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穿過那扇門

“此人之夢，當有五界，我如今所處的位置，當屬於第二夢界的盡頭和第三夢界起點的交界之處，青衣穿過了那扇門，想來已經抵達了第三夢界。”

雲裳看着自己手上的星光，此時正散發著微弱的螢火一般的光，星光化作一方一尺方圓的羅盤，羅盤上是不規則的輪廓，其中有一青色的星光小點正在閃爍。

“所以，為什麼會是五界之夢？”

這是雲裳在剛剛入夢時就想不通的一點。

尋常人的夢境，很少和夢境的界限有關，最簡單的夢界屏障就是門戶，這門戶將整個夢境劃分開，在場景上相互獨立，在心境上卻又相互聯繫，就像是雲軒的第一夢界是花園，夢境的屏障便是那通往連廊的那扇門。

不同於尋常夢境之中的門戶能夠隨意開合，夢境的屏障在穿過時是會驚擾夢境的主人的。而且穿越夢境屏障會產生類似於穿過水波時的空間錯覺和失重感。這是區分夢境屏障和普通門戶最簡單的方式。

門戶往往意味着連通夢界之間的媒介，從而使夢界處於獨立的狀態，而作為媒介，門戶便要有連通的功效。

夢界之間的媒介並非只有門戶，常見的還有水面、鏡面，甚至還有字畫、書籍，只要是能支撐夢境主人意識的夢界媒介都能達到分割的作用。

不過凡事皆有例外，畫中仙所在的書畫世界，便並非是雲軒的夢界，那水墨捲軸也並非是夢界的媒介，似乎是畫中仙的手段。

雲軒的五界之夢並不包括那畫卷世界，如今已知的前兩大夢界，第一夢界為雲軒記憶中的尚家花園，第二夢界為連通書房和花園的長廊，如今第一夢界已經消散在侵蝕的迷風之中，第二夢界的門戶也一同被吞噬，第二夢界同樣被夢界蝕風入侵，若非雲裳用符紙鎮壓只怕也會一併消散了。

夢界蝕風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侵蝕夢界，也只會產生於夢界之中，其名是侵蝕而非吞噬，吞噬或許還會有所殘留和去處，而侵蝕是單向的，侵蝕夢界來壯大夢界蝕風，直到將整個夢界侵蝕，夢境之中只剩下那一團團灰色的風，吹動着脆弱如海市蜃樓的夢境。

若是畫中仙沒有說謊，那麼夢界蝕風的來歷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自然產生的夢界蝕風，只會誕生於死去的夢界廢墟之中，誕生於極致的哀傷或是負面情緒，猶如一點絕望的蒼白火焰，終會點燃荒蕪，一點點的吹拂過死去的夢界，將一切侵蝕乾淨，只留下空洞的夢界。

夢界死去，只意味着一個結果，有人將要失去自己的夢了，從此再無夢境，只剩下連聲音和顏色都被侵蝕的空洞，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死寂，再無一點聲響，再無一點回應。

那豐富多彩美輪美奐的的夢境隨着一縷縷風的吹動，最終化作細沙在指尖消散了。

夢界蝕風的另一來源，卻是人為的，收割夢境的人，手捧着那一縷漆黑的風，然後屈指一彈，漆黑的流星劃過天際一般墜落在夢界之中，這是對於違約之人，連夢境都剝離的術法，相對於夢界蝕風原本的作用，這更像是一種刑罰，將夢境和記憶一同毀滅的刑罰。

收割夢境的人，早已經麻木，他們投放夢界蝕風的舉動早已經失去繁瑣的儀式感和虔誠，舉起手，將夢界蝕風降臨，目送着這夢界蝕風將一切侵蝕殆盡，然後在面無表情挑起那一朵在廢墟之中流竄的黑色的風，發出一聲嘆氣，或者只是象徵性的搖搖頭，而後無喜無悲的離開空洞的夢界廢墟。

畫中仙寄託于山水畫卷之中，雖然身處於雲軒的夢境之中，可畫世界依舊穩固，並未遇見那山水畫卷有崩潰的徵兆。

山水畫卷不屬於五界之夢，但是作為靈體，畫中仙卻依舊被那夢界蝕風所吹拂着，甚至能站在那裏等待雲裳的到來。

“夢界蝕風的出現，莫不是因為那雲家小子的壽命將近？”

很難解釋夢境和死亡以及生命的關係，有的人身體健康，卻連夢界的影子都未必能看到的，有的人百病纏身，夢界確實完善的很，雕樑畫棟，長街雨雪，美輪美奐。有的人一出生時便被一紙契約簽訂奪取了夢境，有的人卻是在油盡燈枯的那一刻，都不曾有夢界蝕風出現的危險。這期間未必有什麼必然聯繫的存在，卻也說明了一個問題。

“五界之夢，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簡單啊。”

就像是上鎖的門，層層嵌套的木盒，如果一件東西不同尋常的繁瑣，那麼起目的必然只有一個。

那門戶背面和盒子裏的東西，有它必須被隱瞞的理由。

就像是那穿透第二夢界與第三夢界門戶的系命懸絲，絲線的背後總要有一個源頭，那源頭絕大數都是一個東西。

繭。

系命懸絲寄生在夢界之中，蠶食着夢界並且肆意的瘋長着更多的銀色絲線，直到那系命絲將一界填滿或是封鎖拋開它的詭異之處不談，系命懸絲也算得上上佳的守護和鎮守之物。

第二夢界的堙滅已經是無可逆轉的了，雲裳目光凝重的看着連廊盡頭那已經蠢蠢欲動的夢界蝕風，而她的背後就是穿越夢境屏障的門戶，只要她願意，她甚至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雲家小子，究竟隱藏了些什麼秘密啊。”

雲裳看着面前逐漸靠近的夢界蝕風，而後對着虛空輕輕的一招手，點點晶藍色的星輝落在了她的手上

至於那些那幽幽破碎的晶藍星芒轉眼間靠在一起，而後緩緩升起，化作一模糊符紙的樣子。或許是夢界蝕風的緣故，這晶藍色的符紙上已經是千瘡百孔，很難在拼湊出原本的樣子了。

“無論如何，還是祝你好運吧。”

雲裳心中默默想着，輕輕推開了背後的那扇門，誰承想那裏面的東西很簡單。

濃郁的血腥氣息，無盡的黑暗，還有那蜷縮在地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