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瑞卡普爾

第十七章 瑞卡普爾

第十七章瑞卡普爾

紋綉着巨大冰原狼的旌旗在烈風中漫卷,發出陣陣簌簌聲。瑞卡普爾心潮澎湃,但又緊張萬分,這將是他第一次離開北境,也第一次踏上真正的戰場。

他們在濱海和相鄰無盡沼澤的堤道上快速向南行進,沒有對來至沼澤的方向進行任何防備。他希望澤地人都能看到他們高舉的冰原狼大旗,看到他們在為北境復仇,但更重要的是,希望澤地人看到旗幟后,依然把他們當做盟友,而不是當成來至海上的混蛋,射出一支支毒箭。

澤地人一定能看到,卡林灣上也同時飄起的冰原狼旗。

澤地人仍然向史塔克家效忠,不是么,就像普爾家一樣,瑞卡想,不,普爾家是史塔克家族領地的直屬封臣,關係比他們更親近——他叔叔維揚普爾甚至已經是臨冬城的管家。

少狼主南下時,他還太小,那時的他甚至沒有資格拿一把真正的鐵劍。他記得,叔叔維揚普爾嘲笑他,說他最大的戰績是用兒童弓射死兔子,從六米高的樹上掏下鳥蛋。那時,他在這些嘲諷中,退縮了,從旌旗林立的臨冬城懊喪地返回了普爾家族的莊園,為父親照顧一匹匹年老的和幼年的馬,這也無非是早晚給它們送上草料。要是天氣晴好,父親會許可他騎上一會小馬。其他空餘時間,他會隨家裏的老人一起練練劍,老人們不如臨冬城的羅德利克爵士,但作為家族中參加過三叉戟河之後所有戰役的老兵,指導他綽綽有餘。他們說,要是他能繼續訓練下去,到了少狼主的年齡,足以成為合格的騎馬戰士。

我不要成為騎馬戰士,我要成為真正的騎士。

要做騎士,就要先做侍從,而北境最知名的騎士除了如今掌控臨冬城的狼女還有誰?

血色婚禮后,狼女為振作大家的精神,召集所有屬於史塔克領地內的直屬封臣到臨冬城做客,代表臨冬城為他們的犧牲表達感謝。感謝不是她的主題,復仇才是。他記得,宴會剛開始,他們為死去的親人悲傷,宴會過後,留下的只是帶着淚水的咆哮。

他就是在那個時候成為狼女的侍從。

這是被許多人嫉妒的位置,狼女從海外帶回來的很多人對他抱着敵意。但這無所謂,只有他才有資格、才值得史塔克家族託付,就像他叔叔那樣。

對於這群外國人,瑞卡覺得他們不值得信任,除了夏爾、威爾和紅色勇士。這群外國人中,他最討厭的是噶夏爾、科爾、紅鬍子和瘋牛。噶夏爾造訪狼女太頻繁,科爾就更壞了,不僅長得丑,來的次數也不比噶夏爾少,每次都會給她帶來各種各樣臭烘烘的羊皮,校場也被他的臭羊皮佔據。紅鬍子和瘋牛總是在校場挖苦他長得瘦小,但他實際並不小,只比賽文伯爵矮一點,年齡也只小一丟丟。

能讓他承認的,不過是他們游泳不錯。在臨冬城的護城河裏,他們常常取得游泳優勝。他討厭游泳這個項目,不僅是因為護城河的河水冰冷刺骨,也是因為,每個參加比賽的男人都光着屁股,惹得一堆婦女站在城牆和弔橋上駐足觀看。

越過卡林灣,實際就已經是南方了。

堤道塵土飛揚,瑞卡在馬上轉頭回望了一眼煙塵之中的塔樓,它們歪歪斜斜,躺在堤道延伸的盡頭,像是幾把從大地上伸出的寶劍,又像為所有南下的北方人揮手告別的手。

艾德老爺、叔叔、少狼主、哥哥托倫他們都看到過同樣的風景吧?他們南下是什麼心情呢?有沒有期待、擔憂、緊張,就像我一樣?

他輕輕拍打胯下的戰馬,跟上前方的奔狼旗。他胯下戰馬名叫黃鸝,這不是他最珍視的那匹馬,他最喜愛的,是他前些年一直騎的那匹小灰馬,名叫海煙,與坦格利安的某條龍同名,但它沒有成年,而且他父親認為它性格膽小,不適合戰場。黃鸝就不同了,它見多識廣,穩重健壯,是匹十成十的好馬,在此之前,它獨屬父親。他常騎着它巡視家族的田地和山林,從不肯讓他人騎乘。

黃鸝也沒有見過北境以外的土地吧?

在他被選為侍從之後,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好的侍從也要好馬。照顧好你的騎士,照顧好戰馬、盔甲,不要給普爾家丟臉。”他父親親手將黃鸝的韁繩遞給他。父親一個人從莊園策馬至臨冬城,專為贈送而來,“事情匆忙,只準備了這套鎖甲,可能會略大,但只要裏面穿得夠多,一樣可以套得下,我還請皮匠為你做了兩套皮甲。”他叮囑幾聲又匆匆而去。

“等戰爭結束,我要把黃鸝親手還給你,我還要把仇敵的人頭送到你面前,到了那時,你會知道,普爾的血仇已報。”他向父親鄭重宣誓,但父親聽了只是輕笑,搖頭不語。

這是什麼意思?呵,我會讓你信的。

一日後的下午時分,河間地下起了小雪。他們聽令換馬,而後繼續在國王大道疾馳,在巨大的冰原狼大旗下,無人敢擋他們的路。

奔馳之中,他感覺到雪在他臉龐一片片融化,斗篷上也開始凝結了一塊塊細小的碎冰,但大軍除了戰馬踩踏大地的隆隆聲外,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和喘息聲。他感覺大腿和膝蓋已經凝結。他身旁都是北境的其他騎士,灰雪在他們身邊飄蕩,他看到遠處的空地已經染白。河間地已經是冬天,那北境又是什麼情況?

這是壞消息,雪會弄濕路面,不利於他們行軍。不,雪是北境的朋友。

在接近黃昏的時候,雪停了,隨着大軍在國王大道短暫停留後,他再度換馬騎上黃鸝。他已不知道身處何地。黃鸝沒有疲憊,它很久沒有這麼長距離奔跑,也開始興奮了吧?他在馬上咬了幾口乾硬的牛肉,從牛皮袋中嘗了一點奶酒,這也是父親送的。

當日光徹底落下山崖,整個天空都被昏沉籠罩之時,他們駛離國王大道。

“西轉。”呼號之聲從前往後傳遞,他也跟着呼喊起來,感覺到臉和嘴巴都已僵硬。

他看到大部隊周邊舉着旗幟或是火把的散騎,他們在大道旁引導騎兵隊轉進。

轉眼之間,他就跟丟了狼女的大旗。

這可不行,我是狼女的侍從。我得跟在她身邊。

他加快了馬速,黃鸝明白他的心意,越過了前方數十騎兵和他們的空馬。

狼女就在前方,她被自己的衛隊包圍,並與他們交談,但他離得太遠,他聽不到內容。這讓他有些生氣。他是狼女的侍從,應該時刻跟在她身邊,可她的衛隊把他擠在外圍,讓他根本接觸不到她。

他們一定在商談如何進攻孿河城。

他聽到了那個詞。他曾聽臨冬城的學士說過,孿河城橫跨綠叉河兩岸,兩岸都有高聳的城堡、厚重的城門,佛雷家的人用石頭砌成城堡的高牆,守護着過河的通道。更可怖的是,他們引綠叉河的河水環繞城堡,讓河水成為兩座城堡的天然護城河。佛雷家只要緊守城門,拉起弔橋,即使千軍萬馬,對這座城堡也無能為力。

根據學士的說法,只要過完頸澤,目力所視,就全是佛雷家的地盤。國王大道以西、綠叉河以東遠至鹽場鎮全部是孿河城的領地,此地諸侯全部向孿河城效忠。

瑞卡覺得,他們幾千騎兵騎行在別人的領地上,想要突襲,一定千難萬難。他不知道狼女有什麼方法。

他想到其他騎士說的話——攻不下又如何?就讓我們在他們城堡下耀武揚威,殺一殺他們的氣焰,要知道卡林灣已經在北境之手,我們隨時可以南下對他們進行襲擾。讓他們生活在恐懼之中。

哼,我不要他們生活在恐懼之中,我要把他們全都弔死,為哥哥復仇,為弟弟做榜樣。

黑夜漸漸降臨,四周越來越黑,他們不得不降低了行軍速度,點起了火把。他向後看去,大部分的點點光亮都隨着距離,逐漸消失在薄霧之中。

他跟隨着前面的騎士,騎在黃鸝上,身後跟着另一匹無人的空馬。他們就這樣,騎行在荒原中。人群中的氣氛也顯得冰冷,無人開口說話,無非馬蹄聲和馬兒偶爾的嘶鳴聲。他拉緊斗篷,將自己縮得更緊了。

他的雙腿開始疼痛,大腿內側磨得有些發疼。他們從臨冬城出發,到如今已是第五日,這期間他幾乎沒怎麼休息,他要麼為狼女傳達命令,要麼等待傳達命令,要是還有其他時間,則要照顧馬匹,檢查盔甲武器。

前幾日他還感覺精力旺盛,覺得新鮮和刺激,可到了現在就只剩下疲憊。他甚至發現有數次在馬上睡着,好在為了行軍安全,狼女降低了行進速度。

“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睡得太死。聽到了嗎,狼嚎。”在他旁邊是和他同樣疲憊的士兵,名叫奧倫,看起來年齡和他差不多,瑞卡覺得,他是想忍住困意才向自己說話的。他不僅說話,還對着瑞卡輕聲學起了狼嚎,“嗚嗚嗚……”

晚上睡覺?他覺得這個夥伴有些天真。前幾日行軍都在傍晚紮營,今日完全天黑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頓時就明白,戰鬥就在今晚。他舔了舔嘴,告訴自己,他是普爾家族的男人,他時刻做好準備,而且他還是狼女的侍從,絕不會被戰鬥嚇倒。

“呱……”他看到一隻巨大的烏鴉落在狼女肩膀,身旁的夥伴也停下了狼嚎。

“你知道么,司令是個易形者,可以控制動物。這隻大鳥可以幫我們引路。”另一邊年齡較大的騎士低聲說起話來,只有他和奧倫能聽到。

他名勞倫斯雪諾,是哈瑞斯霍伍德伯爵的私生子,如今伯爵和繼承人戴林恩去世后,他將成為霍伍德伯爵的有力競爭者。雖是私生子,他的實際地位卻要遠高於瑞卡普爾——霍伍德堡是實實在在存續千年的城堡、封地,霍伍德伯爵對封地內的爭議有裁決權。瑞卡覺得,若是自己沒有成為狼女的侍從,此人斷不會與自己說話。

“那為什麼現在不引路了?”奧倫詢問,“天黑了,它也看不清了么?”

“鳥會看不清?還有另一種可能,”勞倫斯笑了起來,“那就是,我們快到了,沒必要讓它再引路。”

瑞卡只看到烏鴉站在狼女肩膀上,在她的手掌中啄食,沒一會又飛了出去。

“熄滅火炬,保持安靜。”瑞卡聽到她傳令。

“熄滅火炬,保持安靜。”他們開始向後面喊,火龍先後熄滅。但他似乎覺得可以看得更清了。

火光熄滅,他感覺周圍開始變得冰涼,就連其他聲音也少了許多。

清涼的月亮被藏在輕薄的雲層之後,大地顯得蒼茫朦朧,廣闊的原野看起來一片死寂,只有一個孤影聳在遠處,瑞卡知道,那就是孿河城了。

他們在這裏停下,再次換馬。但走得更慢了。她遠遠就看到城堡,但當城堡真實露出清晰輪廓的時候,他們又行進了數個小時,瑞卡可以斷言,現在已入深夜。

他望向天空,隱隱可以看到大烏鴉在他們頭頂盤旋。

“到了這裏,佛雷家還是沒有埋伏,只能說明他們對我們的行軍,一無所知。”勞倫斯捋了捋頭髮,振作精神,“我敢說,司令一定有奇謀。”

瑞卡希望狼女已經成竹在胸,但他不需要多思考,認真履行自己的職責就好,實際他頭腦早已經亂成一團。

他看到狼女向噶夏爾討論什麼,然後噶夏爾向後吹了一聲口哨,頓時很多騎士從大隊中離開並在一旁集合,總數約有一百。在清點人數后,他們背着鼓鼓的皮包迅速向西北方向走去。

“他們?”他向勞倫斯詢問。

“你知道孿河城有兩個堡壘吧?”

“在河中央,還有一個防禦塔樓。”他努力回憶學士曾提過的隻言片語。勞倫斯聽后多看了他兩眼,這讓瑞卡暗暗得意。

在大隊騎兵離開后,他們按照孿河城的方向向前挺進,半小時后停下。這裏距離孿河城不近,但也不過分遠,軍馬的嘶鳴聲和砍伐樹木聲應該不會讓孿河城的狗發現端倪。

“……儘快伐木。測距要足夠精確。”瑞卡將前軍製作完成的簡易馬樁處拴好黃鸝和另一匹軍配馬,然後來到狼女側身後,看到狼女在前指揮。指揮什麼,他完全聽不懂,“夯土重量和角度儘快測試。這幫蠢豬現在還沒有發現我們。”

他們的馬太多,而步卒太少,如今大部分騎士已經下馬,各自忙着他們手上安排的任務。瑞卡茫然發現,他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狼女的馬已旁側的軍需官帶走,狼女本身也沒有其他需要他照顧的,她手中拿着水袋,也許她會想吃點東西?

看到瑞卡,狼女只是輕輕點頭。點頭讓他心情放鬆了一點,也許他不需要像別人一樣忙起來?他真希望狼女對他說些什麼,安排一些什麼事情,最好是命令他去睡覺。但他又覺得,即使她命令他睡覺,他也不可能入睡。

戰鬥就在今晚啊!

瑞卡看着遠處黑影下的城堡,想像城堡前的河流和它高高的石牆,想像他們如何衝上城牆,放下弔橋,打開城門,在瓮城衝殺,然後佔據堡壘,徹底降服守軍,最後拿下整個孿河城。想像到臨冬城那樣的護城河、高高的城牆和無比厚重的大門,瑞卡就有些擔心。

瑞卡隨着狼女在隊伍中巡視,數千馬兒在原野上不斷嘶鳴,軍士井井有條,七八人圍成一圈,就地而坐,低聲敘述,他們從旁邊被踩踏得泥濘不堪的路邊走過。

等到一圈巡視完畢,瑞卡已看到兩架高聳的木架。

“在投石機的兜中填充石塊或泥土。按照油桶的重量,測試投射的距離,我要在塔樓中燃起大火。”

他們投射,不斷測量投石射離的距離。感謝朦朧的月光,他們竟能在微弱的光亮下,發現投射出去的石塊。

不久后,他們就牽拉着兩架投石車來到了孿河城的正門不遠處。而此時,孿河城的城牆上已經佈滿了點燃的火把。

“司令,位置已經準備妥當。”克雷賽文向狼女回復前方的準備工作。十六歲的克雷賽文已經成為賽文城伯爵,瑞卡覺得,他是最有可能迎娶狼女的人。

狼女只是輕輕點頭,並未發起進攻命令,直到他聽到天空的烏鴉叫喚。當烏鴉落在她肩膀,瑞卡看到投石車已經將油桶拋射到天空中。

順着昏暗的弧線,瑞卡發現油桶被發射到護城河中,距離城門差了一些。年輕的賽文伯爵憤怒地命令他的麾下士兵將投石車繼續往前推進。再次發射的時候,油桶狠狠撞到城門。

他們就這樣,不斷將油桶拋射過去,有的歪歪斜斜撞上了城牆,有的被拋入城中,他聽到了一些慘叫聲。

狼女在這個時候下馬,瑞卡將火把舉到了她身前。狼女將箭點燃,拉滿長弓,向著城門的方向射去,沒一會兒,瑞卡便看到城堡內燃起大火,他甚至感覺自己聽到了城內的混亂聲。

在瑞卡身後,是戰馬不安的嘶鳴,在瑞卡身前,是操作投石車的士兵整齊劃一的指令聲。身後的士兵保持安靜。

他們也知道,就算是城門被燒毀也沒有任何作用吧?更何況,城門后還有厚重的鋼鐵製作的阻隔柵欄,只要他們想,就可以放下阻敵。

油桶拋射完后,他們點燃黑球,黑球順勢就燃,他們將一個個燃燒的火球拋射入城。

狼女將弓箭隨手扔給了瑞卡。烏鴉此時再次飛入黑暗的天空。

烏鴉能夠觀察到什麼?瑞卡像身後的所有士兵一樣,緊盯着孿河城的城牆、城堡以及連貫兩側的長橋。

隱約中,他看到了大批的西河城士兵通過長橋火速奔向東河城。東河城內傳來混亂的叫喊聲,不用想,他們正在四處滅火。

聽說君臨有野火,要是我們也有就好了。

“大小姐。他們出動了。”說話的是令瑞卡望而生畏的戰士,他可能比安柏家的人更高,瑞卡覺得他可能也有巨人的血脈,配合巨大的盔甲,簡直是人形怪物。他不是維斯特洛人,據說來自爭議之地,綽號“紅色勇士”,傳聞他在軍陣之中拼殺,全身染滿敵人的鮮血,故此得名。瑞卡對他充滿敬畏。

“我的烏鴉看到,孿河城內的士兵最多只有兩百。現在,防守羅伯斯他們的佛雷士兵最多只有二十人,他們定能成功。”

瑞卡只想知道他們如何拿下眼前的城堡。身後的騎士再勇敢,他們也無法衝過護城河,也無法沖入城牆防守的城堡,他們冷眼看待火攻就是明證。

“剩下的,就看動物了。”

動物?

“我會讓鳥打開狗舍,讓狗咬死守護弔橋的士兵,讓……呵呵。”她輕笑了一聲,彷彿已勝券在握,“但這些都要在我看到信號彈或者我看到他們奪取西城后才行。”

燃燒彈被拋石車不陸續扔入城中,城中的烈火已經在各處燃燒。城牆之上的士兵冷靜駐守,並沒有受火焰影響,任何莽撞沖城的人都會被他們射成篩子。瑞卡看到他們持弓謹慎躲在城垛之後。

“最好讓狗直接開門。我從未見過被火燒穿的城門。”這個嚴肅的巨大戰士彷彿在開玩笑,但瑞卡沒有看到他笑。

“還有鐵柵欄”鐵欄柵是在城門失守后,防止敵軍衝出甬道而設置的第二道防禦措施。

“西河城已經拿下。”瑞卡聽到狼女的聲音,順着他們的視線望向河對岸的城堡,兩道火光在城堡頂燃燒。這是奪取的信號。

“你們說,東河城會返回救援么?”狼女問他周邊的軍官。

“應該會。”威爾道,“大小姐,你能看到西河城有我們多少人?”

“還有三十二人。有三個受傷很嚴重。”狼女看起來並不是很着急,“他們持弓佔據塔樓,應該可以為我們防禦一會,吸引點人手。”

瑞卡覺得手心已滿是汗,雙腿也有些顫抖,冰冷的空氣像是全往褲腿灌。

一陣奇怪的吱吱扭扭的聲音傳來,頓時,弔橋直接砸下,河岸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克雷多,帶上你的隊伍,持好盾牌,就是現在,隨我沖吧!”狼女騎着戰馬,在火光之中一馬當先,渾然不顧站在城頭的兩側的弓兵。

瑞卡扔開火把,抽出長劍,緊隨狼女往前。只見狼女一劍砍斷弔橋一側粗壯的懸鎖,繼續往城門衝去。

羽箭紛飛,瑞卡聽到身後的呻吟聲以及箭頭擊打盔甲的沉悶撞擊聲,聽到前馬的落河聲和嘶鳴聲,狼女衝殺在前,用劍擋下一根根射來的箭,瑞卡緊隨其後,毫髮無傷,也許他根本就覺察不到受傷,他的眼中只有那仍在燃燒的巨大城門。

“推!”瑞卡不知道誰發出的命令,他們一起推門。

門閂已被取下了么?他不知道,沒有絲毫猶豫,用身軀去撞門。

門有被推動的跡象,並非力氣不夠,而是門後有什麼障礙物在阻擋,未能推開。瑞卡已感覺到門上傳來的溫度,他不在乎。

緊隨其後的是紅色勇士,而後是眾多在盔甲之下,他認不出來的眾人。他們一起發出嘶吼,城門終於被他們推開。

“殺!”他本能呼喊出來,不知道何時自己竟能如此勇敢。

一隻巨大的肥豬從甬道內竄出,險些將他撞倒。肥豬身上插着數柄標槍,依舊生龍活虎,受創讓它聲音高亢。

幸運,他想。

狼女拿着長劍率先通過甬道,瑞卡興奮地發現自己是第二個沖入城內的戰士。只是片刻,他便看到,佛雷的士兵源源不斷向甬道方向竄來,他以為自己會害怕,但是狼女沒有給他任何思考時間,直接殺入。他什麼也沒想,緊隨其後。

瑞卡覺得殺人不過如此,每一個來到他身邊的敵人似乎都伸長了脖子等待他刺上關鍵的一刀,他在這裏完全遊刃有餘。他開始喜歡這種感覺了。

“放下鐵欄!”他聽到佛雷們大聲呼喊。

太遲了吧,佛雷們,我已進來了?

“哄!”鋼鐵鏈條的轟鳴聲,甬道出口終於降下這道最後的防護鐵欄。

“啊!”瑞卡聽到紅色勇士的巨大嘶吼聲,他轉頭看了一眼,只見紅色勇士直接再將柵欄抬起,露出半人高的通過空間,後續的穿戴鎖甲的北方戰士穿過空隙,不斷通過湧入城堡內。

“專註!”他聽到狼女對他大喊。

他趕緊躲過敵人無力的一擊,反手砍死此人。

他感覺到身後已有不少箭穿透鐵甲,穿破父親為他準備的皮甲,如今已嵌入皮肉,但他知道這些全部都是不值一提的皮外傷。但箭身在身上晃蕩影響他的動作。

這也沒有關係,他顯然不是敵人的重點目標,狼女才是。他看到狼女幾乎每一劍都要帶走一個敵人,一往無前的氣勢讓佛雷的士兵膽寒,敵人面對她顯得畏畏縮縮。

鐵柵欄被紅色勇士和其他幾人一起撐起,瑞卡看到騎兵已經衝過甬道,殺入城堡內,歡呼的嚎叫聲刺激着他的感官,他覺得自己也是勇士。

狼女迅速將旁邊的幾個士兵殺死,清理了前往城樓的道路。瑞卡和另一鐵甲士兵緊隨狼女身後,為她防備身後的敵人。

城樓不斷有持長槍的士兵向下殺來,但他們長槍在狼女劍下一支支被斬斷,而後在劍下殞命,瑞卡和另一人不斷補刀,徹底帶走他們。

瑞卡只有興奮,沒有畏懼,他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二號勇士。

城下的騎兵迅速掃平戰場,他們下馬跟在瑞卡之後,不斷湧向城樓。

狹窄的塔樓通道繁複複雜,好在塔樓內被點起了火把,雖然昏暗,但他能夠看到在他之前的狼女。狼女輕車熟路,瑞卡什麼都不用想,緊跟着她。

前方不斷傳來佛雷士兵的慘叫聲以及向下滾落的聲音。瑞卡毫不猶豫對着滾來的人狠狠揮刀,他已經不知道為這種人揮了多少刀。他感覺到胳膊在顫抖,但依然覺得還可以再揮那麼多次。

他感覺到從河中吹來的涼風,知道已順利殺上城牆。他望向遠處的河岸,手持冰原狼騎的騎兵在昏暗之中已經開始了有節律地緩步入城了。

他隨狼女在城牆上解決了最後幾名弓箭手后,整個城堡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反抗者,有的只是婦女兒童的哭叫聲和慘叫討饒聲。地窖、校場、馬房、倉庫、衛河塔可能仍在戰鬥,但大局已定。

現在的他只感覺到快速跳動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音。他好想坐下來喝一杯熱酒,緩解內內外外的疲乏。但狼女不去休息,他也沒有休息的道理。

戰鬥在清晨徹底結束,敢於反抗的士兵全部被殺。北境的騎兵部隊徹底佔據孿河城兩岸的城堡。

在晨光之中,血狼女在城樓上扯下寶冠雄鹿和黃金怒吼獅子的二分旗,瑞卡也隨着她的動作拉下了灰底的藍色雙塔旗。他拉着旗幟重新回到了仍點燃着火炬的大廳。此時的狼女,滿身滿臉全是鮮血,高坐主位,看不到一絲疲憊。

瑞卡站在狼女身邊,感覺疲憊至極,又亢奮至極。他覺得自己現在已完全飄飄忽忽,完全沒有聽到狼女在大廳向騎士們下達了什麼命令。也許她只是在做最後的鼓舞。

“清理校場,將所有還活着的人帶到那。將所有死掉的佛雷也帶到那。”

美伊在東西兩座常寶間巡視了一圈,設置佈防,清點戰利品。瑞卡見到了藏滿白銀的地窖,擺滿刀劍盔甲的武器房、堆積成山的各種儲糧和毛皮,佛雷沒有將他們付之一炬,他覺得足夠幸運。

士兵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清理完校場,並將活着的佛雷全部帶到。地面上血跡未乾,有的佛雷被緊緊捆着扔在一旁,就連女眷也全部套了繩索。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坐在椅子上的光頭老人,他一定就是瓦德佛雷侯爵,聽說他已經九十二歲了,像個粉紅色的大老鼠。

“安靜!”狼女的聲音響亮威嚴不容置疑。紅色的血液在她臉上、頭髮、皮衣上肆意凝結,“城堡是我的了,學士,你還記得該向誰服務吧?”

“是的,小姐。我明白,我向城堡的主人服務。”學士失魂落魄,有氣無力。

“很好。我需要名單,你知道是什麼名單。”狼女對着學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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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與火之血狼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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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瑞卡普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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