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倒霉的小和尚
離開凌雲山莊的路上,四下無人。
蘇一川幾人走在路道。
令人費解的是,往日凌雲山莊旦逢大喜之事,必定會連擺三日盛宴為之慶祝,美酒佳肴笙歌艷舞,日日皆有。可此次堂堂魏老莊主的七十大壽,怎得一天就歇了火?然而仔細一想也難怪,雖是魏伯儀七十壽辰,的確可喜,但畢竟老爺子卧病在床,痊不痊癒的另說,慶賀一事總不能太過了火候。依老莊主的意思歡慶一日,已經是表了態,意思意思便是足夠。
那些礙於凌雲山莊的面子不敢不來的人自然是喜,另外一些,像混跡江湖市井的滑頭,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矇混過關進入山莊騙酒騙菜的小人,再要麼就是幾個毫不起眼的小門派小勢力,一門心思都撲在巴結凌雲山莊這棵大樹上的一類人,那可就倍感遺憾,心緒憂愁了。
蘇一川他們本想找機會查一查有關三屍魔的事情,但主人家下了逐客令,無奈只好跟着別人的步子緩緩下山。
有意無意地,幾人遠遠落在人群的屁股後面,隔着一大段距離。
“懷玉,你說三屍魔的事情你知道?”見遠離了人群,蘇一川當即開口問向身邊腳印跟腳印亦步亦趨粘着自己的小和尚。
張懷玉這般模樣,也不是沒有原因。
蘇一川在心中輕輕嘆了一下,這小和尚也忒慘了些。
趁着師父陳道生出門遠行,偷了一大半師父辛苦積累數年的積蓄,行竊過程中還打翻了住持的缽碗。一路南下遊玩,兜里的銀子消失速度如流水,東西再貴頂破了天也都是些素齋素食,天曉得是讓人當死肥羊宰了還是在路上讓人偷了,又或者一邊挨宰一邊被偷。
向南到了陽川邊境之地,獃獃看着險峻萬仞的奇峰巍峨矗立,想起師父曾說普通人出入陽川十分不易,難於上青天,加上兜里連個銀渣子都沒剩下,小和尚就想着打道回寺接受懲罰,路上再厚着臉皮挨家挨戶討一個看着過得去的缽碗。
結果還沒反應過來,撞上一群在天乾遭到朝廷點名通緝的亡命之徒,一群兇狠匪徒想逃到沒有王法約束的混亂之地陽川,可憐張懷玉就這樣稀里糊塗被刀架着脖子入了伍。
想到這裏蘇一川也是腦瓜疼,虧得還是一群受朝廷通緝的亡命徒,帶上這麼個傻了吧唧的小和尚,怎麼想的?腦子讓驢踢了?!一刀宰了能費多大功夫……算了,還好沒宰。連自己都說不清怎麼一路飄蕩來到落梅郡的小和尚見到了蘇一川能不高興么?那可是外出兩個月來遇到的唯一一個熟人,必然是緊緊握住不放手。
看着張懷玉那副傻氣中透着警惕的樣子,蘇一川覺得又好笑又心疼。
跑到這麼氣派的山莊來化緣,想必也是餓的不行了。
見到蘇一川笑了,張懷玉也笑了起來。
“嘿嘿。”
還笑,蘇一川氣不打一處來,“嘿個屁!我問你正事呢,又不是讓人家拿着油雞腿往嘴裏硬塞的時候了?”
張懷玉用力吸了吸鼻子,“三屍魔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但這個山莊裏確實有着魔的味道,我很確信。”
“小和尚,什麼魔的味道啊,我們怎麼聞不到。”溫檸蔓在此時走了過來,輕輕揉了揉小滷蛋。
張懷玉兩手在頭頂亂揮,扒開溫檸蔓的白皙手掌,哼哼道:“小僧我別的本事沒有,但這個事情出不了錯,我修佛的啊,佛啊!”
蕭溫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你給我們形容一下是個什麼樣的味道。”
張懷玉一歪小腦袋,正色道:“腐爛、惡臭味,讓小僧打心底噁心。”
“如果是真的,那些我們幾個沒能靠近,有山莊弟子重重把守的地方,應該有很大的問題。”蕭溫看向朱賀。
朱賀為難道:“如今庄門已閉,我們怎麼接着查下去?”
蘇一川手指在臉頰兩側來回抓弄,目視凌雲山莊的地方陷入沉思。
“沒必要查了,知道凌雲山莊有問題就行,師父派我們出來本就是想試試看能不能查到點有用的線索罷了。”
“也是。”
蕭溫點頭,“那就回去吧。”
“懷玉怎麼辦?”溫檸蔓突然問道。
眾人齊齊看向小和尚。
張懷玉一臉焦急,死死抓住蘇一川的衣角,攥得小手心都淌汗水了。
蘇一川毫不猶豫地說道:“一起領回去吧,等找個時間我送他回天河郡。”
眼下只能這麼說了。
徐昊嗯了一聲。
溫檸蔓也覺得可行:“小傢伙挺有意思的,師父師叔們應該會喜歡的。”
“那就這樣。先回去將凌雲山莊的事告訴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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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青山,小劍宗。
李長風聽着蘇一川幾人說話,目光卻一直在躲藏在蘇一川身後的張懷玉身上。
“凌雲山莊?”李長風念了念這個名字,“倒是沒想到。你們可確定凌雲山莊與三屍魔一事有關?”
蘇一川一把將張懷玉提溜了出來,“我們不太確定,但他確定。”
李長風饒有興緻地看向畏手畏腳的小和尚:“你從哪裏來的?”
“天……天河郡。”張懷玉小聲說道。
李長風微微一笑,隨後琢磨片刻,開口道:“凌雲山莊你們幾個小輩不能放肆,那便我們出面吧,親自去看看。”
“師父,人家能給你面子么?”溫檸蔓不太放心。
李長風哈哈大笑:“能不給師父面子,那也能不給落梅劍林的面子嗎?”
“對哦!”溫檸蔓眸子一亮,摸了摸背後的紅鞘長劍,“你與張雪竹的師父是老相識,肯定能請動他。”
“你們幾個,可曾聽過‘聽風涯’?”李長風冷不丁問道。
“聽風涯?”溫檸蔓幾人一怔,這不是張雪竹提起過的那個宗門么?
幾人將張雪竹說的話告訴了李長風。
李長風略微意外:“沒想到你們消息還挺靈通。張雪竹所說確實屬實。”
“我要告訴你們的是,聽風涯較之落梅劍林半分不差,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猶有勝之!只是他們情況特殊,這些年來銷聲匿跡遠離是非,就算是現在聽過他們一點名聲的人,也只覺得聽風涯名不副實,沒有傳聞的那麼厲害。”
溫檸蔓問道:“傳聞是什麼樣的?”
李長風輕聲說道:“一世一宗,一宗十人,自立派以來便是如此。但這十人,非任何一宗敢小視。”
朱賀不能理解:“才十個人,居然能和落梅劍林相提並論?”
溫檸蔓也瘋狂點頭:“這也太過誇大其詞了點。”
蘇一川翹起嘴角。
李長風面露譏諷:“你們哪裏曉得聽風涯的厲害,此次正好可以大開眼界,也藉此讓你們認識認識這聽風涯。決鬥地點就在劍州,離落梅郡不遠,雇一輛馬車,大概七八日便可抵達。”
“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去?”溫檸蔓目光期待。
“怎麼?不想去?這可不是什麼九等武夫的小打小鬧,是真正的江湖前輩勝負之爭,哪怕觀摩出丁點兒東西,對你們的武道之路也是大有裨益。”
“當然,這點要全看你們各自的悟性了”
“去,當然去!”溫檸蔓第一個點頭,小腦袋跟搗蒜似的搖晃。
朱賀幾人聞言也是興奮不已,在李長風吩咐明日上路后全都一溜煙地跑去收拾行囊了。
待弟子們全部離去,李長風一臉慵懶之意,鬆鬆垮垮地靠在牆上。
“陳清絕與祈嵐的決鬥,一川他們能有幾人不虛此行?”歐陽怡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茅屋外,聲音清靈。
“能見到陳清絕一展武道修為,本就稱得上不虛此行了。不過若說有所收穫……”李長風略微停頓,一本正經地說道:“小菩提的境界,離現在的他們太遠了,至於日後嘛,就此一戰而言,有所悟者不過蘇一川一人而已。”
“你就這麼看不起自己門下弟子?蕭溫那孩子就算了,畢竟是我的徒弟,我自己清楚。你看不起徐昊,不怕雨柔找你麻煩?”歐陽怡霖笑聲甜美。
“實話實說還有錯了?”李長風聳聳肩,“孩子們天姿不差,只是離陳清絕的小菩提境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也是。”
李長風兩眼微閉,臉上的譏諷之意較先前交談時濃郁了數倍!
不知有多少世人打心底瞧不上這僅僅十人的宗門,這次都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吧。
“你當真要去落梅劍林?”
“當然不去,這點小事何必去麻煩他。”
“那……”只一個字,但詢問之意不言而喻。
李長風淡淡一笑:“直接打上山門便是,我跟他魏立安又不熟,講什麼情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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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川大江,為陽川地內最長最寬廣的一條江河,位於劍州境內,在南龍郡與落梅郡的交界處,奔騰咆哮的江流隔斷兩岸,是蘇一川等人此行的目的地。
原本只消七日的路程,因為運氣不好一連碰上了幾場春季雷雨,蘇一川等人走走停停,比預計時間晚了兩日才到。
不過眾人出發較早,幾人到了落梅郡的銀陵城時,距離陳清絕赴約之日,還有四天時間,蘇一川五人安頓城中,靜等決鬥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