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南海驚變

夜，漸漸的黑了下來。興漁鎮的上空，陰冷的海風不住的呼嘯而過。

天色沉沉，烏雲翻滾，似乎將要下雨一般。這海邊的天氣，說變就變，原本艷陽高照的天氣說不定轉眼之間就會變得電閃雷鳴，傾盆大雨。

旅店之內，各地往來的商客漁販見到這樣的天色都不禁面露憂色。要知道，這雨一旦下了起來，那些海鮮、乾貨販運保管起來可就麻煩多了，一時之間，眾來都盼這雨別下得太久，太大才是。

二樓的走廊上，掛着那幾盞大紅燈籠此刻也在風中不斷的來回搖晃，好似隨時都要跌落一般。

那眼明手快的店小二此刻在心中暗罵這鬼天氣，這雨要是一下，可得有得他忙活了——給眾商客蓋行李，以免給雨淋濕；看管坐騎牲口，否則那些畜生一旦受了驚嚇，掙脫繩索逃脫了，要想再尋回，可就難了。人家來到你這旅店住宿，那些行李坐騎你這店家自然得好生給人家看管了，要是出個意外，當保要你陪不可。那小二在心裏嘀咕了一下，連忙上樓去把那大紅燈籠又多加了一根粗大的繩索綁了起來，此刻，雖然依舊還是飄搖不定，但卻也不會輕易的跌落下來了。

“轟！”天空中有驚雷乍響，震得人們耳中嗡嗡作響，還未等到餘音完全消失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眾人見這雨來得這般猛烈，里心都是一陣犯愁，都相互的對望着搖頭嘆息。

店小二此時心裏更是犯難，連忙快步下樓，走到店門口，把店門給關了個嚴嚴實實。這樣一來，店裏的空氣更加的悶熱起來，眾人都顯得更為躁動不安。

那“天南四俠”之首的李元見這雨下得這般的迅疾心中更是比他人多了幾分的憂愁，只聽他輕輕地嘆息道：“唉！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這時下起來了，也不知那天儀門的高人此刻身居何處。”

南俠朱振此刻也顯得不安起來，他扯着那大嗓門抱怨道：“這該死的老天盡跟咱兄弟作對，這雨這般一下，我兄弟四人豈不是白白地在這等了三天三夜？這可真他娘的悔氣！”

北俠戚發年紀最小，但卻比幾位兄長想得開一些，他嘻笑道：“只怪我兄弟幾人平日裏沒給那南海龍王多燒幾柱高香，今兒個他可是來找咱哥兒幾個的悔氣來啦！”

“呸！老子一生只拜天地父母，卻是不肯拜他南海龍王，他這什麼狗屁龍王算是老幾？整天糊弄出這鬼天氣，還讓不讓人活了？要是當真哪天他上得岸來，給老子撞見了，老子手中的板斧也饒他不得！”說罷手上青脛暴現，一把操起放在一邊的鬼頭板斧隨手一扔，那原本平坦堅實的地面立即給砸出一個老大的深坑來，看來那鬼頭板斧的重量也不輕。

只見他那板斧頂上赫然是個陰深恐怖的骷髏圖案，斧口明晃晃的閃出白光，彎成新月狀，鋒利無比，足的二尺來長，想是用精鋼打造而成。

那些天南地北趕來的商販剛才都還在互相的嘀咕惱怒，此刻見到這麼一件陰深恐怖鬼頭板斧，哪裏還敢多言半句，心裏一陣哆嗦，紛紛低着頭，也不敢再抱怨這鬼天氣什麼的了。

坐在後邊角落的那白袍老道此時也吃了個大飽，他見這四人都心浮氣躁，很是不安，心想，看來此時便是要表明身份了。只見他脫下頭上的那頂大斗笠，佝僂着身子，裝做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起身走到四人桌前，拱手問道：“不知四位可是當年名振天下的‘天南四俠’？”

四人見這老道竟然看出了自己兄弟幾人的身份，都是大吃一驚，各自暗想：我兄弟四人十多年前就不再干那偷盜之事，“天南四俠”這個稱謂早就消失多年，你這不起眼的老道又怎麼會知道？

為首的李元見這老道體態龍鍾，也不知是何方神聖，當下也不敢輕視，起身還禮道：“那‘天南四俠’是我兄弟幾人十多年前的賤稱，早就撇棄不用，不知道長卻又是如何得知道的？敢問道長尊號大名？”

那白袍老道呵呵一笑，立直了身子，早不再像剛才那般龍鐘體態，目現精光，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種威嚴之氣，渾然間猶如變了一個人。只見他撫了撫那把銀色的鬍鬚道：“貧道便是你們在此等候之人――天儀門青陽。”

他這話一出，那四人都是“呀”的一陣驚呼，大大的吃了一驚，如同遇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想信之事，一時竟也不敢相信他便是天儀門掌教青陽真人。

呆楞了半晌，李元將信將疑地道：“原來是天儀門的青陽真人駕臨了，我等有眼無珠，竟不識得真人，還請晾解。只是據在下所之，從天儀門來的高人似乎並不只一個，莫非這其中有什麼隱情？”

青陽真人見他問這般言語，顯然是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呵呵一笑，也不怎麼在意，道：“本來是我與另外兩位師弟一起來的，但我門中生了些許小小的變故，所以他倆便留在了峰上，未曾與貧道一起下得山來。貧道半月前接到段天明施主傳來的消息，說那上古神獸水麒麟多日躁動不安，半月不曾進食，貧道惟恐擔心有什麼異事發生，便下得山來一看究竟。”

李元四人聽他把恩公段天明跟上古神獸水麒麟都說了出來，自是對他的身份再無半點地懷疑，當下紛紛的給青陽真人拜倒下去。他四人早知青陽真人名振天下，一身道行盡得師傅子玄上人真傳，又是前輩高人，此刻見到自然對他崇拜萬分，都不由自主的向他跪倒磕頭。

店內眾人見那使鬼頭板斧剛才還凶神惡煞如同鬼魅凶靈一般，此刻竟然跟着其他三人向著那糟老道跪拜了起來，心中更是疑惑不解。而那店小二見到這樣的情景心中也是一驚，竟是站在那裏不住的哆嗦了起來。卻也暗自慶幸自己剛才雖然在心裏說那老道小氣摳門卻沒明的說出來，否則，此刻自己的小命哪裏還能保住？

青陽真人眼光紛紛從四人面前閃過，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四人，隨後點了點頭，一一把他們扶了起來。

朱振此刻轉過頭來，眼光四轉，似乎在尋找了什麼，只是尋了半天卻也沒有結果，不禁又火了，發作怒道：“該死的店小二，你他娘的死到哪裏去了，快快出來添酒加菜！再不出來老子可要板斧伺候啦！”他嗓門粗大，聲若洪鐘，這般一吼，樓頂之上的灰塵木屑紛紛跌落下來，不少落入了他的桌上的碗裏。但眾人見他身形魁梧，聲若洪鐘，使得一把鬼頭板斧風生水起，想是練過家子的人，又哪裏敢抱怨半句？

那店小二此刻躲在門邊的角落裏渾身不住的顫抖，心中害怕至極，給朱振這般大聲的一喚，卻又不敢不出來，只得步步驚魂地走了出來，驚魂未定的道：“大……大爺別惱，小的……小的這就給您添酒加菜去。”說完這話也不敢當即去後堂打酒拿菜，卻是站在那裏等待朱振的吩咐。

朱振見他給嚇成了這般模樣，哈哈一笑，又道：“你這膽小如鼠得小廝，還呆在這裏做什麼，莫不是要吃你大爺一板爺！”說罷又撿起了放在一旁的鬼頭板斧在店小二眼閃晃來晃去，裝作要將砍下的姿勢。

那店小二見那鬼頭板斧白光閃爍，鋒利無比，心裏哆嗦不停，身子一彎，竟是不由自主的委頓了下去。

就在此時，青陽真人一把伸出左手，在店小二的腰間託了一托，便把他扶了起來，那店小二隻覺得體內氣血充實，心中竟是覺得大大的舒服，便向青陽真人投去感激的目光，一時間也不再害怕起來。

青陽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地對他道：“小二哥不必害怕，這位大哥跟你鬧着玩的，你這就去忙其它事去吧。”說罷揮了揮手。

那店小二聽他說了這話，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大是歡喜，強作鎮定，一個骨碌，便慌忙的跑到後堂去，再也不敢出來了。

待那小二走後，青陽真人又指着自己桌上的碗筷道：“貧道已然吃好，我看幾位想畢也早已吃飽喝足了，恐怕不必再添酒加菜，白白浪費了吧！”

為道的李元當即應道：“是是！真人說得甚是，我二弟他生性莽撞，卻也是出自好心，想好好的款待一下真人。”

那朱振本來是好心想讓店小二添酒加菜，兄弟幾人好好的招待一下青陽真人，不然日後給恩公問得此事，說不定還要責怪他們暗有怠慢之心。只是卻想不到這青陽真人竟也不肯受之，一時間心裏老大的沒趣，卻也想不出這中間的道理。

其實，青陽真人雖然仙風鶴骨，名振天下。但卻對吃住一事並不怎的挑剔。修道之人，講究心清性明，像他這般身懷不世道行的高人，更是視五穀為其父母，對其萬分尊重，向來不會浪費糟蹋。但這些道理，又豈是那綠林盜賊出生的朱振所能明了的？

青陽真人輕輕地點了點頭，又緩緩地道：“今日天色已晚，又下着大雨，我等便在這旅店之中暫住一晚，明日一早便去那‘玄天境’一看究竟。”

李元四人紛紛點了點頭，心中對眼前的這位前輩高人的敬仰更是多了幾分。

“砰砰砰……砰砰砰……”便在此時，店外響起了急促的敲門之聲。只是那店小二此刻躲在後堂之中，哪裏還敢隨意地出來？此刻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他也是再不敢過問了。哪裏還管你什麼生意客人。

“小二，快快開門！”屋外那人敲得久了，卻久久不見店小二出來開門相迎，聲音更是焦急了幾分。

李元聽這到聲音似乎覺得有點耳熟，便要向前去開門，剛一轉身，心念一想，眼光又向青陽真人望去，似乎是在請示他一樣。

青陽真人見人眼光望向自己，一下便明白了其意，便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去開門。

李元隨即向前走去，剛要伸手去開門，卻聽見“嘭”的一聲巨響，那半邊店門整塊的倒了下來。原來店外那人等得久了，心中再也按耐不住，便揮腳一踢，便生生的把那店門給踢開了半扇。

只見從外奔進一個青衣小伙，渾身濕透，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面露驚色，也不知道在雨地里淋了多久。

那小伙一見到李元四人便砰地一聲跪了下來，心中一酸，哭道：“四位大俠果真在此，可總算讓我找着你們啦！”

李元見這小伙乃是恩公庄中負責看門接待的管家吳二，他年紀雖然不大，卻是端的精明能幹，又機智靈活，深得眾人歡喜。只是卻不知道他怎麼會成這般模樣。便上前一把將他扶起，又讓他坐在一旁，給他沏了一杯茶水，安慰道：“吳管家別急，先喝口茶水壓壓驚再說不遲。”

吳二伸手一把拿起那茶杯，一個咕嚕喝完便把茶杯扔在一旁，驚魂未定的道：“‘玄天境’出事啦！今日天色一變，我家主母便要生產，主人也特意的趕了回來。便在那時卻突然有大批黑衣人來襲，我家主人說守護‘龍魂攝令’要緊，便一恨心，也不顧主母生產，便去跟那黑衣人打鬥了起來，而偏偏水麒麟已有半月未曾進食，如今出了這般大事，也不知怎的，它卻不管事，自顧自的在那裏睡覺。我見勢不對，便尋機跑了出來，總算是老天有眼，叫我給找到四位大俠了！”

李元心中一震，驚道：“可知來襲的黑衣人是何人？”

“不知道！他們各個身着黑衣，面蒙黑步，只露出兩隻眼睛來。但卻是個個道法驚奇，好像大多不是中土之人。主人雖然空有一身本領，但卻也不能同時對付得了這許多人，只怕現在，只怕現在……”說到這裏，吳二情難自禁，竟然哭了起來。

李元在心中思索了一下，又對吳二安慰道：“吳管家莫慌，眼前這位道長乃是天儀門中的得道高人――掌教青陽真人。有他在此，再強悍的黑衣人咱也不用畏懼，你且想想，你臨走時有沒有見到段恩公？”說罷便對吳二指了一指青陽真人。

吳二聽他說眼前這位道長乃是青陽真人，心中好是歡喜，猶如看到了莫大的希望。立即跪了下去，給青陽真人磕起頭來。

青陽真人立即上前把他扶起來，道：“不用多禮，你好好想想，水麒麟沒出什麼大事吧？”他聽吳二說水麒麟在有外人來襲時也不管事，竟然自顧自的在那裏睡大覺，大是驚訝，覺得此事非同小可。那水麒麟乃是千年神獸，早已通靈，如今又怎麼會這樣？莫不是出什麼什麼事端？

吳二定了定神，仔細的想了想，道：“我臨走之時只見主人說什麼‘天儀門的高人總算是來遲了一步’，言語之中很是惋惜。現在看來，主人所說的高人，便是這位青陽真人了。”說罷向青陽真瞭望瞭望，又道：“平日裏也是小的負責照料水麒麟的飲食，不過先前它卻是經常自己下南海卻捕捉魚類吃。前月前有個相士卻給我說水麒麟乃是上古神獸，怎麼卻要它自己出海捕食，那豈是對他大大的不敬，若是它哪天發起脾氣來了，恐怕便要天下大亂。我問他應該怎麼辦，他卻神神秘秘地從懷裏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說這粉末是用天山上等的雪蓮練制而成，混在魚蝦里，給水麒麟吃了對它身體是大大的有益。我見他說得繪聲繪色，便花了十兩銀子把那包粉末給買了下來，回到府中，先給貓兒狗兒吃了，卻也相安無事，心裏一寬，便扮在魚蝦里一齊給水麒麟吃了，哪想竟會生出這樣的事端。後來我怕主人責怪，一直未敢跟他老人家說起。要是主人因此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吳二便是死個一百次也不足謝罪。”說完又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