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慧王」

3「慧王」

頓時,書房裏傳來了殺豬般的鬼哭狼嚎聲。

“——啊!!”

“大大大大大人……”安珞聽得這撕心裂肺的大喊,以為阿塵開始了家暴,忙不迭沖了過來,站在門口問,“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大人陷入危機了而已。”

阿塵揮揮手將他送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轉身走回榻邊,拍了一下驚魂未定的傅茗淵,“阿淵,回神。”

聽得這一聲,傅茗淵的目光由空洞轉為了渾濁,抱着腦袋道:“不可能啊,我不認識什麼慧王啊,不可能啊!”

她拚命地搓揉着腦袋,想要回想起究竟是何時見過那傳說中的慧王,又是何時把自己的肚兜給送了出去。

說是傳說中的,的確是傳說中的,傅茗淵入了朝才知,當初在宮外聽到的關於當今慧王是個瘋子的傳言——都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一個陌生人的手上卻出現了她的肚兜,還頗為高調的當作新官上任的賀禮送了來,這一切都說明——不是他瘋了,就是她瘋了!

她臉色煞白地喘了兩口氣,努力理清思緒,喃喃道:“等一下,慧王既然是瘋子,應該……不曉得這是什麼對吧?說不准他覺得這是土特產,對吧?對吧?”

阿塵波瀾不驚地望了望她,幽幽道:“這麼自欺欺人真的好么,上面可是綉着你的名字。”仔細一瞅,“從手法看來的確是我繡的。”

“你不要提醒我好不好!”她抱着枕頭痛哭流涕。

“好啦,其實你應該往好處想。”阿塵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微笑,“或許他認為你是一個喜歡聞肚兜的變態,才會在肚兜上綉上你的名字,給你送了來。”

“……”

傅茗淵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望她,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過震驚而精神錯亂,竟覺得這句話說的有幾分在理,陷入了沉思。

阿塵滿意地點點頭,熄了燈便沉沉睡去了。第二天醒來,方一睜眼便瞧見傅茗淵滿眼血絲地望着她,依然用手揪着腦袋,似乎失眠了一整夜,髮髻凌亂,臉色慘白。

“不對啊,為什麼一個不認識的人會有我的肚兜啊!”她欲哭無淚,拚命地晃着阿塵的胳膊,“我想不明白啊!!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阿塵默默瞧了她一眼,不作聲地抬起手在她脖間猛地一敲。

是以,延國的新任首輔在入朝的第二天就請了病假。

***

傅茗淵的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次日清晨,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喝下阿塵給她端來的參湯,才將一夜未眠的疲憊給消去,穿戴好官府便直接去了御書房。

不過半日時間,她昨日抱恙的消息就傳遍了朝野,雖說她上朝不是必須,但宮裏從昨日開始便傳出了一個口號:首輔拽啊!首輔拽啊……剛上任就敢玩脫了啊!

傅茗淵對此百般不解,一問才知,原來昨日前去博書齋的官員瞧見了年輕貌美的阿塵,回家又瞅着自家妻子,感嘆什麼好事都讓首輔給包了,心中忿忿不平,一致認為她沒來上朝是與妻子燕好有關。

景帝一聽便氣了,以為她欺負自己年紀小,大清早的就從御書房裏消失了。傅茗淵頭疼啊,尋了一路才在御花園裏找到皇帝,面色凝重道:“陛下,昨日……”

“昨日你沒來,朕好的很。”景帝不高興地扭過臉,“老師剛上任就敢擺架子了啊。”

一想起她昨日究竟為何要請假,傅茗淵的心裏是說不出的痛,但瞧着皇帝蹲在一旁拿着壺澆花的閑適模樣,又感到恨鐵不成鋼。

“陛下這時應該在處理國事,而不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騰地站起來的景帝撞了個側身,連連退了兩步,一個哧溜跌坐在地上。

“皇叔你來了,我們去捉蛐蛐吧!”

景帝顯然是在鬧彆扭,像沒看見她似的沖了過去。傅茗淵吃痛地扶着腰,正欲起身,卻見一個執傘之人徐徐走來,一把深紫色的油紙傘遮住了臉,只能看到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一身白衣上還點着幾筆水墨,想來是個年輕男子。

大晴天的……為何要打傘?

她有些不解,可景帝在此人身邊笑得甚是歡愉,足見對方來頭不小,遂連忙站起身。而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徐徐轉過眸子,清俊的臉上似笑非笑。

她微愣。

眼前之人披散着長發,劍眉入鬢,瞳似深潭,英俊雅緻,雖然輪廓與景帝有幾分相似,但到底行了冠,一看便比景帝成熟幾分。

“傅愛卿你過來。”景帝朝她揮了揮手,到底還是個少年,一回頭就忘了方才還在生氣,拉過來介紹道,“這位是朕的小皇叔,愛卿應當沒見過罷?”

皇叔?莫非是……

傅茗淵心中一個咯噔。

夏氏從開國初始就是男丁興旺,是以皇子之間的爭奪戰大多高深複雜到令她無法理解。小皇帝能在深宮中活到登基,實在是生命力頑強。

傅茗淵研究了朝野,但對深宮之事知曉的卻是不多,只知景帝的一群弟弟就是數不過來,一窩皇叔更加不知有多少,被貶的被貶,就藩的就藩,剩下的就是還呆在皇宮裏的。

見她有些發愣,景帝更加趾高氣昂道:“朕的小皇叔可厲害了,連先皇都贊他出色,比你要厲害多了。”

傅茗淵鬆了口氣——既然連先皇都這麼誇讚,看來不是指那瘋子慧王。

她重又理好心緒,頗為大方地揖手道:“微臣見過王爺。”

那執傘之人並不回答,仍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還故作感嘆道:“原來這位就是首輔大人啊。”他笑起來時,側臉如畫中之人,令傅茗淵有了一瞬的發怔,可隨即便聽到對方的下一句:“好矮。”

……什麼?

她整個人定在了原地。

“你是……”

男子將傘置在肩上,歪了歪頭,坐在花圃之中:“我是蘑菇。”

“……?!”她全身抖了一下,“……什麼?”

“我是蘑菇。”他又將傘在肩上轉了一圈,重複了一遍,聲音清澈好聽,絲毫不像在開玩笑,“你也可以叫我菌類。”

說著,將傘拉的更低,罩住了整個頭。

傅茗淵:“……”

所以……是個瘋子?

分明長的這麼相貌堂堂,看起來又如此正常……卻是個瘋子?

見她臨近崩潰,景帝得意一笑,似乎是滿意了一般,指着那名男子道:“傅愛卿,這位就是朕的十一皇叔,慧王夏笙寒。”

……!!

晴天霹靂!

慧王……真是那個慧王?!

她驚得動彈不得,想要搖頭擺外地吶喊這不是真的,可是面前的兩個人卻讓她不得不相信現狀——眼前的白衣男子,就是那個把肚兜送到她家的人。

可是……真的不認識啊!

先前她還想過,是否曾與慧王打過照面,只是不知曉其身份罷了,但如今看到了本人,她卻更加迷惑起來:不認識啊!不認識啊!不認識的人怎麼會有她的肚兜啊?!

——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傅茗淵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可對方像完全不認識她似的,一本正經道:“沒想到首輔大人年紀這麼輕,實在讓本王敬佩。”他說著還上下打量她一番,頗為嫌棄地補充道:“就是太矮了。”

第二次被他這般說,傅茗淵急了。

雖然是比他矮一個頭,可她……可她也不是個矮子啊!

“皇叔。”這回連景帝都有些看不下去,趕忙咳了咳,“傅愛卿應當忌諱這個。”

“哦,這樣啊。”夏笙寒慢悠悠地走到傅茗淵面前,“我這裏有個偏方,吃了會長高,你要不要?”

她冷冷掃了他一眼。

“要我也不給你。”他再次露出那溫和一笑。

“……”腦袋被門夾過了吧。

也許是看見她的頭上已經快要暴出青筋,景帝忙不迭將她拉至一側,低聲與她道:“傅愛卿,朕的皇叔小時候磕到了腦袋,你莫要計較。”

她一咬牙:“微臣明白。”

看慧王的反應,似乎與她並不熟識,所以……也許那個肚兜,只是一個巧合?

她深吸了好大一口氣,只聽夏笙寒又道:“陛下,我們去捉蟬如何?”

“皇叔,這個季節應當是沒有蟬的。”景帝搖了搖頭,卻是神采奕奕,“不過皇叔若是想,朕可以與你一道去。”

“好,我們去捉蟬。”

“——都給我等等!”

正當二人準備離開之時,傅茗淵一把攔住了景帝:“陛下,御書房還有許多奏摺要批。”

小皇帝不情不願地停下了腳步,撅了撅嘴:“不是說你給我捉來蛐蛐我就聽你的么?蛐蛐呢?”

傅茗淵從容鎮定地從袖子掏出一幅畫,遞過去道:“陛下,你要的蛐蛐。”

景帝瞪大了眼睛,只見她手裏那幅畫上畫滿了蛐蛐,畫工也是平平,不知怎地看起來有些噁心,反胃地咽了下口水,道:“這……這怎麼能算數?!”

“陛下前日告訴微臣,說只要我帶着蛐蛐來見你,就會聽我的話。”傅茗淵勾了下嘴角,“可是你沒說這蛐蛐是要死的活的,真的假的。”

“你……”小皇帝氣急,可想想自己當日的確說的是這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但也只好跟着她回去。

景帝年紀小,雖然喜歡胡鬧,但畢竟有個賢能的父皇,潛意識裏還是想做個好皇帝。抓住這一點,對傅茗淵來說便是足夠。

好不容易讓景帝脫離了魔爪,她像護犢子似的將小皇帝拽到身後,眼前卻突然現出一把紫傘,在她腦袋上敲了兩下。

“矮子,准許你請假,就不許陛下歇一歇?”

“微臣是身體抱恙才不得已請假……”她方一答完,才意識到對方喚了她什麼,忍得肺都要炸了才沒有反駁,故作關切道,“王爺……吃藥了么?”

“吃藥?”夏笙寒幽幽望了她一眼,搖頭道,“瘋子不需要吃藥。”

“……”

居然還承認了!

她一邊嘆氣一邊扶額,強忍着不發作,周身上下冒着怨氣,看得周圍的小宮女滿目惶然。夏笙寒反而來了興趣,湊近她問:“是不是覺得胸口堵了一團氣,發泄不出?”

“……”她閉眼不語。

“其實是因為太矮所致。”

“……”她左右磨牙。

“是不是想跳起來踢我的膝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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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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