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失控
凌寒沒想到,他沒死,死前看到的一切也都是真的。
他一睜開眼就看到藍昕正摟着自己睡覺。貢布在藍昕的另一側睡着。
試探着摸了摸藍昕的脖子,熱乎乎的,還有脈搏。凌寒挪開藍昕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身體也往後退了退。偏頭看了看天空和四周,發現他們竟然就這樣明目張胆的躺在到處都是變種生物的峽谷里。
天已經亮了,周圍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炭黑怪石林立山間,不時會傳出怪異的鳴叫聲,唦唦唦的響動聲,還有速度飛快或極慢的變種生物的身影在遠處晃動。
凌寒的五感已經恢復了五成,遠處的一切他多少能看到一些,很難想像這些僅處在百米之外的畜生竟然不來攻擊他們。
周圍散落的屍體已經呈現出青黑色,從肉塊的細節推斷它們只是一些低等變種生物。昨晚的黑羽、象人並不在其中,他們去哪了?
凌寒眼睛快速轉了一圈,側頭看了看藍昕。手雷爆炸了,自己沒死,而且沒有嚴重的外傷,藍昕也是,一副完好無損的樣子。最不可思議的是,體內的天珠石這麼快就把毒素清除乾淨了,被變種人傷過的地方已經開始有癒合的跡象。
天珠寄生者受到普通傷害,恢復速度會很快,哪怕是致命傷,只要不死,兩三天內也會恢復個七八成。但受到變種生物的攻擊經常會引發感染,需要大量的藥物和充足的治療時間才能慢慢恢復,像現在這樣如普通傷害般的恢復速度,是從沒有過的情況。
凌寒超於普通人類數十倍的發達大腦快速提煉分析,最後得出的結論讓他驚喜若狂,他抓住藍昕的肩膀,迫不及待的搖醒了對方。
“藍昕!藍昕!你醒醒!”
藍昕被晃了好久才轉醒,他揉揉眼睛,在看清眼前的男人後,立即撲上去抱住他,在他後背上又拍又捏,發出悲愴哽咽的喘息。
凌寒被他的舉動給弄愣了,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破天荒的任由對方抱着自己,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往他衣服上蹭。
就這麼抱了好一會才平復下來,藍昕推開凌寒,上下左右的看了看,確定他沒事,藍昕蹭了蹭眼角,咧嘴笑了。
凌寒打量着前一刻傷心欲絕隨後又喜從中來的藍昕,注意到他一隻腳沒穿鞋,褲腿處還有條一尺長的大口子,白色的羽絨都染成了紅色,從縫隙中能清楚的看到小腿處像蜈蚣一樣的血口,血已經凝固了。
凌寒問:“昨晚是你救了我?”
藍昕點點頭。
凌寒又問:“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其他人呢?”
藍昕張了張嘴,又撓撓頭,四下看了看,沒找到合適的工具。
凌寒皺眉看他,藍昕在掌心比劃了兩下,凌寒才恍然想起藍昕不會說話。他一揮手,從腕間釋放出筆和本扔給藍昕,藍昕利落的接住,快速寫道:其他人都在飛機上,應該很安全吧?當時看你跳下去了,我就跟着跳了,沒想到貢布也跟來了。昨晚真險啊,我記得那個怪物有兩層樓那麼高吧?那是什麼東西?嚇死我了!
飛機沒事,其他人也安全,藍昕是自己主動跳下來的?凌寒不確定的又看了一遍本子,沒錯,藍昕的確是這麼寫的。凌寒眯了眯眼睛,脫口而出:“為什麼要跟我跳下來?”
藍昕想了想,寫道:不知道,就是想跟着你。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藍昕智商是正常的,凌寒真的會懷疑對方是個傻子。為了個剛認識的人,就敢從那麼高的地方往下跳,昨晚又不顧性命的衝過來用身體擋住象人對他的攻擊;為了個剛認識的人,就又哭又笑,情緒起伏這麼大。
有哪個正常人會像他這樣?他到底圖什麼?
“你不怕死?”凌寒盯着他問。
怕,誰不怕死啊?藍昕立即寫道。他又突然停下來,抬眼看了看凌寒。
他其實比世上任何人都怕死,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可看凌寒跳了,他也情不自禁的跳了。要真問他什麼原因,哪來的勇氣,他根本答不上來。他只知道讓他眼睜睜的看着凌寒一個人面對危險,他辦不到。就像貢布不惜一切拯救自己維護自己一樣,他也會用這樣的方式回報凌寒。自凌寒把他從幽谷中拯救出來那一刻起,藍昕就已經在心底立下誓言,要一生追隨他,保護他,不離不棄。他對凌寒行過大禮,凌寒或許不知道它代表的意義,可對藍昕來說,那就是他們之間的契約,不管凌寒是否願意,是否認同。
藍昕用他那雙黑亮的眼睛望着自己,帶着一絲期待,還有一點渴望,表情複雜且真摯,即使不使用讀心術,凌寒也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一些異樣情緒。
凌寒是何等人物,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一張白紙,更何況這隻單純的野人了。
野人確實有那方面的傾向,他早就感覺到了,藍昕跟他是同類。
如果不是對方的眼神清澈坦率,凌寒真要以為這野人是在勾引他了。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凌寒身心亢奮,太久沒歡愉過的身體不合時宜的興起了十分原始的反應。面對一個殷勤主動渾身破綻的男人,不用都有點對不起他。
下腹緊縮感讓凌寒不自禁的勾起藍昕的下巴,俯首親了他一口。
藍昕眨巴眨巴眼睛,一時沒反應過來。
凌寒扣住他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藍昕才如夢初醒,像被雷劈中般,僵在當場。
給他一萬個心眼也不會想到凌寒會突然親他。
口感還不錯,凌寒想。如果不是時間和地點不對,他真想把這細皮嫩肉的憨貨壓身下好好乾一頓。
許久,藍昕連一口氣都沒敢喘。凌寒推開藍昕僵硬的身體,扯了扯他的臉頰,輕笑道:“謝了。謝你救了我。”
藍昕回了回神,頓時腦部充血,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他慌張的搖搖頭,露出了尷尬的笑。
凌寒沒想到,野人的反應還挺有意思。他捏住藍昕的下巴,迫使對方抬頭看着自己,笑着說:“舒展不是跟你說了嗎?”
說……說什麼?
“說我是同性戀啊。”凌寒說。
同、同性戀……同性戀……同性戀三個字在藍昕眼前華麗的閃過,又拆解成一個個筆劃,噼里啪啦的摔進耳朵里,產生了長長的迴音。那迴音讓藍昕樸素的心肝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悸動,他怔怔的望着凌寒,感覺對方的眼睛像黑洞,有一種強烈的吸力,簡直要把他的靈魂都吸了進去。
藍昕感覺身體漸漸有點熱,詭異的氣氛讓他呼吸困難,他一歪腦袋,想脫離凌寒的控制,下巴卻被凌寒死死的捏在手裏,他眼瞅着凌寒那張英俊逼人的臉越來越近,直到跟他鼻尖抵着鼻尖。
凌寒用他特有的柔和惑人的嗓音說:“舒展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同性戀。而且是特好色的那種。你真該乖乖聽他的話,離我遠一點兒。”
藍昕抿嘴屏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凌寒不知多少年沒遇到過不懂人事的雛男了,再加上末日這種環境下能找到一個像藍昕這樣的也挺不容易的,藍昕的反應又格外的給勁兒,凌寒一時玩心大起,忍不住想多逗逗他。凌寒張嘴吸了吸藍昕的唇瓣,藍昕嚇得整個身體向後仰去。凌寒一把抱住他,順勢把他壓倒在地上。鐵鉗一樣的雙臂摟緊藍昕的身體,強壯寬厚的身體像一片黑雲籠罩在他的上方。強烈的男性荷爾蒙撲面襲來,讓藍昕有點喘不過氣來。凌寒那雙令人心驚肉跳的眼睛帶着陌生的電流,瞪得他心慌,他眼神閃躲,雙手下意識的抵在凌寒的胸口,對方劇烈的心跳震得他手心酥麻。藍昕吞咽着喉頭,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大腦已經變成了擺設,完全不能思考了。
藍昕不會說話,也就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會睜着一雙迷惑受驚又慌張的眼睛看人。這副神態,這種姿勢過於挑逗,凌寒有些失控了,小腹處的電流強大到讓他真想不顧一切的就這麼上了他。
這可不行,凌寒無奈的想。
要做也不能在這做。他閉上眼睛平復了一會,突然翻身坐起,背對着藍昕把褲襠里支楞着的東西擺好,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了看藍昕,痞笑道:“嚇着了?”
藍昕木木的搖搖頭,蹲在貢布身邊,撫摸貢布的身體來緩解尷尬和緊張。他腦袋垂得很低,整張臉紅一陣白一陣,渾渾噩噩的大腦正在努力消化剛才發生的事情。
“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裏。”已經平靜下來的凌寒拿出藥品和乾淨衣服,給彼此簡單處理一下傷口,換好了衣服。
凌寒拿出一輛哈雷巡航摩托車,把安全帽扔給藍昕,一偏頭,朗聲說:“上車。”
凌寒又恢復了之前的態度,這減輕了藍昕的尷尬。他沖凌寒沒心沒肺的笑了笑,抱起貢布坐在後座上。
打火,給油,摩托車發出了“轟隆隆”的響聲,兩個男人夾着一匹狼,開着摩托車馳騁在貧瘠荒涼的佈滿黑色礦石和紫褐色泥土的崎嶇山谷里,百米之內半個變種生物的影子都看不到。
摩托車開出大約1o公里的時候,凌寒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斷。是藍昕的天珠能量讓變種生物不敢接近!他昨晚看見的白光是從藍昕身上發出來的,強大的磁場不但能阻擋手雷的攻擊,還能驅散象人和黑羽那種級別的變種人,這就是九眼天珠的力量!
還不止這些,或許九眼擁有超越其他天珠的治癒能力,它所散發的能量不但能自愈還能治癒身邊的人,自己和灰狼身上的傷口就是證據。
根據這些特性,如果他沒弄錯的話,藍昕身上的天珠應該就是文獻里記載的萬年至純九眼天珠了。
可這到底是傳說,世上真的有這種天珠嗎?從昨晚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真的是他想的那樣嗎?凌寒攥緊雙手,激動、欣喜、疑惑、懷疑,諸多複雜的情緒盤踞於胸,讓他全身熱血沸騰,冷冽的寒風竟也讓他出了一身的汗。
凌寒第一次產生一種“不敢深想”的複雜情緒。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怎麼敢輕易相信自己找到了擁有如此強大能力的天珠寄生者呢?
如果真的是……真的是的話……凌寒忍不住大笑起來。
凌寒恣意張狂的笑聲響徹山谷,不但沒有引來對聲音十分敏感的變種生物的攻擊,五十米之內根本沒有任何東西敢靠近這輛囂張的雙人坐騎。
藍昕獃獃的看着凌寒的背影,雖然不明白凌寒為什麼這麼高興,但他也被對方歡樂的情緒感染,跟着笑了起來。
暫時把剛才發生的事情扔到九霄雲外,藍昕舉起雙手做出勝利的姿勢,仰頭看向灰濛濛的天,如果可以說話,他一定喊得最為響亮,如果可以大笑,他一定笑得最為酣暢。凌寒沒事,自己沒事,貢布也沒事!他們要去人類營地了!
嗷嗚~嗷嗚~他真想大聲叫出來。
藍昕無聲的吶喊和宣洩因凌寒的急剎車戛然而止。他慌忙抱住貢布,一隻手抓住凌寒腰間的衣服穩住自己。他偏着頭掠過凌寒看向前方,一條十幾米寬的護城河溝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深坑裏只有冰雪,嚴寒的末日已經看不到可以流動的水。對面矗立着超過十層樓高的城牆,斑駁臟污,滿目瘡痍,彷彿隨時都能因下一次攻擊而倒塌。
“我們到了。”凌寒說。他摘下安全帽,掏出信號槍,朝天發射了一枚亮黃色的信號彈。
凌寒把摩托車收好,大概過了三四分鐘后,藍昕聽到吱嘎吱嘎的聲音,生鏽的鐵鏈拖着由五六根十米長的石柱捆綁而成的弔橋緩緩降落。
陳舊的聲音,漫天的灰塵,昭示着這座石橋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使用過了。又或者,它從沒被使用過。
凌寒領着藍昕走進營地,弔橋也隨之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