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辦學」

12「辦學」

這回景帝不敢再賣關子了,清了清嗓子,老老實實道:“6司業的想法朕也思考過了,實行起來總歸困難,且不能急於一時。延國之大,想要普及學堂並不容易,倒可以先在鄰近的五省試點,一來不用花太多錢,二來也可以看看成效如何。”

傅茗淵聽着只覺頗有道理,卻忽然蹙了蹙眉:“這是慧王跟你說的吧?”

小皇帝乾瞪眼。

“以陛下的才學應當想不到這一成。”她托着下巴道,“不過這個提議尚可,明日早朝之時陛下方可提出,看看禮部與吏部那邊如何作答。”

她說著便轉身要走,身後的景帝突然出聲叫住了她:“不是小皇叔告訴朕的!”

他雖然神色急切,傅茗淵卻沒有會意。景帝到底年少,凡事也想爭個面子,她便不再反駁,笑了笑便離開了御書房。

***

如果說夏氏全都是妖怪,那麼夏笙寒大約是個做事循不着章法的奇特物種,而湘王則是個張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可怕物種,光是氣勢便可以讓傅茗淵知難而退。

不行……這樣的人,肯定要攆去藩地啊,怎麼能還留在皇宮裏?他往朝上一站說不準就有官員會俯首稱臣了!

她想得焦頭爛額也思考不出個對策。湘王年方二十九,自小智慧超群,對朝中的局勢也是把握得一清二楚,若她真想在背後做什麼小動作把人送走,對方定能看出其中的破綻。

即是說,除非她設下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棋局,否則湘王還得留在宮裏。

以她的閱歷……咳,還是洗洗睡吧。

這邊的小皇帝對湘王怕的要死,從他嘴裏什麼也問不出來,她只好硬着頭皮去了慧王府。今日倒是沒有人在裏面拔河,偌大的慧王府中安安靜靜,畢竟來了幾次也算是常客,她遂在門口敲了一敲就邁步進去。

慧王府中一個人也沒有,連時常在門口轉悠的嚴吉公公也不知去了何處。她眼瞅着夏笙寒大約是不在,方一轉身便看到一個大大的笑臉,湊得極近,幾乎是鼻尖對鼻尖,眨着眼睛盯着她瞧。

“——鬼啊!!!”

傅茗淵“哇”地大叫出來,叫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是夏笙寒立在她眼前,捂着眼睛喘着粗氣,憤然叫道:“你……你有病啊!”

哦不對,他本來就有病。

夏笙寒扛着傘慢悠悠地在她身邊繞了一圈,頗為無辜地問:“是傅大人不請自來,被嚇到的可是我。”

“你哪裏被嚇到了我怎麼看不出來?”傅茗淵沒好氣地向他吼了一句,手臂卻忽地被他一拉,整個人被他拽進了別院的一座小屋子裏,滿是堆積着的稻草,還密不透風。

“這裏……是哪裏?”她緊張地四處張望,下意識地抱住胳膊,“你想……幹嘛?”

夏笙寒將紫傘置在一邊,捋起袖子開始收拾這堆狼藉,不緊不慢道:“這裏是王府的宰牲房。”

什麼……

宰牲房?!

“你……你不會是想殺了我……”

他聞言回頭笑笑:“傅大人什麼時候承認自己是牲畜了?”

“你……”傅茗淵一口氣沒順過來,惋惜道,“王爺,你趕緊去太醫院領一些葯吧,再不治治或許就沒救了。”

他聳聳肩,“我不需要吃藥。”

“瘋子都這麼說。”

“我就是瘋子啊。”

“……”

夏笙寒邊說邊收拾起了這間屋子,也不問她的來意,拾了大約一刻后才將稻草清理乾淨,準備出屋尋找掃帚之時,瞧見傅茗淵正尷尬地站在門口,像是才見着她似的,好奇地問:“矮子你怎麼來了?”

“不是你把我帶進來的么?!”傅茗淵棱了他一眼,拍了拍胸口才平定下怒氣,“其實我是想來問……關於湘王殿下的事。”

他似乎並不驚訝,轉身取了掃帚來,“哦,你說王兄啊。”

偌大一個慧王府沒個下人,倒是他一個王爺忙來忙去地在打掃,隨後還為了方便而將頭髮高高束起,額上掛着些微汗珠,較之平時的懶散模樣,此刻顯得英氣朗朗,一襲白衣如同一幅畫卷,而他則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仙人。

分明生得如此俊秀,怎麼就瘋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看什麼?”夏笙寒忽然轉頭望她,“你想來幫忙?”

她驀地回神,怔怔地點頭,走到門邊拾起另一把掃帚,問:“你為何……要打掃這宰牲房啊?”

“我的馬前些日子死了,就把這地方打掃一下。”他波瀾不驚道。

原來是這樣……

傅茗淵正想感嘆,卻忽覺哪裏不對。

馬死了不是應該埋起來么,為什麼……要把宰牲房打掃得這麼乾淨?

她不由猜測或許這慧王是因太過悲傷而弄錯了地方,畢竟這對於一個瘋子來說沒什麼不可能的,遂道:“你……很傷心么?”

“嗯。”他默默點頭,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望着角落出神。

傅茗淵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望着滿眼的狼藉,嘆口氣道:“你就……別難過了罷。你既然這麼喜歡它,縱然是只馬,它也會很高興的。”

聽罷,夏笙寒側目注視着她,暖暖一笑:“嗯。嚴吉說,它走的那天……煮了一大鍋。”

一大鍋……

“你……”把她的悲傷和憐憫還回來啊!

傅茗淵再也受不了,狠狠摔下掃帚坐在他對面,不自覺地將心中的想法道出了口:“要不是陛下什麼都不願說,我才不會來問你。”

他悟了悟,抱起一堆稻草往她坐的地方一丟,令她逼不得已站了起來,“你是想問,有什麼方法可以把王兄攆去藩地?”

“你……你怎麼知道?”

夏笙寒不答,續道:“王兄八年前成的親,五年前死了王妃,此後毫無弱點。陛下就算什麼都不懂,也知道不能隨便將人攆走,發了兵可就慘了。”

“這個我當然知道……”傅茗淵皺着眉道,“說起來,是不是你提出要讓陛下在五省進行國子監那邊的試點的?”

“什麼?”他動作一頓,不解地望着她,“五省試點?”

看來……真的不是他告訴小皇帝的?

傅茗淵簡短地將事情解釋了一遍,誰知夏笙寒卻難得露出了幾分慌意,喃喃道:“所以他才會……”他沒說完,反問:“……怎麼會是我說的?”

“我以為王爺你……”

傅茗淵說到一半,還是將話咽了回去。夏笙寒雖是個瘋子,但至少作為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王爺,腦子不至於蠢,這從他先前的種種舉動便可以看出。

但這才是最令她着急的地方。

若是又瘋又傻倒還好,偏偏是個有智慧的瘋子,說不準哪天發明個東西出來炸了皇宮都有可能。某種意義上,他可是比湘王還要危險的存在吶……

她自是沒將這個想法說出口,道別之後便獨自回了博書齋。不多時,前去辦事的嚴吉從外面回來,將一小包東西遞到夏笙寒面前,神色凝重道:“王爺,查到是什麼毒了。”

從宰牲房裏走出的夏笙寒伸手接過,問:“是什麼?”

“這葯叫‘箭毒木’,又名‘見血封喉’,來自檀國疆域。”嚴吉道,“毒死一匹成年寶馬,也不過一瞬。”

夏笙寒悟了悟,卻未接話,只道:“把它葬了罷。”

***

次日,景帝在早朝之中提出的關於五省試點的方法得到了大多數官員的認同,連左右二相也對此讚許有加,只可惜那最初提出此事的6子期還遠在疆域,若是知曉了此事,恐怕做夢都會笑醒罷。

關於這五省的地點,大致上是在京城周圍。傅茗淵根據當地的情況草擬出三省,其餘二省便是交給小皇帝自己選,本意是為了讓他調查民情,摸清局勢,考察一下他的分析能力。

當天,景帝便與夏笙寒一同做了個抓鬮的罐子,抓出了其餘兩省。

同一晚上,傅茗淵把那個罐子拿出去燒了。

小皇帝當場哭了出來:“臭老師又欺負人!”

夏笙寒微笑:“沒事我們再做一個。”

“還是小皇叔好!”

三個月後,前往五省的施工隊伍回朝,終於將五座學堂建好。士族對這一興辦的教育體系各持己見,有的認為好,有的卻不願讓自己孩子與庶民同處;但無論如何,這第一期辦學就招滿了人,前景甚好。

夏去秋來,秋去冬至,畢竟是第一個辦成的項目,景帝在百忙之餘總是會向國子監打聽五省試點的情況,聽聞學生越來越多,老師的數量倒是明顯不足。景帝有意加派人手,被傅茗淵斷然駁回:不可能。

又過了一個多月,臘八將至,休假也即將來到。檀國的爭端已經幾乎完全解決,難民留的留,走的走,眼看着那定襄侯就要回朝,雲太師高興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小皇帝仍對五省試點一事念念不忘,終於在一個雨夜之後下定決心:“老師,朕要去視察,微服私訪!”

早曉得對方會來這一出,傅茗淵陰陰地笑道:“微臣已經為陛下安排了親衛軍,若是陛下想趁着休沐去視察,他們必定會隨同。”

“你……”景帝氣得牙痒痒。本就是為了出去玩,怎麼能跟着這麼一大幫人?遂跺腳道,“你不讓朕快活,朕也不讓你快活!來人——把首輔大人和慧王一起帶過去!”

是以,當景帝的視察隊伍從京城浩浩蕩蕩出發之時,一輛載着夏笙寒與傅茗淵的馬車也避開官道朝着同一方向進發。

傅茗淵對此恨不得將小皇帝拽過來抽兩巴掌,可針對視察這件事有左丞相撐腰,景帝斷不會聽她一人,故而不得不上了賊船。

方一上馬車,便瞧見夏笙寒執傘坐在裏面,笑眯眯地望着她;身旁則是一個看起來與景帝差不多年紀,連平時打扮的習慣也極為相似的黃衫少年,沖她靦腆一笑。

“……這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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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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