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童試(修)
林家世祿之家,書香之族,向來是看重子孫才學的,對子孫的才學品性要求自是嚴格。林瑕珏暗自慶幸,好在前世自己是搞文學的,又不是作姦犯科之輩,若是那些學理化的人到了這裏,只怕會如同紅樓里男主人公賈寶玉一般,看到四書五經便覺得害怕了。
因林如海放到任上,並未與宗族在一起,所以林瑕珏是沒有家學可上的。其實這倒不是什麼壞處,雖說沒有同齡人相處,但是卻也免了家學裏一些不上進的族人之子過於吵鬧,讓他不能靜下心來讀書。想到賈家烏煙瘴氣的家學,瑕珏便覺得現下是再好不過。
賈敏已去世近一年時間,黛玉去了賈府也有大半年的時日,每月都有書信來往,信里言辭間並沒有提到不高興的事,多是提到賈母還有三春姐妹。照信里來看,黛玉與三春處得還不錯,瑕珏也算是放下心了。
如今按這裏的年齡算法,自己虛歲也有十三,為人子者,母喪守孝十八個月,前面三個月要戒酒水葷食,後面十五個月着素衣、戒玩鬧、不可婚宴。並不是如漢朝那般守孝三年,還不可沾半點葷腥,必須着麻衣睡草席。
瑕珏翻着手中的書,以前只當高考不易,到了這裏才知道,這考科舉的更是不易。春闈三年一次,每次錄取的進士也不過三百人左右。若說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到了古代,那就是千軍萬馬吊鋼絲了。科舉之路是磨練人的記憶力,忍耐力,體力,意志力的道路,這還真不是誰都能熬下去的事兒。
他上輩子從未相信人死魂還在這種說法,可是現在卻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只有做不到的,沒有想到不到的。紅樓故事是沒有說明朝代背景的,一些紅學家也對紅樓的歷史背景各種考究,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清朝背景的居多。當然,也有一些不靠譜的說法,例如賈家其實是借用康熙第九子府邸做背景,劉姥姥實際是康熙第七子這種說法,且不說康熙第七子用不用借錢,就說人家皇子之間真的借錢,曹先生能知道么,就算不小心知道了,他能寫出來么?
如今到了紅樓世界,才覺得以前那些紅樓專家考據的東西其實是用不上的,因為書是死的,人是活的。書只會寫出某一面,而現實中的人卻每時每刻都要做自己的事。人不能活在書里的世界,也不可能借用一些別人考據出來的東西來判定自己的未來。
這裏的皇族姓氏比較少見,竟是為井。國稱晉,至於帝王的姓名,普通百姓自然無從得知。而這朝中的制度,以及民生百態,倒是有些像是明清的結合。元朝滅亡后,大晉朝建立,如今帝傳四代,民情穩定,尚算繁榮。
弄清這一切后,瑕珏便暗自慶幸,好歹自己以前學的歷史還不算全部白瞎。翻了一會書,打了一個哈欠,瑕珏把手中的書放在一邊,喝了一口濃茶,便又開始練起字來。
如今林府人際簡單,他也不用整日去這個房那個房請安,只分一半心思到父親以及府中事務上,每月里看一看母親留給他的鋪面賬目,其他時候便是跟着先生學習,看書習字,下午跟着師傅練些拳腳,空閑了偶爾出門溜溜馬,日子卻是比前世悠閑些。
練了大半個時辰,瑕珏甩了甩有些酸軟的手腕,看天氣好,便叫小廝去馬房備馬,帶着兩個小廝打馬散心去也。
古代的街頭遠沒有前世熱鬧,但是勝在街上一些失傳的手藝十分逗趣兒,瑕珏雖不是風雅之人,但是對傳統手藝卻是極喜歡的。這些東西擱在後世那些一水兒機器做出來的東西可是精緻許多。
來到這個世界后,他也曾想自己穿越而來,會不會如穿越小說般,上街便遇貴人。可惜來這裏八年,他除了遇到那個奇怪的白髮道士外,便再沒有奇遇。他再不記得細節也知道這紅樓最牛的高人是癩頭和尚與跛足道士,至於這個銀髮道長…根本就沒有聽說過。
這麼多年沒有遇到奇遇,瑕珏也習慣了,今日出門也就去看了一下自家的鋪子,又買了兩盆菊花讓小廝捧着,七彎八拐出了這條街。又去買了東家的花生仁,西家的芝麻卷,北家的紅糖糕,吃得八分飽又想起南家的甜湯,便又往南家跑去。
在這揚州城誰不知林刺史長子乃翩翩君子,文采斐然,面若無瑕玉,舉手投足間便是說不出的風範,這位公子喜歡哪家的東西,那還不是活招牌?所以林瑕珏喜歡這四家店的東西,倒是讓這四家小店生意興隆不少。所以每每看到林瑕珏到來,店主都是開開心心的笑臉相迎,別說這位公子每次吃了東西會額外給一些賞錢,就算這位大爺不給錢,他們也恨不得他日日來用的。
至於林瑕珏自己…卻是不知道自己活廣告效應的,一來他從未把別人的稱讚誇讚當真,二來他自己並不覺得自己聰慧,只佔多活一世的便宜,三來林如海從不把外面的傳言說給他聽,就怕他一時得意忘形,變得張狂起來。
這麼一來,只算半個封建人士的林瑕珏照樣在揚州城裏於誰便是一副溫和模樣,卻是不知就因這態度,被不少文人稱讚為榮辱不驚,這也算是瞎貓逮上死耗子了。所以說穿越人士即使是穿越去種田,那也是有福利的,可是這份福利林瑕珏自個兒已經得了卻不自知。
到了甜水店,照例要一碗甜水,兩碟糕點。堂倌見到林瑕珏,便熱情的招呼上去,用肩上搭着的布巾特意多抹了兩下他面前的桌子,“林大爺您稍候,馬上就給您端上來。”
瑕珏看了下熱鬧的店裏,便笑道:“很不用急,我剛才用了東西,你先上其他的客人便是。”
堂倌忙笑着應下,揚州城很多人都知這林家大爺是個體恤之人,但是他們哪裏敢因此而怠慢。所以即使瑕珏這麼說了,他要的甜水還是很快端了上來,就連點心也是剛起鍋的。
身邊的小廝賞了堂倌些銅子,瑕珏自己便慢慢喝了起來,喝完甜湯,見時辰不早,便打馬回府。
“夥計,這是哪家公子,好生不凡,”一個着布衣的健壯男子抬頭看向門外,眼中帶了一絲好奇。而他身邊的少年只埋着頭慢悠悠的喝湯,並未抬頭。
“客觀您是外地人吧,”堂倌見有人問林瑕珏,便笑着走近回話,“剛才那位是我們揚州巡鹽御史家的長子,最是和善的。林大人為官清廉,連公子都是這般不俗。您們可能還不知道,這林家大爺小時候生了場大病,那兇險得喲,幸而上天保佑,得了痊癒。我是個粗人,不知道讀書這些事,但是連咱們城裏的舉人老爺都誇林家大爺有文采呢。”
“這樣說來,林大人一家倒是不錯了,”健壯男人相貌雖生得普通,身上也只着普通布衣,但是只這一句話出口,便讓堂倌覺得,此人不是一般的小老百姓,言語間更不敢放肆,只點了點頭道:“林大人自是好官的,二位客人可還有什麼需要的?”
“你下去吧,”布衣男子扔給堂倌一銀粒子,喜得堂倌眉開眼笑的退下,這客人穿得普通,出手卻大方,只怕又是哪家貴人出來玩了。
原本一直埋頭喝湯的少年抬頭試了試嘴角,“走吧。”
“是,”健壯男人立刻起身,落後少年一步跟上,再不開口。
到了年底,林如海處理完公務,便叫了林瑕珏說明年秋闈之事,又帶着他拜訪了不少的人,也不過是寫個對子,題兩句詩,不管好與不好,對方都會露出一副讚賞的模樣,瑕珏想,也真是難為這些人了。這個年父子二人即使過得不算熱鬧,也算得上是繁忙了。
正月一過,瑕珏便被林如海趕去書房好好讀書練字,家裏的先生又告訴他一些需要的避諱的字與詞句,又讓他做了不少文章,才表示滿意。
愛看書的人,不見得多愛日日看這些必考書目,練習八股文。只是這是考而優則仕的時代,他在林家錦衣玉食,得父母庇佑,佔用林家之子身體,又怎能做那遊手好閒紈絝之輩?
而且這古代功名很重要,他想要護着黛玉與林家,沒有功名,又能做什麼?識時務者為俊傑,看清時勢的人才能活得好,他不過是個俗人,只想過得好,僅此而已。
如此看書習字做題,日子一天天過去,度過春夏兩季,時已近童試,而林瑕珏也已經十四歲。
以林瑕珏現在的能力,考童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三場考試下來,折騰了一點。放榜之後,林瑕珏是童試第一,便可免歲試,直接稱秀才了。
得了秀才資格,很快又要去貢院參加鄉試,這下子就算是探花出生的林如海,也難免有些擔心。考試當天親自把瑕珏送到考場外,直到貢院大門關上,方才一步三回頭的坐上轎子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