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64章

番外之平行：如果,這是另一個世界。

黃瀨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者說，最近他總是遇到亂七八糟的事。

上個月晚上做了噩夢，夢到秋山變成貓妖和他換命就算了,這次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自己小時候的家？

而且還是……在搬到秋山家之前時的家。

鏡子裏的男孩有着金色的短髮,褐色的眼睛,一派活潑好動的模樣。

沒有錯，這確實是他小時候的樣子,可是，他明明都快要成年了，怎麼會變成小時候的樣子呢？難道說他是在做夢？

黃瀨抬起手,在自己臉上狠狠掐了一下,疼痛讓他忍不住大叫起來。伴隨着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二姐撞開門出現在他眼前：“涼太你怎麼了？”

連二姐也變成了以前的樣子，難道說……

黃瀨突然想到了最近很火的一個話題。

如果讓你重生回以前，你會做什麼？

在某個訪談活動上，就有主持人問了他這個問題，當時他只是根據早川經紀人事先準備好的答案給出了回答，可是現在，當這個虛構的話題變成現實的時候，黃瀨只覺得腦袋裏一片空白，隨即又飛快地運作起來。

他會做什麼？他對自己的人生很滿意，即使有帝光時期奇迹的世代的問題在，對他來說也不算問題，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秋山真央。

“二姐！”黃瀨急切地抓住了二姐的手，然後大叫道，“爸爸是不是要帶着我們搬家了？”

“是啊，”二姐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後板起了臉，“你可別想耍賴不同意搬家啊，前幾天不是已經乖乖答應了嗎？”

“那、那就好！”黃瀨鬆了口氣。沒錯，他快要成為真央的鄰居了。

接下來的一切都如黃瀨的記憶發展，他跟着媽媽來到了鄰居家，看着門牌上黑色的“秋山”字樣，黃瀨興奮得心臟都快跳出喉嚨了。

他很快就要見到真央了，是很小很小的真央，他還記得那個時候的真央特別可愛，皮膚又白，眼睛又黑又亮，就像是……

“你們是誰？”冰冷得幾乎要掉下冰碴的語氣，讓黃瀨睜大了雙眼，他不敢置信地扭頭看着朝他和母親走過來的少年，那是他不熟悉的真央。

不僅僅是性格，連年紀也是——眼前的少年，怎麼看都有十四五歲。

可是，這副長相是十四五歲的秋山的樣子。

黑色短髮的少年提着包在黃瀨和母親面前站定，即使隔着黑框眼鏡的鏡片，黃瀨也可以感覺得到那種冰冷的視線。

他和他的媽媽正在被打量着、判斷着是否無害。

這個念頭從黃瀨的腦海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用驚慌的眼神看着秋山。

這絕對不是真央，不是他喜歡着的小真央，他的小真央總是帶着溫和的笑容，一舉一動都讓人感覺到體貼柔暖，而不是這樣，如同刀鋒般冰冷刺骨，彷彿只要多看一會兒，就會在人的心上劃下一道猙獰的傷口。

注意到他的後退，少年的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個冷笑，帶着嘲諷的意味：“這位夫人，您帶着您的孩子，在我家門口想做什麼？”

黃瀨的母親這才回過神來，平靜地說道：“我們今天剛搬來這裏，想要認識一下新鄰居……”

“不需要。”少年打斷了她的話，他無視了兩人，徑直走到門前掏出鑰匙打開了緊鎖的鐵門，拉開鐵門走了進去，又用力關上。

他的動作幅度之大，讓鐵門險險擦過了黃瀨面前。

少年頭也不回地走進家裏，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請回吧。”

黃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等他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正坐在床上，雙腿都坐得發麻，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

那真的是真央嗎？儘管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會比他大這麼多？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一點都不像他的真央？

他不相信！黃瀨猛地從床上跳了下來，他家真央才不會是這種樣子，那個少年還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說不定他根本不叫秋山真央，只是碰巧有着同樣的姓氏，他得弄清楚才行！

對一個兒童來說，要查到自己想要的資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黃瀨只能費盡心機地去裝齣兒童的模樣，去打聽這個“鄰居”的事。

可越是了解，黃瀨就越覺得虛幻。

那個少年，確實是“秋山真央”。

他的身體很差，但是成績很好，空手道很厲害，喜歡看書，記性也很好……一切的一切，都和黃瀨記憶中的“秋山真央”相同。

“秋山真央”在小時候因為車禍失去了父母，然後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比他大了七歲的“秋山真央”，在沒有他的情況下，獨自走過了七年的時光，他的心中早就沒有了黃瀨熟悉的溫暖，只剩下一片寒冷。

如果當初他沒有出現在真央身邊，真央是不是也會變成這樣？

黃瀨不敢去想像，可是這個事實已經發生了。

這不是他認識的“秋山真央”，也不是他喜歡的“秋山真央”。

黃瀨迷茫了好幾天，最後打起了精神。

既然重生前他可以成為真央的支撐，重生后他同樣可以！

他是如此自信地想着：既然一切都是一樣的，那麼“秋山真央”在變成現在這樣之前，一定和他熟悉的真央是一樣的，只要找回來就好了。

黃瀨開始接近秋山真央，用盡各種方法，去讓秋山真央開心起來。

他如願以償地看到了秋山真央的笑容，只是那種笑容更像是因為孩子的滑稽表演而露出的嘲笑而輕蔑的笑容。

黃瀨很不安，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能不能達到他想要的效果，可是他除此之外不知道要做什麼，他想着要怎麼勸解秋山真央，想讓他破除心裏的堅冰，想讓秋山真央變回“原樣”。

直到秋山真央在一次大笑后揪起了他的衣領，明明笑着，那雙黑色的眼睛中卻感覺不到笑意。

他的語氣很輕快：“說說吧，你到底是誰？”

黃瀨簡直如遭雷劈。

“你表現得實在是太蠢了，看得出來你的心理年齡絕不是外表看起來這麼小，而且你對我表現得太明顯了。這讓我有一種感覺：你把我當成了某個人，希望我變成那個人的樣子。而比較好笑的是，那個人似乎就是我。”

“你對我簡直是太熟悉了，熟悉我的喜好，熟悉我的各種資料，可是問題來了：你一個剛來到這裏不久的小孩子，遇到了一個我這麼可怕的大哥哥，按理來說應該害怕，可是你一點兒也不怕我，就像是相信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我有點好奇，你是從哪裏來的這種自信？還有，那些關於我的事，有的即使是和我相處了很久的人都不了解，你又怎麼知道？”

“但是不管怎麼樣，有一點你需要知道——我是我，已經形成的性格不會因為你這些雜耍般的舉動輕易改變，不要把我當做另一個人，往那個人的模子裏扣。就算那是我自己也不例外——天真單純的秋山真央，早就死了。”

這一大段的話說下來，秋山真央的表情帶上一絲悲哀，難得透露出了脆弱的意味。可是很快，那一絲悲哀又在瞬間消失不見，恢復了原本的淡漠。他就這麼拎着黃瀨，走到門口，輕鬆地把他摔了出去。

摔得痛對黃瀨來說不算什麼，真正讓他疼痛的是秋山真央剛才的話。

“我在做些什麼啊……”黃瀨抱住了頭。

他想得太理所當然了，他不能要求秋山真央和他的真央完全一樣，更不能拿真央去和秋山真央做對比——他們是不同的人。

不同的經歷塑造出不同的性格，他的真央確實是因為他才擺脫了內心的封閉，溫柔且堅強地生活着，可是秋山真央就不堅強了嗎？

不，他甚至比真央更加堅強，他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了現在。

真央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已經接受了赤司家的資助，以成為赤司未來的輔佐而努力着，可是秋山真央沒有這麼好的條件，他什麼都只能靠自己。即使沒有黃瀨的存在，他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因為他有過人的才智，有堅毅的內心，有成熟的心理……他不過是顯得冷漠了一些，社會上的都市人都是這樣。

即使沒有黃瀨涼太，秋山真央依舊是秋山真央，能夠過得很好。

只是他的生命里不需要黃瀨涼太的存在，他不需要黃瀨涼太。

認識到了這一點，黃瀨覺得自己快要心痛得無法呼吸了。

秋山真央不需要他，可是他需要秋山真央。

他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秋山真央的未來里沒有他，更無法想像秋山真央會像正常人一樣結婚，和某位女性有自己的孩子。

也許那樣秋山真央會幸福，可是他無法接受。

他沒有那麼大度，他只是個自私的傢伙，固執地想要把秋山真央留在自己身邊，秋山真央是屬於黃瀨涼太的，這一點他從未懷疑。

那麼，現在他要怎麼做？黃瀨抬起頭，看着秋山真央房屋的窗戶。

秋山真央覺得，那個叫做黃瀨涼太的小鬼簡直有病。

大半夜的他剛躺下，卻被人打開了房間的燈，然後黃瀨穿着一身睡衣，站在他的卧室門口，靜靜地看着他。

終於剝離那副兒童的偽裝了嗎？秋山真央這麼想着。

嚴格意義上，堅信科技的他是個無神論者，只是發生在他面前的事讓他不得不從相反的方面考慮關於黃瀨涼太的事。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說出自己的猜測，黃瀨涼太就走到他床前坐了下來，然後平靜地開始敘述自己的真實身份還有經歷。

聽完一切，秋山真央只有一個念頭：不可思議。

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惡作劇，偏偏黃瀨涼太很認真：“……我要說的就是這些，現在，我想問問你的觀點。”

不等秋山真央詢問黃瀨為什麼會向他坦白，黃瀨就繼續說道：“當我有什麼問題的時候，我都是去找真央商量的，所以我現在來找你。”

“可是我不是你認識的真央。”秋山真央擺了擺手。

“可是你是秋山真央。”黃瀨強調道。

秋山真央眯起眼睛，即使是不同的人，仍然有着相同的本質……黃瀨是這麼想的嗎？他倒是無所謂隨口說些什麼，反正有問題的不是他。

於是，秋山真央恢復平靜：“你真的以為這是重生嗎？”

黃瀨頓時一愣：“可是我確實回到了我小時候……”

“可是，在你的小時候，我應該是和你差不多大的，不是嗎？”秋山真央單刀直入地指出了最大的問題，“只有一個解釋，這裏不是你所經歷過的世界。還有一個問題，”他的嘴角彎起，似笑非笑，“如果是重生，那麼你是怎麼重生的？”

黃瀨皺緊了眉，他試圖想起重生前他經歷了什麼，記憶里卻一無所獲。

看到黃瀨這副樣子，秋山真央只是撇了撇嘴，繼續說道：“看來你是不知道了……那麼，你為什麼不去懷疑？”

他自信而沉穩，漠然地說出了足以讓人驚恐的話：“這個世界是假的，連我在內都是假的，你是唯一清醒的人，但是，你對‘秋山真央’毫不懷疑，所以你以為這個世界是真的，並為之努力。”

“怎麼可能！我掐過自己，會疼的！”黃瀨從地上跳了起來。

秋山真央發出了一聲嗤笑：“用判斷夢境的方法來判斷這個世界的真假，你是不是想得太簡單了？人類是善於欺騙自己的動物，僅僅因為疼痛就欺騙自己，確信這個世界的真實，你真的很蠢。”

他看起來簡直閃閃發亮，驕傲而決然，不可阻擋。

黃瀨獃獃地看了秋山真央一會兒，突然撲到秋山真央身上，然後暢快地大笑起來：“啊，果然不管怎樣，小真央都是小真央！”

能夠給他支撐的，只有秋山真央，總是能解決他的煩惱。

“不過，我有我的真央，我應該去找他才對！”

秋山真央有些愣神地看着懷裏的男孩閉上了雙眼，可是他的背後卻浮現出一個虛幻的人影，雖然變化很大，但是從模樣來看，應該是黃瀨涼太長大的樣子。

這個虛幻的人影衝著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幾乎堪比陽光，然後轉身化作光點消失不見，就好像是一場幻覺。

半晌，秋山真央回過神來，無奈又頭疼地看着自己懷裏睡得都要流口水的孩子，往被子裏一塞，就這麼乾脆躺了下去。

他快困死了，不管那傢伙發生了什麼，這裏都是他所生活的世界，總不能讓一個從其他世界來的傢伙改變了他。

秋山真央抬眼看着自己身邊熟睡的孩子，連他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柔和。

另一個世界的我所選擇的戀人嗎？

倒是有點好奇呢，不如讓他看看以後會發生什麼吧。

醒來的時候，黃瀨看着床頭卧着的秋山，愣了一下，然後迅速抱過秋山的腦袋，用力親了下去，近乎貪婪地汲取熟悉的氣息。

被折騰醒的秋山有些低血壓，伸手就揪住了黃瀨的臉，臉色隱隱發黑：“一醒過來就想被揍，是不是？”

黃瀨被揪得說話都含糊起來：“我怎麼了？”

秋山鬆開手，卻是伸手摟住了黃瀨的脖子，在他耳邊低低地嘆息：“你這個傢伙，拍戲都能把自己撞到頭，都昏迷三天了。”

黃瀨這才回想起來，看到秋山的眼底一層濃重的黛色，忍不住心疼起來，又在秋山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放心吧，我醒過來了。”

“我當然知道你會醒過來，我是這麼相信着的。”秋山笑道。

黃瀨抱緊秋山，重新陷入好眠。

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小真央比較好吧？至於另一個世界的秋山真央的問題，另一個世界的他，應該會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