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凱旋」

18「凱旋」

傅茗淵難以置信的叫聲響徹了博書齋。

她原以為湘王與夏笙寒輪廓相似是因繼承了父親,再加上她沒有見過別的王爺,自然也就如是想了。而今看來,這兩人是如假包換的親兄弟?!

可這性格上也差太多了吧……

“原來傅大人不知道啊。其實他們三兄妹本還有個……”嚴吉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多了嘴,尷尬地聳聳肩,“老奴說多了,傅大人就當沒聽見罷。”

傅茗淵訥訥地點頭,腦子裏只想着夏笙寒與湘王這件事,倒也沒多在意他的話。晚飯時她沒想留這主僕三人下來,可夏笙寒在她開口前就是一副盛情難卻的樣子,念道:“傅大人的好意……”

“我這是惡意!”

“本王就不推辭了。”

“……”算你狠!

一個時辰之後,她總算是將這個瘟神給請走了,夏笙寒卻執意要讓她送一送。傅茗淵無奈之下隨他而去,走了一段路連嚴吉公公都瞧不見了。

皎潔的月光映照出兩個人的影子,傅茗淵遂開始百無聊賴地踩他的腦袋以發泄。夏笙寒驀地停步,回頭望她:“踩夠了沒有?”

她齜牙咧嘴地回敬道:“沒有!”

“那我也踩你。”

“……”

是以,二人就這麼張牙舞爪地互踩腦袋,過了半柱香的工夫才走了幾步路。傅茗淵此時個子矮倒是佔了優勢,活蹦亂跳地踩他的影子;夏笙寒眉峰微蹙,詭異一笑,突然將傘打了起來,只留下半個身子的影子。

“你賴皮!”傅茗淵累得慌,才意識到她方才跟着這個瘋子一道發了瘋,想了想還是停了下來,“我要回家了。”

夏笙寒默不作聲,將傘輕輕置在肩上,似笑非笑道:“沒事別出博書齋。”

她撇撇嘴:“我還要上朝呢。”

“反正你上不上都一樣。”

“……喂!”

傅茗淵狠狠詛咒給他燒飯的人忘記放鹽,頭一扭便回了博書齋,瞧見院子裏的小書童們都圍在一起觀望着什麼,原來是殷哲在後院練槍,似乎功夫比前日更高明了些。

小書童們一個勁兒地拍手,傅茗淵也跟着拍,拍到一半才想起來:“等等……你怎麼沒跟夏笙寒回去?”

殷哲靦腆笑笑,將長槍收起:“是王爺讓我留下來教你防身術的。”

“可你不是放棄我了么?”

殷哲殘忍地望着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傅大人你不能這麼墮落。”

“……”

好啊這個瘋子,留下個小跟班來當眼線?傅茗淵氣不過想將人攆走,但又一想這殷哲可是知道她身份的人,貿然攆出去指不定會出什麼紕漏,只好將人留了下來。

殷哲雖然與景帝一般年紀,人倒是懂事,只聽了句吩咐便將自己打理得好。傅茗淵看着委實感動,又想起那玩心太重的景帝,默默嘆了口氣。

待遣散了小書童之後,她安頓好了殷哲便打着哈欠回屋。月光之下樹影微動,殷哲駐足在門外,原本的靦腆笑容轉為了肅穆,忽地拾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想也不想地往院子裏竹林那邊砸了過去。

被砸中的竹竿搖晃,響聲悉悉索索,隱約能聽出其中夾雜着的腳步聲,似乎是有人落荒而逃。

殷哲環視四周,滿意地笑了笑,轉身回屋睡覺。

***

在梁州遇刺一事,傅茗淵交代景帝莫要聲張;景帝的玩心雖重,但朝中誰能信誰不能信,還是有些把握,故而從未在百官面前提起此事。

距離科舉的日子越來越近,翌日早朝之上,官員們紛紛討論起了五省試點對此事的影響,傅茗淵只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倒是鎮國公唐瑾發表了不同的意見:“微臣在外,聽得百姓們似乎希望能讓女子入學,不知陛下如何想?”

此言一出,百官肅靜,接着又交頭接耳了起來。

誠然,延國有不少私塾都是同意收女子入學的,但五省的學府乃是公辦,原本將官家子弟與庶民混雜在一起,就引來不少非議,如今若再是讓女子入學,只怕意見會更大。

“開什麼玩笑,女子既不能參加科舉,又不能入朝,收她們來吃白飯的?”

“就是就是,這學府是為了擴招考生,又不是什麼收容所。”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唯獨兩位老丞相遲遲不發話。傅茗淵閉目聆聽,心中卻是五味雜陳。倘若這些人知道面前就站着個女子,會作何想?

這一改革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難,延國百年不曾女子為仕,就算景帝真的應下,這觀念一時也改不過來。她倒是想同意,可也知道急不得。

“——本王倒是認為,此舉不失為良策。”

忽而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自殿下傳來,百官紛紛轉頭而望,瞧見一個頭戴束髮銀冠的年輕男子,未着官服,舉止卻是落落大方,再加上那句“本王”,想來便是景帝的八皇叔潭王了。

傅茗淵先前未與此人見過面,只知對方性情溫和,也不怎麼參與朝政,比起湘王和夏笙寒來,是目前夏氏里最正常的一個了。

那原本還在嘰嘰喳喳的工部侍郎頃刻閉了嘴,往二相那裏求救,可二老卻視而不見。

“普天之下,亦有不少女子身懷才學,倘若因性別之分而沒有把握住人才,豈不是一大損失?”潭王目露笑意,“當然,此事還需由陛下定奪。”

潭王不常上朝,但說的話亦有一定分量。傅茗淵一臉感激,而百官也紛紛表示會再作考慮。

另一件要事則是守在揚國邊境的士兵發現了一名細作,揚國素來覷覦延國領土,此次派了探子來,指不定又想耍什麼手段。眾人紛紛商討究竟要派哪位將軍前去,年邁的右將軍充耳不聞,出列道:“陛下,老臣倒是有一適合人選,是右軍的副將之一,名為喬鈺,領兵之術,不亞於臣。”

百官頓時唏噓。

這位喬副將在延國的確赫赫有名,精通兵法,卻始終為副將,多任軍師之職,原因便是其人先天目盲。揚國乃是大國,兵力強盛,與延國實力相當,看老將軍的意思是想讓此人出任,但史上領兵打仗從無由盲人任主帥,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景帝心中不解,遂與老將軍磨了磨牙,表示人選會再作考慮,況且揚延兩國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會不會打仗都是個問題。

“老師,你說右將軍為何要派一個瞎子去?”小皇帝坐在御書房裏納悶。

“聽聞喬將軍是出色將領,雖是先天目盲,但亦能上戰場殺敵。”傅茗淵想了想,道,“這新任的左將軍乃是帶功上任;右軍雖然強大,但人才尚稀,老將軍想讓手下立功,這也可以理解。”

景帝依然歪着腦袋。

“陛下若是不放心,微臣可以去會一會這位喬將軍,再作打算。”言罷,她交代好了這天的任務就告了辭,準備前往喬鈺所在的靖遠將軍府。

宮中對這喬鈺的傳聞不多,只知他眼睛看不見,還有個五歲大的兒子。傅茗淵想着登門造訪應該套些近乎,遂決定將阿塵帶去,好與喬夫人話話家常。

阿塵爽快答應,問:“我們要去哪位將軍家?”

“就是靖遠將軍府啊。”

“這樣啊……”阿塵目光微動,但仍是面無表情,“我突然不想去了。”

“……誒?”傅茗淵奇怪道,“剛才不是還答應我的么?”

“我突然肚子疼。”

“……”

傅茗淵沒了辦法,心知阿塵是個想法不定的主兒,也沒了強迫的念頭,出了博書齋沒走幾步,遠遠瞧見夏笙寒飛快地走來,她腿一抖,慌忙想撤離,可還沒邁步就被抓了個正着。

“傅大人要去哪裏?”他舉着傘閑逛,身邊倒是沒跟着人。

傅茗淵嘆了口氣,心知今日是躲不掉了,遂直視着他,大義凜然道:“王爺來的正好,臣想去靖遠將軍府,卻不知曉具體方位,不知王爺可否帶我一程?”

“沒問題。”夏笙寒拍了拍她肩,順勢就把她一夾,連人帶物往皇宮那邊捎了過去,“陛下說要見你。”

“……誒?見我作甚?”

“我怎知曉?”他晃着腦袋道,“指不定又要開宴會吧。”

“……怎麼能這麼不務正業!”

傅茗淵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句,可無奈只好被他拖着帶走,沿途遇到的宮女太監們紛紛指指點點,嘖嘖道:王爺和傅大人最近走得可真近啊。

——才不是這麼回事!

傅茗淵欲哭無淚,耳邊卻忽然聽得一陣嘈雜人聲,極目望去,竟是一路兵馬凱旋,聲勢浩大。她忽然想起這天是定襄侯回朝之日,率先衝到她面前的,果不其然是那6子期:“哈哈哈佞臣,老子平安回來啦!”

她不由扶額:還真是福大命大……這次圓滿解決了檀國的難民事件,她還得思考如何給此人加官進爵。

尚未回答,她餘光瞥見那隊伍中的領頭之人,鮮衣怒馬,劍眉星目,氣宇軒昂,似因常年帶兵打仗,頗有將領風範,銀甲披風,輪廓卻有幾分眼熟。

“真不愧是定襄侯啊,果真是年輕有為。”身旁有一人贊道。

“可不是,不知誰家的姑娘有這等好福氣呢。”

……

傅茗淵細細盯着那人款款而來的英姿,是說不出的熟悉之感,遂問夏笙寒道:“這定襄侯……叫什麼名字?”

“似乎是叫‘雲沐’。”

“……!”她陡然一怔,目光中頓時現出幾分欣喜來,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雙眸明凈純粹,喃喃道,“居然……變得這麼厲害了啊。”

她本是輕輕一句,而夏笙寒卻奇怪地望着她,問:“你……認識他?”

傅茗淵回過神來,警惕地瞄了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你這表情,都快流口水了啊。”

“……才沒有!”

他頓了片刻,凝視着她燦燦的雙眼,忽然不滿道:“那你要不要衝上去擁抱一下來慶祝重逢?”

傅茗淵絲毫聽不出他的情緒,但總覺得今日的夏笙寒與以往不同,不由納悶:“你……你今天吃火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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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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