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鐮刀怪
程閣老的目光放在遺詔上,忍不住道:“這可是個燙手的山芋,誰拿到它便是滅頂之災,一旦一步路走錯,那怕是要抄家滅族啊!”
“程兄是不是怕了?”曲傅林抬起頭來,認真的看着程閣老:“程兄,我想和你說的話你應該知曉,如今這位皇上德不配位,不能給百姓帶來好日子,而且他一直猜測和試探你我是不是景王殿下的部下,我想他遲早會因莫須有處置了你我,到時候先帝遺詔這件事,可就再沒人能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這樣做太危險了,就算是你我,又能做什麼?”程閣老的眉頭皺的緊緊的:“當時景王遇難我就覺得蹊蹺的很,如今想來,恐怕都是被安排好的局,他這人心機如此深沉,現在又坐在龍椅上手眼通天,只靠你我怕是動不得他分毫啊!”
“在和程兄說清楚之前,我確實對前路感到迷茫和恐慌,但如今有了程兄的幫助,我覺得事半功倍,咱們一定可以成功!”曲傅林鼓舞的話說完,卻忽然話鋒一轉:“但我只怕程兄不願意幫助我,也不願意幫助先帝和景王殿下。”
“此話怎講?”程閣老有些詫異:“我對先帝忠心耿耿,你應當都是看在眼裏的。”
曲傅林搖了搖頭:“程兄對先帝的忠心,我當然看在眼裏,可如今這位皇帝也是先帝的子嗣,甚至程兄您的女兒還嫁給了他為後,讓他把皇位還給景王,就務必會牽連到皇後娘娘,若我是程兄,我一定會猶豫的。”
聽到他的擔憂,程閣老笑了。
“我家女兒從前是有心上人的,若不是先帝臨死前下的旨意,要立她為太子妃,我又哪裏會看的上當初的六皇子為女婿?”程閣老冷笑兩聲:“況且我女兒為後以後,過的日子並不好,他事事都有錯的地方,咱們身為文官,身為皇帝的左膀右臂不能視而不見,這也就導致了前朝一旦有人讓他心裏不舒服,他回後宮就拿我的女兒撒氣,我也早就忍夠了。”
這番話說的曲傅林十分動容。
他有兒有女,但說實話,他對女兒的歡心和在意更多一些。
雖說這偌大的曲家日後都會是曲時釗的,男丁可繼承家業,更應該對男丁在意些,但曲傅林覺得,女兒家做姑娘的日子短,後半輩子都要在別人家苦苦熬着,若是碰上通情達理的人家還能好過些,若是碰上了個惡婆婆和凶丈夫,那這一輩子豈不是毀了?
所以曲傅林心疼女兒,尤其自己的大女兒曲時瑾經歷了那樣的親事,就好像一口警鐘敲響在曲傅林心頭,讓他不由不去擔心女兒們的後半生。
換位思考一番,若是曲傅林為了君臣之義,在先帝死前答應了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那麼一位皇子,做皇后的這幾年過的並不快樂,還要受女婿的磋磨,曲傅林只要一想就覺得心要碎了。
“我與程兄都是有女兒的人,咱們這樣得人家,做不出那小門小戶苛待女兒的事,但正因如此,我才為女兒的前程擔心,平心而論,如果我與程兄換一換,我的女兒在宮裏受欺負受委屈,還時不時就要被禁足,恐怕我早就忍受不得,在上朝時與他吵起來了。”
程閣老瞪了他一眼,開玩笑道:“人家就等着抓咱們的錯處呢,我要真如你所說因為皇后的事和他吵,保不齊正中他下懷,還要被他扣上一個前朝後宮私聯的罪名,到時候受罰的還是我與皇后。”
“誰說不去呢。”曲傅林嘆了口氣:“既然如此,程兄是願意為了皇后脫離苦海的?”
“當然!我老程家也不是沒出過皇后,上趕着給他做皇后?都可惜我的女兒,隨便輔佐一個帝王,只怕都比他強得多。”
曲傅林問完放鬆了很多,這顆心徹底落回了肚子裏,說道:“這樣的話我也就懂了,現在咱們能做的事不多,主要是看景王殿下那邊怎麼安排,咱們在京城就留意着那些和景王頻密的老臣,試探一番他們願不願意追隨景王,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保護咱們自身,千萬不能讓皇上的人發現我們在暗中為景王奔走。”
“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了。”程閣老認真的說。
隆冬時節,天黑的早。
青杏齋早早的打了烊,因為路不好走的原因,今天的客人並不多,估計天黑了更不會有人來了,索性把門關了早一些回家。
對面的蔲香苑也關了門,曲時笙往家裏走着,忽然間看着旁邊的一條小巷子中,似乎有個人影在動。
好奇心的驅使下,涼兒靠近了兩步,提起手裏的燈籠輕輕一晃,那身影忽然立了起來,發出一聲刺耳的叫聲,嚇得涼兒一聲娘呀,跌坐在地上,手裏的燈籠也滾到了一邊去。
恬兒也心下一驚,下意識擋在了曲時笙的前頭,低吼道:“涼兒,快回來!”
可涼兒早就被嚇得手腳都軟了,脖子僵的根本轉不過去,舌根子發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曲時笙見那玩意兒動作緩慢,急忙和恬兒一起去扶涼兒,可霎時間那玩意兒就向幾人沖了過來,嚇得恬兒尖叫一聲,和涼兒縮到了一塊兒。
天色太暗,曲時笙眯起眼睛直面那玩意兒,見他身形高大,手上舉起了一個類似鐮刀形狀的東西,照着曲時笙就要劈下來。
還是曲時笙眼疾手快,掏出袖中的瓷瓶,拔出瓶塞一瓶子砸在那玩意兒的臉上,只見他悶哼一聲,鐮刀落地,他捂着臉後退兩步,驚訝的看着曲時笙。
這瓷瓶裏頭裝着的藥粉,就是之前曲時笙對付那些流氓時用的東西,看這玩意兒的反應,他還知道疼,有手有腳還有眼睛,他明明是個人。
這個怪物似乎是生氣了,把瓷瓶扔到一邊,低身去撿鐮刀,曲時笙知道他要是把鐮刀撿起來,自己和涼兒恬兒可能都得死在這兒,所以她一咬牙,索性拔下頭上的釵子,捅進了他的手臂。
這下把這怪物疼着了,他一腳把曲時笙踹開,撿起鐮刀就要砍向曲時笙,關鍵時刻一道劍鋒從天而降,圥墨和圥戎一左一右持劍站在怪物面前,將曲時笙擋在了身後。
本以為那怪物會再試一試,沒想到看見他們兩個過來,他轉身就逃了,兩步竄上了高牆,消失太夜色之中。
“曲姑娘。”圥戎扶起了曲時笙:“受傷沒有?”
“我無事。”曲時笙是在嘴硬,那怪物的一腳可把她踹疼了,她看向涼兒她們問:“你們沒事吧?”
恬兒緩緩的抬起頭來,見那怪物已經走了,她鬆了口氣,被她護着的涼兒早已經淚流滿面,臉上連一點血色都沒有。
圥墨走過去細看了看涼兒,然後同曲時笙說:“曲姑娘,涼兒怕是被嚇狠了,還煩請您配些方子給她調理一下。”
“這是自然,快把她扶起來吧,冬天地上涼,別出什麼毛病。”曲時笙看向圥戎問:“你們怎麼出現在這兒?”
“京里最近出現了一個鐮刀怪,已經傷了三人了,原本只圥墨一個人保護您,我們將軍聽聞此事不放心,便讓屬下一起過來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出什麼鐮刀怪。”曲時笙留意着地上的痕迹,撿起了那怪物落下的鐮刀。
鐮刀的刀柄很長,差不多有她一臂長,刀身更是比尋常鐮刀要長的多,上面還有一些古怪的花紋,還沾了一些血。
曲時笙把鐮刀遞給了圥墨:“拿回去給你家將軍,讓他看看有沒有什麼門道。”
接着,曲時笙又看向了地上的人。
這是剛剛被鐮刀怪傷害的人,曲時笙探了探脈搏,確認人已經死透了,鮮血染紅了地磚,在夜裏看起來流的血都是暗黑色的。
曲時笙觀察的極為仔細,恬兒撿起燈籠湊過來,曲時笙藉著燭火發現此人是個姑娘家,她的臉上、手臂上和脖子上都被活生生咬開了,而這姑娘真正的死因是被鐮刀割開了脖子。
“沒有什麼鐮刀怪,那是個人。”曲時笙下了定論,用手帕擦了擦手:“牙印是人的,只不過是身量長的高壯一些,穿着的衣裳有些破,亂糟糟的,看起來像個怪物,實則他只是個拿着鐮刀的人罷了。”
圥墨嘆了口氣:“我們將軍也是這樣說,可鐮刀怪是昨天突然現身的,之前死過一個姑娘家,也是相同的死法,身上的血差不多都被吸幹了,那時候沒人知道兇手是怎麼回事,直到昨天有親眼看見鐮刀怪傷人,這才報了案,事情才傳到將軍耳朵里的。”
圥戎接著說:“將軍覺得不安,因為鐮刀怪凡是行兇都只針對女子,且一刀封喉不給任何機會,他擔心曲姑娘您也受難,所以才叫我們都跟着您。”
“我明白,他現在人呢?”曲時笙問。
“鐮刀怪來的不明不白,為何殺人也沒人知道,而且我們將軍猜測,這人還不見得只是一個,恐怕是個組織,所以他這兩日都在忙此事。”圥墨解釋說。
曲時笙點了點頭,抬頭看着烏雲遮了一半的月亮,忍不住道:“怪物現身,這京城怕是要亂。”
“姑娘,夜深了,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涼兒都嚇傻了。”恬兒勸道。
曲時笙拍了拍恬兒的手,示意她再稍等片刻,接着轉頭同圥墨和圥戎說:“轉告你們家將軍,明天我要去見他,讓他務必留出時間見我一面。”
二人齊齊抱拳:“是,曲姑娘,我們送您回去吧。”
回到了家中,曲時笙第一件事就是給涼兒把了脈。
涼兒顯然是嚇到了,她親眼看見那怪物正在吸血,抬起頭時嘴角還血淋淋的,與她四目相對,看見那種場景還能平靜的人幾乎不會有。
稀里糊塗的被送回曲家后,涼兒依舊獃滯的很,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斷斷續續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的恬兒心疼不已,伏在她膝蓋上求求她快些好起來。
曲時笙緊鎖着眉頭,手指在涼兒的脈搏上按了按,自己的眼睛也隨之閉上。
“脈懸而澀,氣滯不暢,她這種情況需得好好調理。”曲時笙收回手來,同恬兒說:“我去寫個方子,你親自去抓了葯配上,這些日子先別讓涼兒當差了,你先將她照顧好,挑日頭好的時候帶她出去轉一轉,晒晒太陽通通氣會好的更快些。”
恬兒抹了把眼淚:“姑娘,那您怎麼成啊,您想來也嚇到了,一直以來您近身的活計都是婢子和涼兒經手,若是婢子去照顧涼兒了,誰來服侍您啊。”
“無妨,我不信任的人自然會小心防範,況且涼兒的病只要調理幾日就會好的差不多了,誤不了幾天的事,院子裏的璇兒和琪兒也成的。”
璇兒和琪兒兩個丫頭,璇兒今年剛剛十一,是恬兒帶了將近三年的丫頭,做事利索話也少,平時低眉順眼的,是個很懂事的。
琪兒十三了,不是一直在曲時笙院子裏頭伺候的,她原先伺候的是曲時瑾,後來曲時瑾出嫁到郭家,能帶的陪嫁丫頭有限,就把琪兒留在了妹妹的院子裏,這也伺候了幾年,從未出過差錯。
所以這兩個人各有各的優點,去年讓曲時笙升為了二等丫頭,若是涼兒和恬兒有什麼,自然是她們兩個頂上來的。
把涼兒安頓好以後,恬兒伺候曲時笙睡下,守在她床邊時聽曲時笙說道:“今兒那個鐮刀怪,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恬兒被問的頓了頓,接著說:“婢子覺得奇怪,他身手靈巧,又長的高高壯壯,看他逃跑的樣子應當是個會武的,這樣的人很難尋到敵手,可聽圥戎他們說,這些日子受傷被殺的都是些姑娘家,他怎麼只找手無寸鐵的姑娘?”
曲時笙掀開被子坐起來,顯然她之前忘記了這一點。
明明手腳那樣靈活,身形那樣高壯又會功夫的人,有什麼必要只挑女子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