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三筆賬

第十一章:三筆賬

“那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

明明是個問句,卻說的無比肯定,擺明了就是要給顧惟欽好好講講他欠的賬。

顧惟欽甚不在意,心想:聽唄,你要講就講唄,我不告訴你相關事宜和你要回憶欠賬有什麼關係?

但在態度上,他是不會示弱的。

“隨你便”這樣的話,也可以有束手無策的解讀。

顧惟欽看都不看秦雲曜一眼,不帶感情,彷彿旁白在陳述背景般說道:

“以聽取被害妄想症患者的臆想作為成為心理醫生的第一步是很有難度的。”

秦雲曜、荊乾湘和在遠處默默關注的初君曉都愣了會兒。

初君曉最先反應過來,爆發出一陣與他之前寡言形象相違背的大笑聲,笑到喘了幾聲后,道:

“看來高中校園生活不會太無聊。”

荊乾湘下意識把一部分思維從解讀顧惟欽的垃圾話抽脫出來,在內心吐槽初君曉:難道恐怖組織和超能力這種事情還算無聊嗎?不行啊……之前秦雲曜組織逃跑的時候他也懶得動,這人是反應太遲鈍了還是認知障礙啊?或者只是單純的神經不太對勁?

隨後秦雲曜和荊乾湘也都是反應過來了。

荊乾湘可不敢亂評價,四天時間足夠他了解秦雲曜這個人基本的性格了。雖然沒有打過人,但神情和某些時候的音量,讓荊乾湘感覺他這個人是有點暴躁的。而且……怎麼說呢,該說是特別自信嗎,在一些問題上會駁斥與他觀點相悖的人。可以證明結論的還好,他目前為止也都是對的,事後也只是說些自戀的話;無法證明結論的,如元能者相關事宜,他非得給對方駁倒到此生後悔沒有無條件附和他的地步不可。

昨天秦雲曜繼續高談闊論相關事宜時,初君曉不合時宜地挑了挑刺,秦雲曜堅持認為他的觀點是對的,就爆發了強烈的情緒與壓迫感。不過,初君曉還是不甚在意,竟然引經據典,闡釋了一遍《齊物論》裏“是非莫辯”的思想,整的秦雲曜一時間不知怎麼反駁。不過很快秦雲曜還是找到了突破點,又展開了激烈的反攻。荊乾湘眼看着兩位的舌戰從“是非”干到“真理”,只得和着稀泥,將兩位不肯輕言放棄的倔驢從哲學層次一步一步地拉回現實。

在荊乾湘的認知里,秦雲曜雖然火氣蠻大的,有時候也蠻衝動,但壞習慣基本不沾,也沒有真的暴躁到不好溝通,平時開開玩笑也不甚在意,對自黑也是信手拈來。總的來說是個能當兄弟的人,只要別踩他雷區就行。

但荊乾湘眼看着這倆爭起來,這可不就到雷區上蹦迪了么……

他不好說了。

事實上秦雲曜也不好說了。

秦雲曜自認為有清醒客觀的自我認知。比如元葯的99%死亡率,他是真心覺得自己絕對能挺過這一關成為元能者。但他知道有些東西並不是他可以招惹的,在九月一日,兩位元能者分別看守學生的時候,秦雲曜都蠻老實的。即使要說逃跑那事,他也是深思熟慮之後才做的。他到現在也不認為逃跑的決斷有什麼錯,錯的是老磁變態一樣的抓人質,利用人心的弱點。要說觸怒看守他的元能者嘛,秦雲曜是真的不會做。明明知道失敗結局或者悲慘下場的情況下還一意孤行,這不就是傻?秦雲曜有時候也會在心裏邊自黑,他這樣說得好聽點是分析到位選擇合理,說的難聽點就是欺軟怕硬。他並不打算否認欺軟怕硬,因為他自認是個認知清醒的人,他並不覺得描述他的衝動情況是欺軟怕硬不合理。

因此,秦雲曜其實是不想招惹身為元能者的顧惟欽的,即使他現在已經對顧惟欽積累了諸多不滿。

但他秦雲曜為自己討個說法總可以吧。

秦雲曜從多角度思考,都不認為顧惟欽會動手,但這種事是說不好的,何況他們都不怎麼熟。

但是從打鬥的情況和顧惟欽平時的表現來看,他絕不是啥善茬。

因此秦雲曜既得回擊顧惟欽,又不能說得太滿,剛剛好就行。

只能說秦雲曜也是相當有挑釁天賦,他認為一般般的回擊,在荊乾湘聽來簡直挑釁拉滿:

“那就讓你看看到底我是被害妄想還是你是妄想症吧。”

此時荊乾湘和初君曉也都很好奇,前幾天他們幾次問顧惟欽欠的賬是啥,秦雲曜都不說。而現在秦雲曜終於要說出口了。

“第一筆賬是你的冰刀,在我即將成為元能者的時候切斷了元葯。”

“第二筆賬還是你的冰刀,瞎扔,兩三把差點扎死我。”

“第三筆賬嘛,就是救你一命的那一瓶水。”

“所以……”

“停!”

顧惟欽的耐心僅限於秦雲曜講完三筆賬,他剛聽秦雲曜講完第一筆賬就已經怒不可遏了。

什麼叫做他即將成為元能者?

無論是承擔痛苦的角度,還是成為元能者背後肩負責任的角度,顧惟欽都不能無視這句話。

他至今都不願回憶那天那時那撕裂重組全身細胞的痛楚。死神的腳步是如此真實,死亡的號角是如此洪亮;走馬燈時他是多麼的苦澀絕望,迴光返照時他是多麼的亢奮癲狂。秦雲曜如此輕鬆寫意地宣稱顧惟欽打斷了他成為元能者,自然是他自己可以成為元能者,成為那百分之一的意思,這對顧惟欽而言有莫名的侮辱感——他以死相搏的歷程絕不能被別人看輕!年少氣盛、心懷鴻鵠的顧惟欽不會在涉及自尊方面的爭論中做出讓步。

再者,秦雲曜說成為元能者,但他根本不知道元能者意味着什麼。難道他以為成為元能者之後的生活就是憑藉超乎常人的身體素質去享受人生嗎!顧惟欽想到自己六歲的橫禍,十年的不幸,一生的黑暗,更對秦雲曜什麼都不知道就胡說八道的態度感到怒火中燒。

“閉嘴!你知道什麼,你知道從鬼門關走回來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走馬燈時有多想一死了之嗎,你知道元能者背後的責任嗎,你知道要對抗的黑暗嗎?!不,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是個愚昧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沾沾自喜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很行的一個普通狂妄高中生,看到我成為了元能者你就有了跟風和攀比心理,心想顧惟欽都可以成為百分之一為什麼我不行,幻想着自己成為元能者以後會怎樣怎樣。你這種遊樂的心理,絕對不可能走過元葯的篩選!如果你識相的話就老老實實地當個普通學生做你那該做的事情!”

秦雲曜也卯上勁了,他人跟個柱子一樣立在那裏。他確實什麼都不知道,而且打算利用這次談話讓他知道什麼。但高傲自負的他,對於顧惟欽的發言很不爽。秦雲曜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認為辦得到的事情沒有辦不到的。對他而言,顧惟欽劈頭蓋臉的怒罵僅僅是先入為主的主觀臆斷,這是對他巨大的誤解,他自然想要把這誤解糾正回來!

“自以為是的人到底是誰啊,你說了這麼多全是猜測,是沒有用沒意義的話,蠢材!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成為了元能者就可以不把人當人看了,就算你是元能者,你也只能做個學生,或者進入一些部門參與實驗,說到底你這個不科學的東西沒被切片研究就算運氣好了,還來我面前大放厥詞!我從來都沒有跟風或者從眾的想法,在聽到百分之一存活率的那一刻我就覺得我必然能活下來,我好奇的只有活下來之後會怎麼樣。我是遊樂的心態算你小子勉強猜對了,但那又怎麼樣?我無論是什麼心態,都不會影響我活下來這件必然的事情。”

但同時秦雲曜沒有忘記最初的目的,可不能為了瑣事把他急切想知道的事情耽誤了,他很快又補上一句:

“嘴上叫着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說的好像你知道些什麼一樣,在醫院躺了三天的人能知道些什麼呢?真好笑。對吧,荊乾湘。”

荊乾湘萬萬沒想到秦雲曜說到最後還扯一扯他,他只好乾笑兩聲說道:

“不清楚。”

荊乾湘人早就聽傻了,他是絞盡腦汁都想不到這欠的賬會這麼勁爆,在他的理解里,正常人都會因為切斷元葯的那一刀而感到幸運。像秦雲曜這種反而會憤怒的情緒,讓荊乾湘不得不猜測起秦雲曜是不是真的不正常。

秦雲曜倒不在意這個回答,他叫荊乾湘只是為了給顧惟欽壓力,這樣指不定他一急眼就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了。但結果讓他很失望,顧惟欽只是鐵青着臉嗤笑一聲,道:

“跟你這種沒有體驗過元葯的人,沒什麼好說的。說的好聽叫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難聽就是極端自信。反正你也體驗不到元葯了,你就抱着你那可悲的自信心到被社會碾成灰的地步為止吧。對於你們,我無話可說。”

最後一句明顯是顧惟欽想讓秦雲曜死了那條套出消息的心。

初君曉聽完后竟然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刻薄說道:

“搞了半天全都是在紙上談兵,無聊。”

另外三人都是懂他意思的,秦雲曜堅信自己可以成為百分之一的倖存者;親身體驗過的顧惟欽深感秦雲曜的自信是多麼愚昧,堅信秦雲曜無法活下來。這都是非常明確的。然而,問題就出在,雙方誰都無法證明自己是正確的以及對方是錯誤的。作為勝負條件的元葯已經不知所蹤,而且涉及生命的勝負,即使真有元葯顧惟欽也會阻止秦雲曜注射。他不是個眼界僅限於自身的人,秦雲曜再自信他也不會讓秦雲曜注射元葯。萬一萬一,哪怕有萬分之一概率死亡他都不會讓別人注射。

秦雲曜略顯不爽,輕嘖一聲,扭頭看向荊乾湘,問道:

“你怎麼想。”

荊乾湘嘆了口氣,他只是想吃個瓜,不是想捲入麻煩事,不得已開口道:

“反正所謂百分之一生存率比拼的是意志力吧?能堅持住的人就能倖存,你們比賽比意志力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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