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珏中舉林家進京
古代的考試條件非常不好,相比之下後世高考生就實在是太幸福了,天氣太炎熱還能進行人工降雨,要出恭還有乾淨的沖水廁所,考完一堂便可以出考場吃吃喝喝。監考檢查是否作弊的時候,也不會把考生全身摸個遍。
有對比才有效果,還真是一句大實話,林瑕珏覺得,這折騰人的貢院自己這輩子只來一次便最好。
八股文雖被後世稱為禁錮文人思想的大毒瘤,但是這八股文也不是一般人能作好的,在嚴格的框架中要突出自己的成績,又不能讓考官覺得自己急功近利,還要小心避諱一些字眼。卷面不得臟污,字跡要工整要有自己的風骨,但又不能太過有風骨了,一切都要把握一個度。
所以古代的科舉,考的不僅僅是那點書本知識,還要考你自己會不會看懂內里的規則,所以這考上狀元的都是強人。想起前世曾經學《范進中舉》時還不以為然,瑕珏到了這裏才深有體會。
鄉試完畢出貢院大門時,林瑕珏的鼻子幾乎失靈,聞什麼都是一股子考間裏的怪味。腦子也是暈暈乎乎的,沒走出幾步,就被上來的小廝攙扶住,抬頭才見父親站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前等他。
他心下一暖,走近林如海,勉強撐着身子給他行了一個禮,才懨懨的爬上馬車,由着小廝餵了不知是幾口參茶還是什麼的東西,左右到了嘴裏都是沒滋沒味,然後腦袋一偏,睡了過去。
林如海見兒子已經睡着,便坐在馬車一旁,替他蓋上一床薄被,想起昨日收到京中調令,卻沒有任令,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被任為揚州巡鹽御史時,聖上還只是皇子,如今聖上自有他信任的能臣,他現在就算入京,也不可能進入權利中心…只是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出大亂子,拖累全家。
幸好他被放任到揚州這麼些年,不曾參與過皇子間的爭鬥,往日與京中同僚也偶有書信來往,並未聽聞京中有何大事。這麼想來,應該不是什麼壞事,他也放下了些心思,若是去京城,對珏哥兒日後在官場的發展,以及玉兒往後的婚事,都有好處。
多想無益,待與接任的官員交接玩后,不管願與不願,他都是要去京城了。
林瑕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中午,身上已經沒有奇怪的味道,想必昨日自己睡得太死,被小廝伺候着沐浴更衣也不知曉。
既然已經醒了,瑕珏怕父親擔心,由大丫頭桂香,蘭香伺候着更衣,梳洗好后,就去給父親請安。
此時父親多半在書房,待瑕珏到了書房,果不其然見到了人。林如海其人,雖是探花出生,但是並不愛做酸儒那一套,請什麼清客之類。不知是受了瑕珏平日裏做派的影響,又或者是他身居高位不愛與一般酸儒來往,所以平日閑暇之時,他多是看書習字或者邀上幾個意氣相投的同僚爬山觀景。最近一年因賈母過世,他也只在書房看書,只神情懨懨,倒並未做什麼荒唐之事。這段時間也沒有去妾室的房裏,的確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
據瑕珏所知,這裏有夫死妻孝三年,妻死夫孝一年的說法,且不論男女上的不平等,只說這一年,又有幾個男人做到了?如林如海這般,倒真是難得了。
見到林瑕珏來給自己請安,林如海也沒有問他鄉試的事情,也沒有叫他默出內容請別人來看又幾分把握。若是為了鄉試便拿着題四處奔走,未免顯得輕浮了些,沒得壞了兒子的名聲。
“昨日見你疲倦,我也未告訴你,現在有件事要你知曉,”林如海背着手看着牆上一幅荷塘映月圖,見瑕珏臉上仍舊是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前日我得到京城調令,這個月底便有官員來接任這個缺,下個月我們需啟程到京城。”
林瑕珏聽了這話,別的先未想到,只鬆了一口氣。他記得原著里,父親是死在任上的,如今有了變故,父親定是能身體康健,不會英年早逝了。
“這京城裏紈絝子弟眾多,為父醜話在前,你到了京城,若是與那起子紈絝子弟般,整日遊手好閒,仗勢欺人,做出有損我們林家臉面之事,定是要打斷你腿的。”林如海想起榮國府里的賈赦,又想起整日裏廝混脂粉堆的賈寶玉,文人出生的他,對這些行為終是有些不喜的。
“父親教訓的是,孩兒不敢折辱祖宗顏面,若真做出這等子渾事,定是無顏見父親您的。”林瑕珏心下感慨,這真文人與榮國府賈敬那酸儒差別還是不小的。不過,若是下個月就要去京城,便是不用再遣人接妹妹回揚州走這一遭了。
林如海又說了一些去了京城要注意的話,就讓瑕珏退下了。待瑕珏出了書房后,林如海又為兒子懂事而欣慰,這望子成龍的心態,哪家的長輩皆是相同。
雖說要搬到京城,只如今這府上沒有女主人,林如海自己又是不愛管這些事情的,加之有磨練林瑕珏的意思,這府里府外的不少事情,都交由瑕珏來處理。隨後的幾天,瑕珏便開始處理鋪子,莊子,還有府上的下人該打發的打發,該賣的賣,能隨着一起上京的奴才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
放榜那日,瑕珏差點忙得連放榜的日子都給記混了,好在還有個表面不在意實際擔憂得夜不能寐的林如海。所以放榜那日,天剛大亮,林如海便打發了身邊的林廉忠去看榜,眼看放榜的時辰已經到了,他在書房裏便坐立不安起來,就連身邊伺候的小廝都能看出老爺心下不寧。
話說林廉忠帶着兩個小廝,好不容易在一堆家僕秀才中間擠出一條道,湊到桂榜前,在第一張榜上看了不到幾個名字,便看到大爺的名字,一對戶籍,並未張冠李戴,便喜不自勝的衝出人群,騎上馬就往林府跑。
瑕珏在自己家裏看賬本,發現家裏書畫珍藏不少,竟還有一些孤本,玉器花瓶炕屏、珊瑚瑪瑙之類也算不得稀罕,往日他還不知道,現在一看才覺得,林家不愧是世代為祿,這家底兒頗豐,怎麼原著里林黛玉卻過得不好,連身邊伺候的人也就一個雪雁和一個老嬤嬤。
只怕父親犯了很多男人多會犯的錯誤,那便是粗心大意。加之又對賈家深信不疑,最後才讓黛玉在賈家孤苦伶仃,還被下人嚼舌頭。不過,林家既然有這麼些家底,黛玉為什麼在賈家沒有絲毫底氣。難不成真如一些紅學家所猜想的那樣,林家的銀子都被賈璉誆騙走了?
瞧瞧這賬目上,還有不少御賜之物,世代累積下來也是不少的。這麼一看,賈璉膽子也真夠大的,連這些東西也敢動。不過當初林家就剩黛玉一個孤女,別說不知道,就算知道這些又有什麼法子。這古代女人講究三從四德,足不出戶,受了天大的委屈,怕也只能自己苦受着了。
就在瑕珏清算家底越算越高興震驚,越看越高興的時候,就聽到在二門伺候的小廝土豆尖聲叫道,“大爺,大爺!”他被這聲音唬得一跳,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抬頭就見土豆失了規矩的掀帘子進了書房,笑得臉都揉成了一團,“大爺,您中了!中了!”
瑕珏愣了愣,才驚覺土豆說的中是什麼意思,遂高興的賞了府里的下人,便起身去父親的院子。一路上不停有下人給他道喜,到了父親書房,才知父親已經知曉此事。
“你這次鄉試成績雖是能入眼,但切記不可忘形,明年開春的會試,你還得好好準備,”林如海強壓着心頭的喜意,又教導了一些話,才邁着步子出門約同僚吃茶去。只不過是去吃茶還是在同僚好友面前高興一下,便不得而知了,這探花郎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自家兒子年僅十四,便考中舉人,難道還不能容他高興一下?
中舉后,瑕珏又與城中一些舉子吃了幾次茶,後來便以林如海調任回京的理由推脫邀請,只認真收拾好家中的事情,又謝了老師筆墨錢。
八月底林如海公務交接完畢,九月初林府上下便堆了幾船東西,往長安行去。
揚州到京城的水路倒是安寧,一路上並未遇到水鬼子這些。趕到京城時,竟是比預期的時間早了幾日。林府早有先到的管事打掃乾淨,只等着把從揚州帶來的東西搬進府去。
到的當日,林如海便讓管家遞了拜帖到賈家。當天夜裏歇息之後,第二日便讓瑕珏帶着厚禮去給榮寧二府的長輩見禮,他進宮述職,加之他若剛回京,便匆匆與賈家聯繫,難免皇上不會想到別處的,由瑕珏去,便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對要去賈府這件事,瑕珏還是有幾分興趣的,畢竟那是紅樓夢故事發生的主要地點,作為普通人,他覺得自己好奇得天經地義。
第二日一早,林瑕珏便由丫鬟伺候着穿衣服,因是去拜見長輩,不好穿得過於素凈,便着碧色軟綢竹紋大箭袖炮,外套佛青褂,選了一個累絲嵌玉寶冠束髮,腰間配上扇套荷包。瑕珏看着腰間掛着的東西,不由得心裏微微抽搐,好容易才拒了桂香遞上來的瓔珞項圈,叫上府中管事小廝,把備好的禮一一帶上,便打馬朝榮寧二府而去。
行至榮寧街,倒也熱鬧。剛到榮國府外,就有府中的小廝上前又是牽韁繩,又是見禮,還有小廝滿臉堆笑的上前引路,好不熱鬧。
當然林瑕珏這個小輩沒有從中門進府的資格,從角門進去后,就聽到一些小廝往二門裏跑,嘴裏還嚷嚷着“林大爺到了”之類的話。
瑕珏隨意望去,只見府中花團錦簇,就連小廝們的穿着也是不俗,好不繁華。
看到這,他搖了搖頭,只可惜繁華易碎,而夢中之人猶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