?”
“太厲害了,這都能接住,是練家子吧?”
眾人紛紛圍了過來,又是震驚又是擔心。
而樓上的眾人更是目瞪口呆。被安全繩掛在半空的消防員眨了眨眼,剛才的驚懼還沒散去,就已經被此刻的震撼一幕給驚得不會說話了。
而潘卓,腦中閃過一片亂碼后,便只剩下了擔憂。這麼高的距離接住了孩子,任是你鋼筋鐵骨也受不住啊。只怕這年輕人傷得不輕。
他迅速將老頭交給旁邊的小警察,和孩子的家人一起急匆匆奔下了樓。
救護車早已經等在旁邊,很快就有人抱走孩子檢查,沈鏡也被拉進車裏小心地檢查着。胖胖乖巧地跟在沈鏡身邊,長長的尾巴卷在他的小腿上。
沒兩分鐘,潘卓他們都跑了過來。
孩子媽媽衝過去一把抱着小孩失聲痛哭,怎麼也不敢鬆手。
醫生立刻將小孩的檢查結果告訴了孩子家人,小孩只受了點驚嚇,昏睡了過去,一分一毫的外傷都沒有。
這個結果簡直讓所有人喜出望外。就在幾分鐘前,又有誰能保證孩子能活下來?
可事實就是如此,孩子不僅活下來了,並且毫髮無損。
這都多虧了那個突然跑出來接住小孩的年輕人。
眾人都這般想着,紛紛轉頭找去。
“我真沒事兒,不痛不癢的,就不用檢查了吧?”
沈鏡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任由面前的醫生把他翻來覆去地檢查。
隨後,那醫生直起身,心下十分震撼。這人是銅皮鐵骨做的嗎?從七八層高的大樓下接住一個幾十斤重的小孩,竟然還能毫髮無傷。
這簡直匪夷所思。
他猶豫了一下,為保穩妥,建議道:“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這麼高掉下來,那重力不可估量。萬一傷到內臟怎麼辦?”
醫院?他才剛從醫院出來好不好,這就要二進宮了嗎?他的錢包已經被掏空了好吧。
沈鏡慌忙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真沒啥事兒,好得很,吃嘛嘛香,還能立刻起來跑二十分鐘。”
沈鏡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舉起一條胳膊拍着上面的肌肉,表示自己身體壯如牛。
那醫生瞬間有些無語。
“他還好嗎?”潘卓走過來側頭問了醫生這句話。
醫生點頭,“外表看不出問題,可能儀器不夠,我是建議他到醫院去的。”
潘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好,我是市刑警二支隊的隊長潘卓,能問你幾個問題嗎?”潘卓亮出了證件,向沈鏡問道。
支隊隊長?竟然這麼年輕的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他現在連公務員都還沒有着落呢。
沈鏡有些羨慕地點點頭。
潘卓問了沈鏡的姓名,年齡,在沈鏡說到他今年才大學畢業時,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沈同學有學過武術嗎?”
沈鏡心裏一動,抿唇道:“學過一些。”
“都學的什麼呢?”
“跆拳道,散打什麼的,隨便學學。”沈鏡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潘卓眉尖一挑,“學的還挺多。看起來可不是隨便學學吧?我看你剛才接住小陽的動作,又快又准,就是我們隊裏身經百戰的同事也不一定能做得到你剛才那麼完美。”
簡直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和猶豫,潘卓看了都得驚呼一聲漂亮!
沈鏡眨眨眼,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道:“怎麼會,我是業餘的。怎麼能跟你們為人民服務的警察叔叔比呢。太抬舉我了。”
潘卓:......警察叔叔??
“喵喵喵......”旁邊一隻小貓咪端坐在地上,乖巧地仰着頭喵喵叫了兩聲。
沈鏡忙蹲下抱起胖胖,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潘警官,我還有急事,就先走了。”
“等等!”潘卓攔住了他,“沈同學,麻煩跟我們一起回警局做個筆錄吧。你放心,花不了多少時間,這只是一個常規流程而已。”
沈鏡一頓,心知不去是不行了,只好點頭答應。
這時,孩子家長也緩過勁兒來,紛紛跑過來朝着沈鏡不住道謝,甚至就要直接跪下。
沈鏡忙拉住了他們。這一個個的都比他年紀大,他怎麼好意思生受。
聽他們說,那老人有嚴重的狂躁症妄想症,平時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誰也沒想到今日會突然發瘋,竟將孫子綁到了樓上去。
之後他們大概會把老人送去精神病院治療,是再不敢讓他留在家裏了。
附近的圍觀群眾更是激動,拿出手機啪啪的對着他拍照,幾乎將他圍了個水泄不通。
幸虧潘卓他們幫忙,要不然他還真不容易脫身。
到了市刑警廳,做了筆錄后,潘卓問他現在的住址,說是之後會給他憑一個見義勇為獎什麼的。
沈鏡對這個獎沒什麼興趣,但還是說了自己目前還住在學校里,新的住址還沒有找到。
出門的時候,潘卓送他到了馬路上,“沈同學,你身手很不錯,身體素質也好,有沒有考慮去報警察考核?”
沈鏡:......這真是從未想過的道路。
他抱歉地笑笑,“這我暫時沒想過。不過我打算考公。”
潘卓也不介意,他拍拍沈鏡的肩膀,“那也不錯。沈同學,好好加油。”
沈鏡抱着胖胖走了。
潘卓站在路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旁邊的小警察見了,湊過來問道:“潘哥,怎麼了?這小子有什麼不對嗎?”
潘卓眼眸一動,嘆了一聲,“這小子不簡單啊,他的身手,咱們隊裏沒幾個人能比得過。只希望他往後能一如今日,不要行差踏錯才好。”
不然,就太可惜了!
沈鏡抱着胖胖到了公交站,這個站台只有116路能直達城隍廟,沈鏡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等着。
站台上只有沈鏡一個人,他摸了摸胸口,看見了那枚在附着在他神魂之上的城隍印。
城隍印發著淡淡的金光,彷彿一個天然的暖爐,溫熱着他的四肢百骸,讓他有了如同常人一般活着的狀態。
剛才情急之下胸口那股突然的炙熱,想必就是城隍印的力量吧。
這城隍印當真是神奇。
等了大概十多分鐘,沈鏡才看到姍姍來遲的116路公交車。
公交車緩緩停下,沈鏡忙鑽了進去,司機側頭瞥了眼他懷裏的胖胖,沈鏡忙要解釋一番,誰知司機又轉回了頭看向了前方,彷彿剛才那一瞥只是沈鏡的錯覺。
沈鏡有些疑惑,不過既然司機不說,他也不會自找麻煩。他用公交卡刷了車費后就往車后尾走去。
車裏的位置已經坐滿了,只有零星幾個人站着。
沈鏡挑了一個寬敞靠窗的位置站着,車裏的乘客也似乎全都無視了胖胖的存在。
不是沈鏡自誇,就他家胖胖的顏值,不可能被無視得這麼徹底。再加上剛才司機的異樣,沈鏡非常有理由懷疑是胖胖搞的鬼。
他垂眸,胖胖正若無其事地舔着爪子,胸前那搓心形的白毛一顫一顫,勾得沈鏡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揉捏了一番。
沈鏡正享受着手下溫熱的觸感,忽然就覺胖胖的身體僵住了。
他疑惑地垂下頭,就見胖胖瞳孔擴大,雙耳向後,一動不動盯着後車廂。
沈鏡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車尾最後排那處突出的檯子上。
有時候公交車上人多時,乘客就會選擇坐在那裏,這是非常常見的,不至於讓胖胖這麼大反應吧?
莫非這男人有什麼問題嗎?
沈鏡剛要問問花狸,就發現那男人臉上掛着十分猥瑣的痴笑,轉動着眼珠子來回打量着車上的乘客。
沈鏡頓感噁心,這是遇到變態了嗎?
下一刻,那男人忽地站了起來,弓着身,湊近身旁一個比較年輕的小夥子耳側輕輕嗅了嗅,表情扭..曲銷..魂。
沈鏡:......他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了。
沈鏡表情扭曲,嘴角抽搐,正期盼着那小夥子怒髮衝冠,跳起來暴揍那男人一頓,畢竟那男人看起來就是一副長期縱yu過度的模樣。
然而沈鏡期待的畫面並沒有出現,那小夥子帶着耳機,看着窗外,好像絲毫沒有發現一樣。不僅小伙沒有反應,就連周圍其他的乘客也絲毫沒有反應。就好像沒有看見那個中年男人猥..瑣噁心的行為一樣。
沈鏡眉心頓時擰了起來,下一刻,那中年男人好似不滿足起來,抬起手又摸了摸小夥子的頭頂,嘴角咧開一道興奮猥瑣的弧度。
那小夥子終於有了反應,他右手一抬,用力捋了捋烏黑蓬鬆的發頂,又繼續看着窗外,徹底將男人無視了個徹底。
沈鏡終於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兒,中年男人的行為絲毫不加掩飾,就算乘客們都不想多管閑事,但也不可能人人都做到視若無睹的地步,總會有一些人會露出嫌惡的表情吧?
沈鏡心裏頓時有了幾分不好的猜測,難道是這車裏除了他和胖胖以外都看不見這個中年男人?
沈鏡心裏對男人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他瞅了眼窗外的陽光,不是說鬼魂都怕光嗎?太陽還沒下山呢,這傢伙真是色膽包天出來作怪了?
沈鏡正想着,那中年男人嘿嘿笑了一聲,朝前走了幾步,又來到了一個打扮得青春靚麗的年輕女子身側來。
那女子穿着長裙,馬尾扎得極高,露出纖細白凈的脖頸。
中年男人眼睛頓時冒出綠光來,他呼呼喘着粗氣,慢慢靠近女子,長長的舌頭也掉出了大嘴裏,涎水滴答滴答往外淌。
沈鏡當即反胃得想要作嘔,簡直想立刻將這噁心的老色鬼緝拿歸案。但他才當城隍不到一天,抓鬼什麼的還不熟練,除非拿出城隍印。
但這大白天的,車上都是人,他沒辦法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否則不僅色鬼抓不了,還可能上“走進科學”社會欄目。
眼看着那長長的舌頭就要往那白凈漂亮的脖頸上舔去,沈鏡忍無可忍,連忙大喝一聲,聲音之響亮,足以引得車內眾人的視線全都集中過來。
就連那老色鬼也停下了動作,疑惑地看過來,舌頭還耷拉在下巴上,多看一眼都是對眼睛的侮辱。
沈鏡淡然地笑了笑,向眾人道歉,“不好意思,剛才看到一隻蟲子飛過來,還以為是馬蜂,有些嚇到了,不好意思。”
車內響起乘客細細低喃聲,有表示理解的,也有不耐煩的,但到底也沒說什麼,繼續埋頭刷手機。
沈鏡鬆了一口氣,手上的胖胖忽然躬起了背,爪子也露了出來,抓的沈鏡嘶嘶抽氣。
下一刻,他就見那老色鬼弓着背朝着他慢慢走過來。
沈鏡心裏一突,這老色鬼想幹什麼?莫不是他發現了什麼?
老色鬼幾步走到沈鏡身邊,打量着他的目光儘是猥..瑣興奮,他甩了甩舌頭,就要仰頭朝着沈鏡臉上舔過來。
胖胖發出一聲威脅地喵嗚聲,抬起爪子就抓了過去。
那男鬼敏捷地往後一縮,朝着胖胖挑釁地嘿嘿笑了起來。
胖胖頓時大怒,尾巴掃得快如風,瞳孔一收一縮,喉嚨里不斷發出低吼。
沈鏡忙抱住它,看那男鬼囂張的樣子,也不知道對方什麼實力,萬一胖胖受傷了可怎麼辦?
那男鬼得意地吐着舌頭挑釁胖胖,見他遲遲沒有撲上去反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嘀嗒着口水,又色眯眯地靠近了沈鏡。
沈鏡:......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沈鏡正要一腳踹過去時,那老色鬼卻好像受到了什麼驚嚇面色大變,疾步後退了好幾步,躲在角落驚魂未定地拍着胸口。
沈鏡眨眨眼,發生什麼事了?他還沒出腳呢!
老色鬼警惕地縮在角落,暗暗打量着沈鏡,面上還有幾分惶恐與不解。
沈鏡頓時明白了什麼。看來他即使現在處於肉體凡胎的狀態,但畢竟也是一方鬼神,又有城隍印在身,這些小鬼依然不敢靠近他。
這就是無敵的寂寞嗎?
公交車很快到達下一個站點,有一個乘客起身下了車。旁邊有一個姑娘拎着背包,就要坐過去。那老色鬼故態復萌,大喇喇就坐到了空位上,大腿敞開着。面上還露出一副yin邪的笑舔着嘴唇看着女孩。
沈鏡:......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沈鏡大步跨過去,爭分奪秒一屁股坐了上去。那老色鬼頓覺有千斤壓頂,腿上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灼燒着,他慘嚎一聲后連滾帶爬地跳了出去,縮在車頂的角落上瑟瑟發抖,連魂魄都變得透明了幾分。
懷裏的胖胖突然如箭一般彈射出去,嗷嗚一口,就將那色鬼一口吞下了肚。
胖胖落地后滿意地喵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舔着爪子洗臉,要有多愜意有多愜意。
沈鏡:!!!
那被搶了座椅的小姑娘站在位置前有些尷尬,有些疑惑,“你這......”
沈鏡忙抬頭對她抱歉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實在肚子疼得緊,站不住了,抱歉。”
他一手捂着肚子,清俊的臉上一片蒼白,頭髮上還有之前水洗后留下的水漬,看起來還真就有那麼幾分虛弱憔悴。
那小姑娘愣了愣,臉蛋一下就紅了,她連忙擺手,“沒事沒事,你坐就好,我馬上就到站了。你很難受嗎?還是要去醫院看看才行的。”
“謝謝,我就是去醫院的,老毛病了,沒什麼要緊的......”沈鏡撒謊不眨眼。
小姑娘看起來才十四五歲,老實巴交的,留着齊劉海,臉上還有嬰兒肥。她走到後車門口站定。
沈鏡眯着眼,忽然神思一恍,冥冥之中,彷彿有什麼豁然開朗了一般。
他一個念頭,就已經看清了小姑娘一生的命運軌跡,甚至連同她的血親好友,他們的命運如同千絲萬縷糾纏在一起的絲線,錯綜複雜,又井然有序。
沈鏡心頭震撼,不知道這是被雷劈了的後遺症,還是屬於城隍爺的能力。他想多半是後者。
他有些複雜地看着小姑娘,那姑娘似乎高興到了什麼,她眨眨眼,有些疑惑地看過來。
沈鏡心下不忍,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小妹妹,你是三中的學生吧?”
“你怎麼知道?”小姑娘有些驚訝。
沈鏡微笑,“我猜的。”
小姑娘:......
沈鏡又問:“你現在是要去跟朋友去玩嗎?”
小姑娘眼神里多了幾分警惕,“你問這個幹什麼?”
還挺謹慎,不錯不錯。
沈鏡頓時學起了那老神棍的腔調,“小妹妹,我看你和我有緣,所以提醒你一下,等下走雙楠巷的時候,記住千萬不要抄近道,否則,可能大禍臨頭。”
小姑娘一臉疑惑地看着他,彷彿在看一個神經病。
周圍乘客也悄悄地打量着他,時不時低聲和身邊相熟的人耳語幾句。
沈鏡:......大家別誤會啊喂!
此時胖胖終於舔完了爪子,輕巧地躍上了沈鏡的大腿上,伸着舌頭就要往他臉上舔。
沈鏡連忙往後仰,不是他嫌棄,剛吞了色鬼的嘴,他下不去口啊。
小姑娘見了他的動作,若有所思地動了動嘴,眼神里露出了幾分憐憫。
長那麼好看,可惜了是個精神病。
恰在這時,公交進站,小姑娘順勢下了車。
沈鏡看着小姑娘漸漸遠去的背影,她的命運線依舊沒有改變。
他嘆了口氣,未來其實是可以把握在自己手裏的,就看你願不願意抓住機會了。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