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黃河
要看就要大功告成,馬玉蕭腳下一滑,手上鬆了勁,嘶鳴駱駝載樂俑迅速下墜,這要是掉下去肯定就摔碎了,弄不好還會把白若水給砸死。
細鋼絲繩與石頭摩擦發出“嘎吱吱”的響聲。
千鈞一髮之際,我腳下一轉,將細鋼絲繩纏在腿上,死死的踩在了腳下。
細鋼絲繩突然繃緊,一陣刺骨的疼痛襲來,感覺腳踝的皮肉都被生生扯了下來。
我忍痛咬牙:“你倆別愣着,趕緊幫忙。”
二人急忙拉緊了細鋼絲繩,擼起褲管一看,我的小腿跟颳了痧一樣,通紅通紅的。
我跺了跺腳說:“拉。”
段有志氣喘吁吁的說:“這個死駱駝也太沉了。”
馬玉蕭咬着牙道:“你別把它當駱駝不就行了。”
“那當什麼?”
“就當成……”
馬玉蕭想了想又說:“你就把它當成一個金疙瘩,就不那麼沉了。”
好在有驚無險,嘶鳴駱駝載樂俑被來了上來。
抬頭一看,天井之中霧氣昭昭,縷縷白霧像幽靈一樣緩緩飄動。
白若水說:“外面下霧了。”
我補充道:“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休息片刻,幾人再次一鼓作氣,順着天井爬了出去,又把所有東西全部搬運了出去。
放眼望去,金粟山籠罩在茫茫大霧之中,目力所及範圍之內全都寡白一片,荒草樹木也被撒上一層白霜。
整個人間彷彿在一夜之間老了千年萬歲。
回頭看了一眼天井,那一切恍若隔世。
我說:“太陽一出來,霧就散了,咱們趕緊趁着大霧的掩護下山吧。”
幾人彎腰塌背,迅速下了山。
段有志說:“祖爺,你路子野,這些東西你帶走。”
“也行。”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回家好好照顧你媽,一旦出菜了,我把你那份打到你大的銀行卡上。”
“不急,你看着給就行了。”
說了幾句話,段有志一貓腰,順着一條小路沒入了視線之中。
“車不能留在這裏。”
白若水指了指林滄海的車對我說:“光廷,你把老鬼的車開走,別進西京城,找個地方處理了。”
我點頭道:“行,交給我吧。”
“啾啾”兩聲,白若水打開車門,正要上車,突然指着旁邊一輛白色轎車問道:“這輛西京拍照的車是誰的車?”
走過去一看,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是黎芸新買的5代凱美瑞。
“不知道。”
我故作鎮定繼續說道:“各個品牌的總代理都在西京城,車價相對便宜,周邊縣市都去西京城買車,懸挂西京車牌也屬正常。”
白若水“嗯”了一聲,也沒多想,驅車頂着大霧,緩緩駛離了金粟山。
我坐在車裏,一連抽了好幾根煙,久久不願離去,死死的盯着外面。
黎芸還沒出來,我心裏放心不下,總有一種衝動,想要回去接她出來,可是又不斷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強迫自己狠下心來。
因為,再見即是仇人!
我的電話突然響了,是白若水打來的,問我為什麼還沒有跟上來。
我應付了幾句,掛斷電話。
“阿黎,對不起。”
自語了一句,我發動車子,調轉方向,離開了原地。
當地多霧,而且頻發團霧極端天氣,可說來也是奇怪,那天的霧特別的大,一直到了早上十點多鐘,仍舊大霧不散。
一路向東,我把車子開進了合陽縣的洽川鎮。
遠遠的就聽見了一陣“嘩嘩”的水流聲,緊繃的神經終於悄悄鬆懈了下來。
黃河到了。
生怕車子一頭栽進黃河,我掛上了一檔,放慢車速,緩慢開了過去。
水流聲越來越大,孕育華夏文明的母親河黃河終於呈現在了我的眼前。
距離幾米遠的時候,我搖下車窗,打開車門跳下了車,車子幾個顛簸之後一頭栽進了黃河裏面,瞬間就被巨浪吞噬。
幾分鐘后,徹底消失不見了。
黃河像一條巨龍一樣蜿蜒盤旋,九曲十八彎,洶湧奔騰。
站在黃河邊,我心中五味雜陳,升騰起的水汽如濛濛細雨拍打着我的臉龐,那徹骨的冰涼讓我不由打了個哆嗦,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矗立良久,感慨頗多,卻都化成一聲長嘆,隨着滾滾而逝的黃河水飄散在塵埃之中。
轉身離去,我到了附近的鎮子上。
正好趕上集會,也叫趕大集,當地叫做“上會”。
由於大霧影響,趕集的商販並不多,不過運氣不錯,有一個賣小吃的攤位,我要了一份炒涼粉,就是通常所說的悶子。
人也不多,我和老闆攀談了起來。
“味道不錯。”
我吃了一口炒涼粉,又說:“就是蒜苗沒炒熟,反倒是有一種天然的蒜香味,美着哩。”
老闆說:“我是特意的,聽你說話就是咱關中人,吃炒涼粉就得有蒜苗,這東西好吃難消化,老年人我就不這樣了。”
“行啊,你這是看人下菜碟。”
我苦笑一聲,搖搖頭接着道:“這蒜苗有根的太細,粗的又都是沒根的,沒猜錯的話是你家掌柜的拾回來的吧?”
關中地區,夫妻二人在外人面前互稱“掌柜的”。
那個年代,到了初冬蒜苗上市的季節,農村婦女往往會三五成群,騎着自行車到處撿拾蒜苗,自給自足。
聽我所言,老闆“噗嗤”一聲笑了,老闆娘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老闆甩給我一根窄版金絲猴。
“夥計,接住。”
這冷不丁一下,我急忙放下筷子,雙手接煙,筷子掉在了地上,撿起來用咯吱窩夾住,用力一抽。
金絲猴香煙就着炒涼粉,正宗的街頭風氣。
老闆坐在爐子旁邊,翹着二郎腿,自己叼着一根煙抽着。
我問:“咱這有沒有去西京城的長途汽車?”
“那沒有,縣城客運站有,你可以到那兒去搭車,不過今天霧大,就不知道發不發車了。”
略一停頓,老闆兀自說道:“這都年根了,還有活哩?”
我點頭:“西部大開發,快把西京城拆乾淨了,活有得是,干不完,根本就干不完。”
老闆“哦”了一聲,又問:“你在哪等活?張家堡還是魚化寨?”
“張家堡。”
一碗炒涼粉下肚,我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摸了摸肚皮。
“美,嘹咋咧。”
誇讚一句,我說:“是這,你把我送到合陽縣城,我給你十塊錢,你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