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繭

雲裳眉頭一皺，第三夢界的狀況比她想像的還要惡劣很多。

第三夢界的範圍很小，其大小不過是一間書房的方圓大小，擺設和陳列也很簡陋，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並非是尚家的書房。

儘管對於系命絲的存在有所心理準備可真正推開房門的那一刻，雲裳還是被嚇到了。

系命絲的確被抽離了，可穿過第二夢界和第三夢界門戶的系命絲卻在媒介之中留下了投影。只是作為載體的系命絲被抽離后，生命附着的血液卻是依舊停留在半空之中。以至於第三夢界的書房之中，滿是血液殘留的薄霧和細密的血珠，它們連點成線，連線成網，以至於雲裳的視野里是一片暗紅色和鮮紅色交織的血色織網。

殘留在半空中的血跡映射着曾經系命絲伸展的軌跡，顯得格外詭異和驚悚。

雲裳並沒有看到尚青衣的身影，羅盤上顯示尚青衣的定位已經離開了第三夢界。

“真美啊。”

畫中仙情不自禁的感嘆的到，他的身影穿梭在滯留在空中的血影之間，時不時發出驚訝的讚歎。

系命絲的伸展軌跡，像是畫筆一般展示着諸多美妙驚艷的花紋和圖樣，而且這些圖樣並非是單純的平面，而是一種巧奪天工的立體的美感。有時是精巧的螺旋，有時是相互嵌套的星芒，如果將這些鮮血勾勒的軌跡換做是顏料筆墨來作畫，恐怕將會是難得的傳世名作。

“你怎麼在這？”

雲裳自然注意到了這空曠的書房中多了一個人的存在，不過畫中仙卻非是從她身後的門戶中進來的，反而是在書房之中的一副掛畫中走來，那捲描繪的是一副山居圖，畫中仙以那畫中撫琴的書生模樣從畫中走來，由遠及近，直到落在書房之中。

畫中仙落地時，便被眼前的系命絲軌跡給吸引了，同時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雲裳，索性雲裳那時正背對着他，才沒注意到他的目光。

“原本畫卷世界只能通往兩界，如今卻是開放了這第三界，我在畫卷世界中感應到了一處模糊的門戶，窺探一番后發現並無危險氣息，這裏卻隱隱散發著吸引我的指引，而且我也能感知到你也在這裏，因此我也便隨意降下投影來看看。”

畫中仙伸手觸碰着眼前定格的系命絲軌跡，臉上浮現出好奇的神色。

“這些都是你做的？”

畫中仙對着雲裳畫了一個圈，剛好將半空中的系命絲軌跡圈入其中，詢問道。

雲裳聞言，微微皺眉，卻是並未回答畫中仙的疑問。

第三夢界的打通，畫中仙會得到感應的確在雲裳的意料之中，她也想到了畫中仙很可能會來到這裏。

至於為何不是從第二夢界和第三夢界的連接點那扇門來這裏，原因也很簡單，第一夢界和第二夢界也就是花園和連廊，都已經在夢界蝕風之中化作了飛灰，那扇門已經失去了溝通的所用，畫中仙的靈體神異非凡不假，可若是在夢界蝕風之中恐怕也會有迷失的風險。

以畫中仙的性子和算計，莫說是強行滲透門戶對他沒什麼好處，只怕是有好處也未必會在雲裳面前顯露出他的能力。

如今第三夢界還算穩定，至少這裏還沒有夢界蝕風入侵的跡象。

“如你所見，這是系命絲的舒展痕迹，系命絲吞噬生機，又汲取血液來壯大自身，系命絲存在時，在宿主的身上會不斷抽取血液然後將其逸散成血霧，來保護系命絲的本體和宿主，這一過程之中，系命絲的數量和生長速度都會遠超尋常形態。不過相應的，宿主也將遭受到被抽取血液的痛楚。”

話語中，雲裳也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系命絲穿透時帶來的痛楚，可是近乎鑽心一般的疼，尋常人若是被銀針刺痛都會難受無比，更何談是那撕裂萬物的系命絲了。

雲裳在抽離系命絲時也不過是被擦傷一下，那系命絲便險些滲透過她的指尖轉入，若是被系命絲游入身脈之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系命絲摻雜在命運絲線之中，二者如出同源，系命絲便猶如那細沙之下的鋒刃，沙里藏刀，隨時準備噬人生機。

雲裳眼中的金色符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銀色的火焰，而後面色凝重的看着血液的軌跡。

那血跡之下是一枚蠶繭一般的軌跡，濃郁的血霧和血色絲線層層包裹着的是一個蜷縮着身影。

那些系命絲軌跡都是在那裏戛然而止的，如此也便在血霧之中隔開了一處細微的斷裂缺口。

而後那些系命絲血液的通道循着那具蜷曲身體的心脈沿着血管和骨骼，在他的體內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合，最終像是繞了一個圈一般重新穿透了皮膚，將絲線伸展了出去。

那一層薄薄的皮膚便是隔開內外系命絲軌跡缺口的原因。

那是系命絲在穿透時必定會留下的痕迹，雲裳也在她背後的門上見過。

系命絲幾乎是滲透了這具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絲毫不差的在他的身體裏橫衝直撞，蠶食着每一處經脈血肉乃至骨頭，而後以纏繞和編織的方式將其取而代之。

就好像在無人問津的墳塋上生長出的藤蔓一般，侵蝕整具身體。

銀色火焰代表着過去的投影，這也是雲裳在踏足第三夢界時腦海中浮現的蜷縮身子的少年的影子的緣故。

不過這一次，並非是雲裳“看”到的，準確來說是系命絲的軌跡，在劃破她的指尖時，映射在她腦海中的景象。

如今那過去的景象已經消散了，唯有透過那些系命絲上沾染的血跡才能窺探那過去時的一角。

黑暗之中，羸弱的少年顫抖着身體，直到那纖細的銀色絲線出現，身形猛的一顫后，目光無神的看着系命絲沿着他的指尖鑽進了身體裏，幾乎一瞬間少年的額上滲出幾滴細密的冷汗，可那少年寧可咬破舌尖也沒吭一聲，只是那攥緊的幾乎要扎進手掌的拳頭還是出賣了他。

羸弱少年咬緊牙關，除去身上微微的顫抖外，眼睛卻是死死的看着那神秘的絲線。

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一根根系命絲穿過少年的身體時，總會引起他那微微的顫抖。

直到最後一根系命絲沿他的心口鑽入時，肉眼可見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情緒。

很快，第一根系命絲，穿過他的身體，帶起了鮮血和薄霧，那是第一條系命絲的舒展軌跡，近乎崩潰的痛楚，蒼白的臉上因疼痛疼而滲出了不少細密的汗水，可那少年硬生生的沒有吭一聲。

第一條系命絲，第二條系命絲，第三條系命絲軌跡的被滯留在半空中時，少年的眼神早已經麻木。

“所以，會很疼，對么？”

畫中仙的指尖拂過一條條定格的系命絲軌跡，並以此推斷着那名為系命絲的東西原本樣子。

他，是看不到系命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