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難得放一天假,華淮淮坐上去縣城的公交車,回到她呆了五年的老巢。
既然是老顧客,流程就走得快些,華淮淮和監獄管理員站在探訪室門口抽了根煙才進去,那管理員墊墊手裏的牛皮信封袋,“老熟人了還這麼客氣。”
李水晶坐在玻璃窗里低頭不語。
華淮淮舉着電話筒,命令她,“抬起頭來。”
李水晶抬起頭,右半臉是腫的,左半邊臉是青的,氣得華淮淮當場摔了電話,手指抵着玻璃罵,“八號!是不是她?”
李水晶不吭聲,兩眼瞥屈地看着華淮淮發飆。
華淮淮深呼吸幾口,扭頭就走了。到了門口,又放不下,走回來一拳敲在玻璃上,對着話筒說,“你個沒出息的貨!”
李水晶空有一肚子的小算計,在面對拳頭的時候,腦子裏的點滴聰明就抵不上什麼大作用了。
華淮淮馬不停蹄地趕回城裏,按照管理員給的地址找到八號的家。
這是一棟破舊的居民樓,坐落在關閉破產的廠區職工生活區里。下午四點半,背着書包的學生從校門口湧出,華淮淮翹着二郎腿坐在台階上等着李麗的兒子放學回家。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等得華淮淮心煩氣躁,腳下的煙嘴堆了一地。
華燈初上,華淮淮看見一個瘦弱的小男孩背着書包從校門閃出。
正想走過去,便見三四個男孩子從拐角走出來,將他團團圍住。一個染着黃毛的瘦高個把他的書包搶過來,一股腦的將裏面的東西倒在地上,用腳踢來踢去,似乎也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揪着男孩的領子罵,“沒爹娘的小雜種,我讓你今天帶的錢呢?”
小男孩縮成一團,“我沒錢。”
其他男孩二話不說就上手揍人,小男孩也不敢哭,蹲在地上抱着頭。
他等着如往常雨點般的拳頭落下,出乎意料的是,欺負他的男孩子都被一個忽然冒出來的姐姐幾拳揍到地上去了。那姐姐凶神惡煞地罵了幾句,把他們都嚇跑了。
華淮淮伸出手拉他起來,“虎母生了個小雞仔啊。”
李初沉扯扯被撕扯凌亂的衣服,怯生生地問道,“你是誰?”
華淮淮想了想,“我是你媽媽的朋友,你媽媽是不是叫李麗?”
李初沉點點頭,甩來華淮淮的手往回走。
華淮淮跟在後頭,在李初沉關門之際伸了只腳進去,把門擋住,“你媽媽讓我看看你。她這幾年很想你。”
小孩心性到底是憋不住話的,紅了眼睛,還是讓華淮淮進了門。
這屋子陰冷潮濕,傢具過時且損壞嚴重,唯一的電視機還是黑白的,生活的貧乏讓人感慨。
華淮淮按下牆壁上的開關,電管沒亮,李初沉低聲說,“欠了電費。”
華淮淮左右轉了一圈,米缸里只剩下一小碗大米,廚房裏的爐具也點不着火,“沒有煤氣了?”
李初沉點點頭,遞了個破角的玻璃杯放在木頭茶几上,站在一旁不說話。
華淮淮環看了屋子,“你一個人住?”
李初沉點點頭,“奶奶去帶弟弟了。”
“你還有弟弟?”
“新媽媽生的弟弟。”
華淮淮從口袋裏掏出一疊錢,“拿去吧。”
李初沉不肯要,華淮淮也不勉強,“我住的地方離你這不遠,在東環區,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住?”
李初沉不言語。
“平時我工作忙,很少回家,你住我家就當幫我看家,”華淮淮喝了口水,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雖然我和你媽媽是朋友,但是我也不是什麼慈善家,更養不起一個你這麼大的孩子,等你媽媽出獄,你再和你媽媽一起生活。在你媽媽出獄前,你就跟着阿姨我一起過。當然,你得勤快,平時幫忙乾乾活,打掃衛生,燒燒飯什麼的,如何?”
李初沉還在猶豫,華淮淮在那頭已經幫忙收拾衣物了,打開衣櫥,居然是空的,“你的衣服呢?”
“我就身上的這件校服。”
校服已經磨損地露出了手肘,顯出灰色的襯衣。
華淮淮胡亂塞了幾本課本,催着李初沉出了門,“走吧,一會連公交車也沒了。”
臨出了門,華淮淮摟着李初沉站在破房子門口照了張相,編輯彩信發了出去,題目叫做‘誘/拐未成年’。
李初沉發育不良,十五歲的孩子還如十二三歲,既沒有喉結也沒有變聲,個子也只有一米五。唯一可心的是乖巧懂事,一語不發地跟在華淮淮身後。
到了樓下的餐館,華淮淮好心的破費了一把,領着李初沉瀟洒了一番,吃得他打着飽嗝回了家。
華淮淮指着客房對李初沉說,“這家房間歸你了,被套,被子,枕芯什麼的都在衣櫃裏,自己搞定,”又領他到了洗手間,“房間裏有衛生間,這小門打開就是。明天我再帶你去買洗漱用品,今晚你就隨便將就一下。”
華淮淮把他丟在客房,回了自己房間,也不再搭理他。
第二天一早,李初沉起床上課,看見餐桌上擺着兩把鑰匙,一把是大門的鑰匙,另一把則用紙條標註了,樓下藍黑色自行車的鑰匙。
李初沉拿着鑰匙揣在懷裏,貼着心窩站了一會,下樓了。
一個禮拜后,華淮淮才遲遲到了監獄。照理給管理員孝敬了一個紅包,站在門口抽了幾根聊天煙,才姍姍而進。
李水晶的臉好得差不多了,見到華淮淮就說,“那李麗讓我轉告你,別碰她兒子,不然出來要你命。”
華淮淮切了一聲,和李水晶閑聊了幾句。等李水晶進去了,華淮淮又喊管理員找來了李麗。
李麗陰着臉坐在玻璃窗里看着華淮淮。
最後她沉不住氣,“你想怎麼樣?”
華淮淮聳聳肩,“不想怎麼樣,只是深入了解同牢幾年的獄友家庭狀況和生活。”華淮淮搖搖頭,“沒想到啊,你這樣一隻打遍鵝城無敵手的女打手居然生了個這麼弱的小雞仔。”
李麗反唇相譏,“總比你在監獄裏生個死胎要強!”
華淮淮臉色忽得發白,雙手捏成拳頭,好不容易才慢慢放鬆,冷笑着看着李麗,“你老公甩了你,你就去怪**的女人,真是可笑之極。你怎麼不想想如果男人潔身自好,就算楊貴妃趙飛燕脫光了在他面前,他都不會上。李水晶做過雞怎麼樣,她手下的女人搞過你老公又怎麼樣,是他媽的用刀被逼着你老公去嫖的嗎?”華淮淮啐了她一口,“你也是個沒出息的貨色!光曉得欺負女人。”
冷嘲熱諷的幾句,李麗站起身來,狠狠地盯着她,“行!這幾個月我就放過李水晶這個臭/婊/子,可你也做好等我出獄的準備!”
與其屁顛屁顛地向她賣乖討好,說自己領養着她的兒子,照顧着她的寶貝,不如給她來個先抑后揚。人就是這麼個奇怪的動物,本來已經做好面對慘淡現實的準備,結果發現現實與想像中的完全相反,感激之情則會噴薄而出。
周末,華淮淮帶着李初沉逛超市,買了一大袋的生活用品回家。又指揮着他整理好,臨走之前甩給他幾百塊,“拿着花。”
李初沉也沒有客氣,把錢收到口袋裏放好。
華淮淮在打掃包廂時在地上撿到了幾顆搖頭丸,裝在袋子裏遞給helly,“這玩意怎麼處理?”
“自然有人來收。”
“價格怎麼樣?”
“比批發價要便宜點,不過我們留着它也沒用,不如賺點錢花。”
“誰收這玩意?”
“黃牛,還有些想撈點偏門的道上小混混。”
華淮淮見桌上還有未開封的零食,想到家裏的小孩,準備帶走。miky一把將她手裏的食品袋打掉,“別拿這裏的東西,即使是沒開封的。”
kelly點頭,“miky說的對,夜總會裏的玩意最好別碰,那些人帶來的東西,千萬不能往嘴巴里放。鬼知道裏面下了什麼葯。”
華淮淮受教了,把零食通通都掃到垃圾桶里。
這幾天華淮淮和娘娘腔吵了起來,這傢伙負責工作日程安排,華淮淮除了晚上守着包廂外,還讓她周末去遊艇會上客串服務員。
華淮淮和他解釋過很多遍,“蕭總不想見過我,他在遊艇上看到我一定會生氣。”
娘娘腔不相信,“蕭三郎對女人一向慷慨大方,就說最近走紅的大明星范琳琳吧,接拍的戲都是蕭三郎投資的,再說模特兒周熏,就陪了蕭三郎幾個晚上,搖身一變就成了國際范……”
華淮淮打斷他,“誰是蕭三郎?”
“蕭海涅蕭總啊,”娘娘腔一攤手,“三分鐘就秒射,我們一代佳人都親切地喊他蕭三郎。”
“有想法!”華淮淮讚許地點點頭,“可是我還是不去。”
娘娘腔能在一代佳人混成經理,也是有幾把刷子的。和他對着乾的人都受過他教訓,這回華淮淮也被他刁難了幾回。
華淮淮踩着點到了夜總會,娘娘腔非說華淮淮遲到了,要扣她工資,華淮淮看看鐘,“這不剛好嗎?”
娘娘腔讓人把掛在大廳的鐘往前撥了撥,“這不就遲了一分鐘么?!”
凌晨三點,華淮淮脫下工作服準備下班,娘娘腔喊她過去,“白天加班,有一場比賽放在我們二樓大廳。”
“不能換人嗎?”
“不能,連續加班五天。”
熬夜加班當然脾氣不好,當娘娘腔被她拖進女廁所時,他才發現這個女人表面上風平浪靜,內里壞水一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