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兄弟」

17「兄弟」

“……什麼?”

傅茗淵一時沒有理解他在說什麼,猛然反應過來他方才的動作是怎麼回事:那個蜘蛛並非他用來嚇人的,而是原本就停在她的肩上——可她,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

不對……

“我知道了!”她忽然大叫,“剛才有個老人過來與我搭了兩句話,還想拉着我去喝酒。除他之外,沒有人碰過我的肩膀。”

說話之時,夏笙寒已然帶着她回到宴會場所。景帝倒是平安無事,依舊拿着酒杯四處晃悠,不時還打兩個酒嗝。傅茗淵想起剛才的可怕經歷,遂盯着景帝上下瞧了一番,確定沒有蜘蛛一類的毒物。

再環視四周,方才的老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不在這裏。”她朝夏笙寒使了個眼色,連忙命人將景帝帶了回去。官員們正在興頭上,喝得爛醉,也沒注意到誰走誰沒走,還有不少人就在雪地里呼呼大睡起來,被自家的隨從抬了回去。

不多時,景帝回屋后便倒床睡了過去,傅茗淵則是黑着臉將龍羽叫來,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龍大人負責護衛,竟連進了歹人都不知道么?”

湘王的親衛們本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聽這話,紛紛低頭道:“傅大人莫要冤枉。我等只負責守衛,至於前來的賓客是由陛下的親衛軍負責的。”

傅茗淵微微蹙眉,喚來同在外邊守着的殷哲,詢問一番,果真如此:“的確,賓客那邊是交給陛下的親衛的。”

她原本想的是這龍羽故意將人放進來,但連殷哲都如是說,倘若真的不是……

“殷哲,你去將陛下的親衛全部召集過來。”

她一聲令下,殷哲立即前去召人。景帝半睡半醒地爬起來,瞧她幾人神色嚴肅,特別是龍羽等人還半跪在地上,揉着眼睛問:“老師,發生了何事啊?”

“你繼續睡。”她命一個小宮女又把人帶了回去。

景帝憋着嘴,嘟囔道:“兇巴巴。”

待將景帝的親衛都帶來之後,傅茗淵清點了人數,怎麼數都少了那麼一個。她心中隱隱一驚:如果不是這個人將刺客帶走,就是這個人即是刺客。

可是……倘若刺客混在親衛軍中,那必定知曉跟着他們乘馬車的並非真正的景帝,也完全可以在路上就殺了景帝,而不是大費周章地找刺客來殺他們,莫非……

她神色一凜,頃刻將人散了,只留下夏笙寒與殷哲二人,蹲在地上一邊啃蘋果一邊瞅着她。

“我覺得吧……”夏笙寒含糊不清道,“這人沒準是奔你來的。”

殷哲亦點點頭,嚼了兩下才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傅茗淵望着那毫無危機感的兩人,不解道:“我無權無勢,又沒得罪過人,怎麼會有人想殺我?”

“王爺,果核不可以亂扔。”

“哎扔到傅大人手上就更不行了!”

“傅大人你快跑吧王爺這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傅茗淵的問題沒得到解答,就先被夏笙寒追着跑回了房間裏,要死要活地想把那個蘋果核送給她。

被這麼一攪和,她也忘了方才想要作甚了,瞧着天色已晚,遂倒在被窩裏呼呼大睡起來。

待她走後,殷哲默不作聲地隨同夏笙寒行至迴廊,忽然道:“王爺,要我……去追么?”

“不必了。”他擺擺手,從袖子裏取出先前的那支信箋,“你去查一下,這裏面說的東西是從何而來。”

***

是夜,飛馳的駿馬徑直出了城。兩馬并行,一人是個年輕男子,另一人則是個年邁老人,直至一片荒無人煙的樹林才停下。

林中風聲簌簌,依稀看見一個男子的身影,沉聲問:“成功了么?”

那年邁老者倉皇跪下,搖頭道:“沒有……不過、不過問到了傅首輔的家鄉所在,是在江都。”

“這個本王早就知道,要你何用?”那人怒一拂袖,身邊之人頃刻會意,一刀閃下,老者嗚咽一聲便斷了氣。

“江都……”他若有所思地念了一聲,嫌棄地擺擺手,翻身上馬。

***

入春之後,初雪消融,傅茗淵回京不久就下達了整改,採用了左丞相提議的分級制度,將五省學府中的學生分為了五個等次,教授不一樣的內容,越級須得通過考試。

由於只有五省,此舉亦不困難,短短一個月不到便整改完畢,少了不讀書佔位子的閑人,開銷也大大下降。但此等規模的學府終歸不可能普及整個延國,是以便暫時等待這一年的科舉,看看較之往年是否有所成效,再定奪是廢除還是延續。

回朝之後,她暗中調查了這一年來可能與她有過過節的官員,連老首輔的對頭都摸了個清,卻想不出有誰會想要奪她性命。

在這朝中,看似她與景帝離得最近,實則卻是最沒實權的那個,無論是她的決斷還是景帝自己的決斷,都須得拿到早朝上讓百官同意,其中分量最重的就屬左右丞相,一旦否決,直接斃掉。當年老首輔能在朝中站穩腳步,也是因為先帝的提拔,再者他任人唯賢又德高望重,百官自然不得不服。

如此一來,又有什麼人會想殺她?

她將這個想法與阿塵說了之後,阿塵只聳聳肩,面無表情道:“你若是害怕,我就在屋子裏備一箱火藥。”

誠然傅茗淵很感動:“還是……算了罷。”

聽聞定襄侯與6子期的隊伍在月末回朝,留下兩名將軍鎮守邊疆。檀國地勢險要,雖處在延國的薄弱位置,但終究勢力單薄,沒準騎馬到半路就被風沙給捲走了,總的來說不足為懼。

傅茗淵休整了幾日沒去早朝,百官的口號又變回了“首輔拽啊!”她卻沒怎麼在意,倒是夏笙寒某天跑了過來,一邊剝橘子一邊道:“你要不要學點防身術?”

傅茗淵怕了他:“……不必。臣是文官。”

“那你不怕被砍死?”

“那隻能說——命由天定……”

她話未說完,就被夏笙寒拽着拉了出去,完全不理會她的不情願與反抗。殷哲早早地在門外候着了,舉着兩把長槍,見人來了,就將其中一把往她面前一擲。

傅茗淵嚇得跳了起來,眼見着那支長槍狠狠地砸在她面前,“咣當”一聲,險些要了她的小命。

慘無人道。

殷哲這才意識到她根本拿不動這柄槍,頗為歉疚地小跑過來,將槍拿了起來,尷尬道:“傅大人,我以為……你能接住的。”

“……”傅茗淵咳了咳,“沒把我砸死就不錯了。”

是以,這日夏笙寒造訪之後,她便一直在練習如何拿起這柄銀槍,無奈她生得瘦小,根本沒什麼力氣,舉了半天也只能抬起其中一端。

阿塵坐在邊上一邊吃瓜子一邊耐心瞧着;幾個小書童也前來圍觀,感嘆這首輔大人惹上了瘋子,真是太倒霉了。殷哲在陪她練了幾個時辰之後終於放棄了她,轉身走過去與阿塵分了點瓜子開始嗑。

傍晚,前來視察的夏笙寒見到這一幕,搖頭嘖了嘖;身後跟着的嚴吉惋惜道:“傅大人……不行啊。”

筋疲力盡的傅茗淵早就沒了發火的力氣,只問:“你們怎麼來了?”

夏笙寒答道:“串門。”

傅茗淵沒再理他,只吩咐安珞前來上茶。幾人坐在庭院裏久不發話,阿塵便前去廚房準備做些菜來當晚飯。殷哲放棄她后自個兒耍起了長槍,博書齋里種的花花草草不少,銀槍飛舞,帶起一陣柳絮紛飛,邊喝茶邊瞧去倒真是一番美好的景緻。

她自然沒忘記她身邊坐着的是個瘋子,指不定就要說出什麼煞風景的話來,頭一偏卻瞧見夏笙寒正一手撐在腦後,閉目養神,神情算不上痛苦倒也顯得有那麼些不自在。

她記得景帝曾說過,夏笙寒小時候曾磕破了腦袋,傷得很重,是以才留下瘋病這個後遺症。她關切地詢問了一句,對方卻似乎沒有聽到,最後還是只能轉向嚴吉。

“王爺一到這個季節就會頭疼,過一會兒就好了。”

傅茗淵點頭應着,想起先前景帝曾說的,關於慧王磕壞了腦袋。雖說是第一次看到這主僕二人犯難的模樣,此刻倒沒了取笑的心思,伸出手去想在夏笙寒的背上拍一拍,卻見他驀地睜開眼睛,不似方才的難受,目光中閃爍着不可思議:“傅大人想摸本王?”

“我呸……”她一瞬收起了憐憫之意,悶頭繼續喝茶。夏笙寒笑意更甚,起身前去與殷哲說話。傅茗淵的身邊只剩下嚴吉一個,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卻見眼前的老者一副歉疚之色。

“傅大人你別介意,王爺素來是這個樣子的。”

“我當然不會同一個瘋子介意。”她擺擺手,“你有去太醫院給他開藥么?”

嚴吉不答,側首看向庭院中的夏笙寒,默了默:“王爺乃是寵妃之子,又是最小的一個皇子,兒時看似光鮮,其實吃的苦不比別人少。老奴看着他長大,十四歲那年腦袋被撞出了一個窟窿,你說人撞到柱子上怎麼會有窟窿?還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呢。”

傅茗淵靜靜聽着。的確,夏氏從開國初始內部就矛盾不斷,能存活下來的皇子們都有着非比尋常的戰鬥力,從湘王那裏就可以看出。如此強大的氣場,大約是從小就練就的。

不過,夏笙寒是個瘋子,這是他的金鐘罩。

“他的童年……很不幸么?”

嚴吉點頭道:“是啊,王爺小時候若不是有湘王殿下護着,怕也撐不到現在。”

……什麼?

“湘王?”傅茗淵不可思議地瞧着他,確定自己沒聽錯。那個眼睛能發閃電的……湘王?

嚴吉再次點頭,這回反而有些納悶:“你不知道么?湘王殿下與王爺乃是一母所生,同胞兄弟啊。”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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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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