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花燈」

22「花燈」

出了茶樓之後,傅茗淵恰好遇上了前來尋她的景帝,才知已經到了放河燈的時辰。

雖然帶着護衛,但景帝到底是微服私訪,興沖沖地將她拉到了賣河燈的地方,只聽那攤販道:“這河燈乃是成雙成對,若由男女互贈,定可攜手白頭。當然,親友之間也可以互相贈送,情誼會更加長久。”

景帝細細聽着,眼睛閃得能發出金光來。傅茗淵一看便能猜到他是想贈給夏笙寒,可他想了想又猶豫了起來:“怎麼辦呢,雲愛卿最近教了朕許多東西,朕也想和他一起放啊。”

此時沿街的攤位大多是在賣花燈,還特地安排了地方讓客人在上面題字。傅茗淵轉了一圈覺得無趣,被一個白髮蒼蒼的老漢攔住:“哎這位公子長得可真俊俏,要不要買一對花燈?”

老漢提着一對花燈,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續道:“這河燈若是由男女同放,假若不沉下去,感情必能長久。公子不試一試?”

她搖了搖頭,卻來了興趣:“那這河燈若是半途沉下去了,可怎麼辦?”

許是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問題,老漢有些尷尬道:“倘若其中一個或是兩個都沉下去了,這情路……恐怕就要坎坷咯。”

傅茗淵聞言,盯着那兩盞大紅的花燈,笑而搖頭,擺手表示不買。老漢急道:“就算公子沒有相好,買一對同親友一起放也可以啊。”

他說得甚是熱忱,傅茗淵拗不過他,只好買了一對,想着是不是該鼓起勇氣送給雲沐,但心裏總歸團着個疙瘩,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河邊。

躲在一旁的信陽公主望見了這一幕,垂頭喪氣道:“傅大人已經買了,肯定……是要送給他夫人的吧。”

她的手裏正提着一對剛買的花燈,本是決定前來送給傅茗淵的,但又想到自己早就決定放棄了,站在樹下躊躇不定。

隨行的小宮女瞧着心疼,鼓勵道:“公主啊,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傅大人不會要呢?”

“可是……不可以破壞人家的感情啊!”小公主固執地撅着嘴,目光卻還是落定在傅茗淵的背影上,又看了看手裏的花燈,一時也不知道送給誰好。

河堤之上漸漸聚集了不少人,各自拿出準備好的花燈輕輕放在河面上,有的隨風漂向遠方,有的卻在半途沉了下去。

信陽公主倚在樹旁百無聊賴地杵着,忽然瞧見跟在傅茗淵身後不遠處的殷哲。這少年一身玄青衣衫,高高瘦瘦,墨發束在頭頂,古銅色的皮膚,在人群之中很好辨認。

“臭小子,給你。”

殷哲被這突然的一聲喚嚇了一跳,一轉頭才知是信陽公主站在他身後,將其中一盞花燈遞到他面前,臉紅得要滴血。

“給、給我的?”他不可思議地問。

“不然呢?”信陽公主紅着臉,不高興地盯着河岸,“我要是送給傅大人他肯定不會要的。”

“的確……”殷哲想的卻是另一層意思。

小公主一聽便急了,氣道:“你什麼意思!是說本……是說我配不上傅大人?!”

“當然不是。”殷哲見她的小臉漲紅到要哭出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抓着腦袋,岔開話題道,“你別生氣啊,不然我們……去放花燈?”

公主撅着嘴表示不滿,良久終於點頭。

此刻傅茗淵的手裏還提着兩盞燈籠,本來只是想去河邊看一看花燈夜景,卻被人群給推到了岸邊,背後是人山人海,想要回去難於登天。

怕是……也找不到雲沐了罷。

令她感到驚訝的是,她倒也沒多大的失望,想着要不要把兩盞花燈都送給路人,但站在河堤上的人們大多已經買好了燈。她繞了一圈才看見前方有一個沒拿着燈的白衣男子,遂走過去在對方肩上拍了一拍。

那人轉過頭來,她嚇了一跳。

“……是你!”傅茗淵後悔地扶着額頭:剛才怎麼就挑了這麼個人呢。

夏笙寒抿唇笑笑,眉間洋溢着幾分得意,“矮子,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她扭過頭去,看也不看他,忽然問,“剛才在茶樓被你踢暈過去的人……是想來殺我的吧?”

夏笙寒奇怪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得了什麼妄想症?”

“……”

看他不願透露,傅茗淵也沒再追問,想了一會兒,將其中一盞花燈遞給了他:“喏,給你吧。”

夏笙寒微訝,沒有伸手去接,“你不是買了要送給雲大人的么?”

四處火光搖曳,將他的白衣染成了一片橙紅。傅茗淵凝視着他的側臉,面上忽地有些發紅,好在周圍亮着一盞盞花燈,不易被察覺到。

“我沒想過要與他如何。”她聳了聳肩,搖頭,“在人海茫茫里能看到你也算緣分,這個就送給……”

她話未說完,整個人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原來是個調皮的孩童在岸上和人玩追逐遊戲,一不小心就撲到她的身上。夏笙寒連忙出手拉住她,沒讓她掉下河去,可那一對花燈卻瞬間脫手,落入了河中。

傅茗淵一驚,手舞足蹈了一陣也沒將花燈給抓住,眼睜睜地看着它們在河上漂了片刻,隨即沒入了河中,如凋零的花朵一般消逝不見。

“沉下去了……”

她拽着夏笙寒的手勉強站穩,又想起那個賣燈給她的老漢說的話,茫然地抬頭看了看他,心中竟是說不出的有些發慌。

“你想脫了衣服游下去把它們撈上來么?”

“你才脫了衣服游下去把它們撈上來!”她狠狠瞪了夏笙寒一眼,心裏僅存的一點驚慌也都消散了,臨走前不忘念了一句,“哼,瘋子。”

她趁亂擠出人群來到長街,廟會進展到了末尾,行人大多去了河堤放花燈,巷子裏是一派燈火通明,唯獨來往之人甚少。

月光皎潔,樹影朦朧,傅茗淵走到一半,餘光瞥見有什麼人跟在她身後,心裏當即警惕了起來。為了甩掉夏笙寒,她跑得飛快,一時也忘了去叫殷哲隨她回去,此刻心中慌慌的,便盡量往亮處走。

長街之上的燈光昏暗,她越走越快,琢磨着是不是夏笙寒來嚇她,但此人尾隨她起碼有一刻工夫,不像是惡作劇,當即立於燈下轉身,卻沒有看見一人。

……是錯覺?但又不像。

她微微皺眉,又憶起在茶樓中的事故,雲沐說的不假,刺客的目標並非是景帝,恰恰是她。在她沉思之時,手臂竟從後方被人一拽,轉眼被拉進了一間黑黢黢的巷子裏。

慌亂之中,傅茗淵只瞧得對方是個男子,身材矮小,比她高不了多少,手勁卻很大。她掙脫不開,倉皇將阿塵交給她的匕首從懷裏掏出,想也不想地一刀劃了上去。

“哎喲傅大人,別這麼衝動啊!”

在她落刀之前,一個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人在黑暗中轉過頭來,從嗓音聽來大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唯獨看不清臉。

傅茗淵仍舊舉着手臂,緊張道:“你是誰?”

“傅大人不記得小的了?”那人拍了拍手,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這倒也正常,高高在上的首輔大人怎麼會記得我呢;那不知……你可還記得姚將軍?”

聽得這個名字,傅茗淵心裏一個咯噔。如果不是在雲州時聽過這個名字,她怕是不會立即想起這“姚將軍”指的便是前任的左將軍姚青。回朝之後她有意探查了此事,可姚青本人至今不知去向。

分明從未與這位將軍打過照面,這人……又為何話裏有話?

她皺着眉頭,冷聲道:“你鬼鬼祟祟跟着我,是打的什麼算盤?”

“傅大人這就說笑了。”那男人笑意不減,“你拿了左軍的部署圖,到現在卻一點動作的沒有,小的還想問,你打的是什麼算盤呢。”

“……!”

左軍的……部署圖?!

此等要事,乃是延國的機密之一,縱然她如今伴在景帝身邊,也斷沒有權力知曉左軍的部署。這人一口一個“傅大人”,不像是裝腔作勢,又或者……是蓄意陷害?

“開什麼玩笑,你是誰派來的?”思至此,她重又將匕首舉起,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在那人身上。

對方被這樣的舉動驚了一下,但隨即恢復笑容,甚是親昵地湊了過來:“當然是姚將軍。這裏人多,傅大人想裝傻小的也理解;要不,我們就約在明晚子時,北巷的樹林見?”

不等傅茗淵答話,那人一溜煙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頭,顯然是對抓着她的“把柄”而胸有成竹,知曉她不會推辭。

姚將軍的失蹤是在她上任之前就發生的事,在這之前她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不可能是蓄意陷害;既然如此,這人的自信……又是從哪裏來的?

懷揣着這個疑問,她在次日帶着殷哲去了那人交代的地點,但沒有說明緣由。殷哲老實跟着她前往樹林,問:“傅大人,我們為何要來這裏?”

“自然是跟失蹤的姚將軍有關。”她只簡短答了一句。

子時將至,林中靜得有些慎人,二人站在隱蔽處等待了良久也未見人來,不由讓傅茗淵猜測這是否是什麼惡作劇。

便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一時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殷哲耳朵尖,當即警惕追去,卻被傅茗淵拽住:“這或許是調虎離山,我們留在這裏。”

少年笑容滿滿,與她搖頭道:“傅大人,別擔心。”言罷,什麼也沒有解釋,快步追向了聲源處。

傅茗淵一人站在黑暗之中,只得藉著月光看到斑駁的樹影,心裏不知為何緊張了起來,向著深處走了兩步,只覺腳下濕濕黏黏,比起雨水來,更像是……血。

她霍然一驚,有些不敢再往下走,而黑暗之中不知從何處探來一隻修長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整個身子往旁邊一拽。

傅茗淵撞進了一個懷抱里,驚然想要掙扎,卻不知為何覺得此人如此熟悉,只聽對方在她耳邊道:“嚴吉,把這裏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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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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