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營地
“是凌寒!凌寒回來了!”張琦喊道。
“藍昕也沒死!貢布也在!”王震生激動的說。
關明遠率領眾人親自迎接,看到凌寒仍然如過去那樣英姿勃發,沉靜威儀的緩步朝自己走來,關明遠微微揚起頭,弓起的脊背也不由得挺了起來,懸起的心一點、一點、一點的歸了位。
“凌二你夠快的啊,我正準備出發去找你呢,想不到你自己回來了。”
整個基地,除了冷少欽,沒人敢這麼叫他。凌寒掃了一眼冷少欽,沖他點點頭。他徑直走到關明遠面前,平靜的說:“關爺,我回來了。”
關明遠拍拍凌寒的肩膀,難掩激動的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走,外面冷,咱們裏邊說。”凌寒回頭跟舒展說:“你先帶他們倆去實驗室,我待會過去。”
“知道了。”舒展暗自抹了把汗,心情複雜的拉住了正要跟着凌寒往樓里走的藍昕,“藍昕,你跟我來。”
藍昕搖搖頭,一隻手指指凌寒,仍然朝着凌寒的方向走去。
“哎,你幹嘛去?”
跟着凌寒啊。
“你回來,不能去。”舒展拽住藍昕。
為什麼?藍昕歪頭看舒展。
陳雲蕤也走上前拍拍藍昕的肩膀說:“凌寒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你先跟舒展去,凌寒待會就會去找你。”
藍昕想了想,聽話的點點頭。
張琦和王震生拿來擔架抬起貢布,幾個人朝兵營方向走去,這時正好有三個男人從他們身邊走過,藍昕的心思都在貢布身上,不小心撞到了其中一個男人,對方立即罵道:“媽的,找死!”說著一手揪住藍昕的衣領,一手攥成拳飛了過來。
舒展忙拉住劉海的手說:“海哥,我替他跟你道歉。”
三人中為首的男人也伸手攔住劉海,懶洋洋的說:“行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劉海哼了一聲,“冷哥發話了,我不跟你計較,給爺道個歉,爺就原諒你。”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海哥,他是個啞巴……”舒展滿面堆笑的說。
“啞巴?”劉海上下打量着藍昕,挑眉問:“他就是你昨天說的那個寄生者?”
“對,就是他。”
“是嘛……小子,你有什麼能力?給爺露兩手看看?爺看着喜歡,興許就原諒你了。”劉海湊近藍昕,笑呵呵的說。
藍昕眨巴眨巴眼睛,對對方的話沒有做出回應,只是好奇的望着劉海和他身邊的兩個男人。
三個男人各具特色,為首的穿着狐狸毛領黑皮長大衣,氣質內斂深沉,濃眉星眼,鼻直口方,下巴蓄着一撮稀疏的鬍鬚,表面看着隨意懶散,但談吐舉止都小心謹慎,眼神里透着深不可測的精明。
剛剛揮拳頭要打他的男人梳着一根短辮,黝黑捲曲的頭髮攏到後邊,露出光潔的前額,后脖頸散落着未被梳起的短髮,顯得精悍又不失隨性。他瘦長臉,眉毛濃黑粗長,眉尾挑得很高,喜歡低頭抬眼看人,所以顯得眼睛很大。他雖然五官端正標誌,但因為表情不善氣質又很張揚,所以有一種難以親近的匪氣。
另外一個男人跟這兩個男人比起來顯得很沒存在感,他身材瘦小,穿了一身隨處可見的黑棉大衣。尖瘦的臉上嵌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白的多黑的少,下眼袋層數較多,有很深的色素沉澱,顯得陰沉狡猾。他跟另外兩人不同,似乎對藍昕沒什麼興趣,從始至終,兩隻眼睛都在貢布身上打轉。
“哎,你他媽是又聾又啞嗎?聽不見你爺爺跟你說話啊?”劉海被藍昕那雙幼年黑猩猩般的眼睛看惱了,伸手推了藍昕一把。藍昕一時沒站住,往後退了好幾大步,差點摔倒。旁邊穿黑皮大衣的男人抓住劉海的胳膊,“行了,你有完沒完?關爺還在裏邊等着呢,還不趕緊進去?”
劉海悻悻的“哦”了一聲,用警告的眼神等了藍昕一眼啊。往後退了一步,站在了那人的身後。
那人問:“陳隊長不去嗎?”
“這就去。”
“那一起吧。”
“嗯。”
陳雲蕤跟藍昕說:“你先跟舒展過去。”
藍昕點點頭。
“嘿!這小子能聽見人說話?剛才跟我裝逼那?!”劉海邊走邊罵。
“可能不是個好管的主。”另一個男人說。
“不好管?行啊,我倒要看看他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拳頭硬。”劉海冷哼道。
冷少欽似笑非笑的看着陳雲蕤,“真想不到凌二這麼快就回來了,而且毫髮無傷啊……有意思,陳隊長,你怎麼看?”
陳雲蕤面無表情的說:“我說過凌寒會回來的。”
冷少欽笑了笑,“是啊,他還真是不負所望……”
……
舒展搭住藍昕的肩膀說,“那個穿黑皮大衣的就是冷少欽。”
冷少欽?
“他是保衛軍的頭,以後你可能會在他手下幹活。他旁邊那個帥哥叫劉海,小個子的叫夏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千萬別惹到他們,否則沒你好果子吃。”
哦……
舒展笑了笑,“沒想到你們三個都沒死,真夠神的。哎,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待會你可得好好給我講講事情的經過啊!”
藍昕點點頭。
一路上藍昕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遠處分佈的帳篷、窯洞裏的男男女女,老弱婦孺正探頭探腦的竊竊私語,用渴望又迷茫的眼神看着他。藍昕發現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瘦,像非洲難民一樣瘦。
藍昕跟着舒展,七拐八拐,走了大概五六分鐘,來到了所謂的兵營。兵營可能不是最高的建築,但絕對是最氣派的,待遇也明顯跟其他建築不同。不但門外有重兵把守,室內也同樣戒備森嚴,每個角落都有配槍的守衛來回巡視。他們幾個被守衛從頭到腳的掃描了一遍才讓進門。
整個一層都是練武場,一些相對強壯的年輕男女正在練習打鬥,使用器械鍛煉身體。他們一個個專註認真,神情嚴肅,絲毫不受外來人的影響。
“這些是保衛隊的士兵,他們都歸冷少欽管理。”舒展說。
藍昕東張西望,眼珠子亂轉,像第一次睜眼看世界一樣,對任何東西都充滿好奇的打量着。他們穿過中間的過道,走到盡頭,面前出現一個兩米寬的老式電梯、黑色金屬包裹咖啡色的實木,圍起雕花鏤空的柵欄,讓裡外的一切都一目了然。
幾個人走上電梯,此時貢布已經轉醒了,用嘴巴拱拱藍昕的手,藍昕欣喜的抱住貢布,把臉埋在它脖頸處的毛髮里,張琦也摸摸貢布的腦袋,笑着說:“真是太好了,以後咱們就能經常見面了!”
“哈哈,是啊,咱們的軍隊又多了個厲害的戰士!”王震生難掩喜悅的應和道,“不對,是兩個,還有貢布呢!”
似乎是聽懂了王震生的話,貢布也用鼻尖碰了碰他的手。
電梯下降了十幾米才到達地下一層,僅這一層就足有上萬平米三四層樓那麼高,堆滿了各類貨物,不管是吃穿用度還是軍用物資一應俱全,就像個巨大的超級市場。
“我們都說凌寒有預見未來的能力,末日之前他就跟關爺一起買下這塊地,建造了這個基地,避開了太陽風暴。要不是他們,我們肯定早就死了。”舒展介紹道:“地面以下是禁地,沒有特殊許可是不能下來的,地下一層是基地的倉儲,這裏歸白齊岳管理,他常年住在這裏。”
舒展指了指遠處拿着本子統計貨物的男人,“那個穿白大褂的就是他,他是個怪人,從不跟任何人打交道,你也不用想去認識他,因為他根本記不住你的長相和名字,幾乎是下一秒鐘就忘了。”
“但他能記住所有死的東西,過目不忘。”張琦補充道。
“現在是末日,物資緊缺,每一粒米的進出都要精打細算。基地里都是難民,天南海北什麼樣的人都有,不好管理,所以咱這兒完全是軍事化管理,而且是以暴制暴的鐵血政策,獎懲機制相當嚴苛。來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難民區很多人狀態不太好,他們好幾天都吃不上一頓飽飯,經常有人餓死病死,但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根本管不過來。”舒展指着遠處領貨物的士兵說:“這裏不是政府也不是福利機構,不養閑人,有能力的人才能每日領到足夠的食物,外面那些不能戰鬥的老幼病殘偶爾能分到稀粥喝,能不能活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聽到這裏藍昕抬眼看了看舒展,舒展笑着說:“放心吧,只要你有利用價值,是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藍昕遲疑着點點頭。之前在飛機上凌寒和舒展已經給他講了很多末日的故事了。十年間,人類從開始各個單獨戰鬥的小勢力到逐漸聯合起來對抗變種人,建立了避難所。過程相當困難。為了活命,任何人都不想把自己擁有的物資分出一丁點給別人。就算真捨得分出去,對方也未必感恩,經常會有殺了對方爭奪食物的情況發生。凌寒說:這個世界沒有溫情,心軟只會讓你喪命。唯有不擇手段的強者才能生存。
雖然經歷了末世,但從沒真正感受過末日殘酷與可怕的藍昕剛聽到凌寒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間還無法真正理解。可藍昕有腦子,會思考、會分析,也在努力用心感受,不管怎樣他多少也能明白一些。
像關明遠和凌寒這樣願意花費心血建立難民營,還把他們擁有的私人物資拿出來分給對他們來說有用的人,用以對抗變種人,在這麼殘酷的生存環境下做出這樣的事,本身就足以說明了他們人格的偉大了。
不管用什麼方式,至少他們在為人類的未來努力着。這裏原本就是凌寒和關明遠強強聯合在一起組建的大家庭,他們可以關上大門,不讓任何人進來,合情合理,無可厚非。他們也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在足夠享用一生一世的有着充足物資的大房子裏,悠然生活在末世。可他們並沒這樣做,他們打開大門,收留了難民,以有限的物資養活那些對他們來說有價值的人,而那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老弱病殘數量眾多,除了消耗,他們不能創造任何價值,所以只能放任他們自生自滅……
藍昕什麼都懂,來的時候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正看到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睛,聽到這麼殘忍的事實,藍昕還是有些不好受。
“我抽空給你講講規矩,千萬別犯錯,否則會被十八酷刑虐死。”舒展伸了伸舌頭,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十八酷刑……這個沒聽他們說過。藍昕認真的點點頭。
舒展之前告訴他,這裏的土地寸草不生,只靠無土栽培出的糧食也十分有限,而且收入與支出完全不成比例,幾乎只出不進,所以這些輜重貨物要養活幾千號人,恐怕用不了多少年就會用完的。到時候該怎麼辦?那或許就是人類真正的末日了。
惡劣的生存環境、窮凶極惡的變種生物、緊缺的食物、還有……人類的繁衍問題,太多太多的困難擺在人類面前,幾乎每一個困難都是毀滅性的。
藍昕下意識的摸摸貢布的蹄子,看着滿滿一倉庫的物資,突然想,我來到這裏,真的能幫到大家幫到凌寒嗎?會不會只是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呢?
電梯在藍昕的胡思亂想中繼續向下降落,來到了地下二層。不用舒展說,藍昕一看就知道這裏是做什麼的,跟地下一層的空間幾乎相當,藍昕見到了以前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導彈、坦克、大炮。
這裏一定就是研究兵器和製造機械的場所了。
“這裏是兵工廠,擅入者死。不過這兩層沒有許可基本上想進都進不去,所以你也不用害怕。凌寒既然讓我帶你來了,就證明他把你當成我們的一份子了,你以後少不了要經常上上下下走動,只要嚴格按照規定不到處亂闖,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藍昕聽舒展說過,這些武器只對低等變種生物有效,對高智商的變種人的作用並不大。而且他們也沒有戰鬥機,打不到會飛的黑羽,其實就算有飛機也無濟於事,黑羽速度太快了,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到他的軌跡,更別說是笨拙的機器了。
說起來,昨晚那個大怪物是什麼?從沒聽舒展和凌寒提到過世上還有這麼大的變種人,以他的力量和體型,想毀掉基地的城牆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他要是來攻城可咋辦呢?感覺城牆肯定經不住他的撞擊。
舒展笑着拍了拍藍昕的肩膀,“接下來就是我的地盤兒了。”
電梯停在了地下三層。藍昕環視四周,跟上邊兩層比,實驗室面積要小很多。但麻雀雖小五臟齊全,各式各樣的醫療器具,大型的玻璃器皿,白色的鐵籠,還有色彩繽紛的化學藥品將整個大廳填充得只留幾條細長的過道,百來平米的大廳兩側有好多小房間,有的開着門,工作人員進進出出。有的房門緊閉,門上貼着禁止入內的標籤。
一個穿着白色工作服,身材高挑,梳着齊耳短髮,戴黑框眼鏡的漂亮女人走了過來,示意張琦和王震生把貢布送到醫療室。她看了看藍昕,隨意問道:“他就是最新的寄生者?”
“嗯,他叫藍昕。”舒展介紹道:“藍昕,這是馮多雨,負責醫藥和體能開發。”
藍昕趕忙要給對方鞠躬,馮多雨擺擺手說:“送去清洗消毒,先做個常規檢測。”
藍昕看了看舒展,舒展說:“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藍昕搖搖頭,指了指遠處的房間。舒展笑着說:“沒事,就是給貢布做個檢查,待會你出來我帶你去看它。”
藍昕這才放心的跟着工作人員離開了。
大概十分鐘后,貢布被送進了觀察室,凌寒和關明遠也坐着升降梯來到了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