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蠅巢里的人

332蠅巢里的人

殷嚀孤獨地坐在床上,目光掃向四周。清冷的房間,孤寂的身影。在一片空蕩蕩的雪白之中,似乎只有她,還帶着些許來自人間的顏色。

她下意識地抱起雙臂,再孩子般地緩緩蜷起雙腿,將下巴擱在膝上,大睜的眼裏,有些不安的茫然和窘迫。

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低頭拽了拽身上那件白色的真絲睡衣,透過睡衣寬大的花邊圓領,能夠看到自己裏面的胸罩和內褲。殷嚀臉上突然有些熱,低頭,慌亂又略帶羞惱地用手捂了捂睡衣的領口處,又下意識地摸了下私~處,還好,沒有什麼異樣。可究竟是誰,為她換的睡衣?還有,師兄給她的那支c8全息智能芯體盒呢?

殷嚀連忙翻開枕頭、被子、床褥。沒有。跳下床,俯身查看床下,也沒有。

難道,真是讓人給搜走了?她有些不甘心,一把拉開衣櫃,卻見衣櫃裏,竟掛滿了各種各樣,色彩繽紛的晚禮服和透視裝,一件件用料奢華,做工考究,閃閃發光地鑲嵌着無數鑽石、水晶。

她微一顰眉,在裏面一通亂找。依舊沒能找到她穿來的那身寶藍色的襯衣和黑色鉛筆褲。

見鬼!

她忿忿地將衣櫃裏的那些衣服搗鼓了幾下,很不解氣地從中拽出幾件,甩手扔地,咬着牙,繼續埋頭尋找。

“嚀,在幹什麼?”殷十七的聲音突然毫無預兆地在身後響起。

殷嚀身體一頓,頓停了幾秒之後,驀然一個回身,表情執拗,滿懷抵觸地道:“哥哥,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噢?想知道什麼?”殷十七俯身拾起地上的衣服,眉目淡定。

“那些人,為什麼要稱我夫人?那股奇怪的腐爛腥氣味,又是什麼?我為什麼聞到它居然會窒息?還有,”殷嚀拽了拽身上的睡衣,抬眼看他,一臉不豫:“我暈厥過去之後,又是誰給我換的衣服?我原來的衣服和隨身的物品,都被收到哪兒去了?”

“問題還真不少。”殷十七將手上的衣服搭放在一張白色木椅的椅背上,再緩緩走到她的面前,面對面,氣場強大、不容置疑地俯視着衣櫃旁的她:“第一,要你做我的挂名夫人,是因為這裏的人和環境都十分特殊,想得到最好的保護,你就得有一個最顯赫的身份。所以,在有人的時候,我們不能以兄妹相稱。第二、你的衣服,是我換的。因為我不喜歡有人在床上,不穿睡衣。第三,你原來的衣服和隨身物品,都在你的更衣室里,可以隨時取用。”

殷嚀無語地看着他。臉上突然莫名地有些尷尬發熱,身上又跟着有些莫名地糾結髮冷:她現在的身份必須是哥哥的妻子?這樣的身份,能保護她?這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有,身上的睡衣是哥哥換的?這、這究竟是怎麼個狀況?就算再怎麼親近,有哥哥會毫不避嫌地為妹妹做這些嗎?

她低着頭,心裏冒出一肚子糾結,只是,這麼令人尷尬的問題,又該怎麼才能問出口?

殷十七看上去也不準備再解釋,他直接抬手,指了指寢室牆上的一扇不太起眼的白漆木門,道:“那裏,打開就是更衣室。”

殷嚀順着他的手指,瞥去一眼,她原以為那是出入寢室的房門。如果它只通向更衣室,那麼,這間寢室的門,又在哪裏?

“至於你為什麼會突然窒息暈厥,這需要你換件衣服,跟我出去四處轉轉,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或許就會成為你想知道的答案。”殷十七目不轉晴地坦然凝視着她,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嚴肅和深冷莫測。

殷嚀一動不動地抬頭看他,終於,態度漸緩地點了點頭。她原本通通亂跳的心口,因哥哥臉上那熟稔的嚴肅表情而漸漸地安定下來。他那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對不對?如果,連這世上唯一的血親都不能信任,不能依靠,她還能信任和依靠誰呢?

重新換上自己那件寶藍色的上衣和黑色鉛筆褲,殷嚀抬起頭,站在更衣間的鏡子前,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調整着自己多少有些焦躁的情緒。

可握着隨身皮包的那隻手,還是忍不住在指節處,泛起了蒼白----皮包里的物品都在,只是,沒有了師兄給她的那隻芯體盒!

毫無疑問,是哥哥拿走了它。

可是,她甚至都還沒有來得及查看,她還不知道那裏究竟儲存着什麼,裏面的內容,很重要嗎?

見鬼!師兄究竟想讓她知道些什麼?與她有關?或者,還與哥哥有關?不然他為什麼只單單拿走了它?

站在雪白空寂的更衣間裏,站在整整一面牆那麼大的鏡子前,她的背,因突然竄起的一股寒冷而越挺越直。

打開更衣室的門,殷嚀一邊用手理着劉海,一邊腳步輕盈,嘴角微笑地走了出來。

“好啦,我們可以走了,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我的哥哥究竟在這地底下,建立了一個什麼樣的王國,是不是龐大得可以滿足我的虛榮心呢?”她歪頭,興奮而好奇地笑着,沖佇立在寢室中的殷十七,眨了眨眼。

殷十七聞聲轉眸,看向她,幾秒的沉默之後,那張始終不拘言笑,心思沉重的臉,突然,展顏一笑。

“來。”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優雅而強勢地示意她。

殷嚀隨即腳步輕盈地走了上去,將手安心地放進他的手中,在殷十七緩緩握住她時,挑了挑眉,主動地將另一隻手,攀上他的胳膊,孩子般依賴地撒嬌道:“還有,肚子有些餓呢,哥哥,一會兒轉完了,記得帶我覓食啊。”

殷十七點點頭,笑得有些高深莫測:“好啊,只要那時,你還有味口。”

“......”

隨着殷十七的手指,按下牆壁上的一處開關,高如宮殿,令人仰面而嘆的寢室屋頂上,竟緩緩裂開了一處十多米寬的通道口,接着,從那天花板的開口處,無聲無息放下並舒展開了三層海螺般旋轉的歐式雕花白漆木樓梯。待到完全放下,整個旋轉樓梯竟與寢室里的風格和結構巧妙地融為一體,好像它原本就設計在那裏。安穩、厚重,又不失高貴典雅。

殷嚀一邊抬頭看着它,一邊被殷十七牽着手,沿那三層樓般高聳的雪白樓梯,並肩而上。走在這富麗大氣、雲端通天般的樓梯上,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衣櫃裏的那些晚禮服---若有一個挽發的女子,穿着那樣精緻高貴的拖地長裙,緩緩走在這樣的樓梯上,應該會是一副風姿卓然,迤邐行雲般的怡人美景吧。

她這麼一邊想,一邊拾階而上,待到登頂步出,腳下的樓梯通道隨即又無聲無息地閉合上了。再環視四周,不覺詫然瞠目。

她竟赫然站立在一個向前延伸而去,直徑足有三十多米的巨型水晶通道內。是的,她很肯定,那圈包裹着自己的透明物不是玻璃,而是一種非常稀有,硬度極高的全凈體白水晶!水晶通道內燈火通明,光華四射,腳下是柔軟的白絨地毯,通道外,則是一片暗黑,彷彿夜空一般詭異莫測。

她好奇地掙開殷十七的手,來到那通道的水晶壁前,向外面竭力遠望,這一望,整個人,竟被蠱住了神志一般,呆怔了雙眼。

原來,她所在的這個巨型水晶通道,竟只是一座龐然建築群里的極小部分。事實上,外面有無數這樣的通道,在璀璨燈光與透敏水晶的互映下,在廣袤如夜空的黑暗中,四通八達地分叉展開,彷彿一棵倒在地上的白色大樹,長滿了發光的白色“枝椏”,又恍如一支側倒在地上,永不熄滅的巨型煙花,架設着一道道雪光流離的通路,遠遠望去,那般的燦爛奇異,驚心動魄!

“這就是我們的地下王國,也叫蠅巢,它分為兩個部分,白宮和黑殿。”殷十七走到她的身邊,遠望:“因為燈光的原因,你現在只能看到蠅巢的‘白宮’部分,也就是這些白色的水晶通路,它們的主要功能是運輸、採集和守衛。而蠅巢的主體部分,則是‘黑殿’。就是你面前,這片看不透也看不穿的廣袤黑暗。”

殷嚀仔細辨別了一下,果然,可以在臨近的水晶通道里,遠遠望見一些黑衣守衛。他們身着統一的防護服,端挎着一種火焰噴射器般的神秘武器,面無表情地監視着通道外的那片神秘黑寂。

“想看到它嗎?”殷十七轉頭,看向殷嚀。

“嗯。”少女抬起惴惴不安又略帶好奇的眼,點頭。

“來。”殷十七又重新牽起她的手,向通道向前的延伸處走去。表情和動作,一如往常。

可不知為什麼,殷嚀總覺得她和哥哥之間,好象有些什麼,跟以前不一樣了,有某種詭異而曖昧的氣氛,始終如影隨行地籠罩在他們身上,這令她被牽起的那隻手,瞬間有些僵硬,不太自然。

殷十七像是查覺到了什麼,再次轉頭,看向她,那琥珀色的眼底深處,蘊起了一片深邃的暗影。

殷嚀連忙仰起頭,貓咪似地沖他無比乖順地一笑,再十分親近地重新將自己掛上他的臂膀。

殷十七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明明洞悉她的不安和偽裝出來的溫順,可不知為什麼,這樣暗暗打着小算盤的她,卻偏偏讓他覺得生活很有滋味,充滿了令人期待的小氣泡。

連心,也慢慢地跟着她,雀躍起來。

也許,多給她一些時間,去漸漸發現,慢慢感受,會要比他突如其來的奪取和佔有,來得更有趣些。

兄妹倆就這樣,各懷鬼胎,親密無間地一路牽行,在“白宮”那條通透璀璨的光體中走了十幾米遠,便望見了一名黑衣守衛。

那守衛十分警覺地向兩人瞥來一眼,接着倏然低下頭去,側身,恭恭敬敬地面向殷十七:“先生、夫人。”

殷嚀的嘴角很鬱悶地輕抽了一下,面對這個強加在自己身上的稱謂,無比反感。

“現在是進餐時間嗎?”殷十七站在守衛面前,卻看向外面的那片黑暗。

“是,剛剛開始。”

殷嚀在兩人對話的間隙,打量了一下那黑衣守衛,這個人的面色雖然依舊有種不太健康的蒼白,但皮膚下面並沒有現出那種黑青色的靜脈網,只是,他看人的那雙眼晴,卻暴着一股寶刀流光般的銳利,琉璃通透,鬼魅的異乎尋常。

這樣的眼睛,根本就不應該屬於人類。有那麼一剎那,她甚至在想,這會不會是個充電機械人?

但很快,她就通過觀察家,否定了這個假設。

“打開3號採光系統。”殷十七下令。

那守衛聞之一怔,隨即低頭:“是。”

他抬手,在面前水晶壁上一個銀白色的金屬裝置上點了三下,水晶壁突然跳出一塊光影,同時傳出一個冰冷的機械聲:“請注意,3號系統請求三級身份驗證。”

守衛將眼球貼在了那塊光影上,一道掃描光閃過,機械聲又起:“身份核准,3號系統啟動,等待即時命令。”

“採光系統,5秒錶倒計時。開始。”黑衣守衛語音命令結束,側身,讓在了一旁。

“3級採光系統預熱,5、4、3、2、1啟動!”這是機械提示音。

一片暗紫色的光暈,隨即驀然亮起,從通道外的那片黑暗裏,照出了一些隱隱約約的影像。

殷嚀站在水晶壁前,眯起眼,從中努力辨識。似乎,有某種黑乎乎一團團的東西,正堆砌在一起,而且,還有什麼東西,好象在裏面移動。

幾秒后,那紫光突然一變,成了稍亮的紅光,這回,她才終於看清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在紅光陰森森的影映下,有些人形的動物,正穿梭其間,來回忙碌着什麼。

就在殷嚀湊到更近處,貼着那水晶,想看得更清楚時,那嗜血的紅光陡然間又是一亮,這回,變成了徹底的白光。

但足以讓她看清“黑殿”裏面的一切,正因如此,那倏然入眼的情景,居然令她條件反射般地一個疾退,直接撞到了身後,哥哥的懷裏:“那些是.......”

“是屍體。”殷十七輕輕地扶住她,將她重新攬回到水晶壁前,給了她一個十分肯定的答案:“還有,變異食肉鼠。”

殷嚀一動不動,眼前的畫面,令她頭皮發麻,驚懼和震撼這兩種情緒在大腦神經中來回對撞:

無數赤~裸的屍體,鋪展着清晰可辨的腦袋、軀體和四肢,在裏面,被整齊地堆成梯田狀,一團團黑色碩大的紅眼老鼠,正亂鬨哄地覆蓋在上面,血淋淋地撕咬着屍體上的肉。

這其間,有不少全副武裝,穿着黑色隔離服、眼戴夜視鏡的工作人員,正用一種小型收割機似的車輛,往裏運送着一批批的屍體,他們剛一過去,那成片的黑色大老鼠便嘩地一聲散開,露出底下一大片剛剛啃食完的白森森、血糊糊的屍骨,蔚為壯觀。待這些人將屍骨一堆一堆地清理掉,再從車上拽下一具具的屍體,排放整齊之後,那些黑色大老鼠便再次撲上,瘋狂地大快朵頤,搶食起來。

“我,需要足夠多的鮮活動物,而在哺乳動物中,老鼠的繁殖力最快。普通老鼠生長三個月可以成熟,21天就可懷孕。不過,這樣的速度對我而言,還是不夠快。所以我將它們的基因稍作改動,加快了它們體內的新陳代謝,這樣,它們只需1o天就能出一窩幼崽。繁殖量是從前的幾倍,不過,這也導致它們總是處於瘋狂的飢餓狀態。好在,對於殯儀館來講,最可靠的供給源,就是屍體。目前,像s城這樣的大城市,每天至少要死去2oo人,這些屍體源源不斷地運進來,能非常有效地解決老鼠們的口糧問題。”殷十七的聲音很平和,就像在解說一座歷史博物館。

“那麼骨灰呢?你拿什麼給那些死者家屬?”殷嚀喃喃問道。

“每天,在焚屍爐里都會焚燒幾具屍體,燒出來的骨灰再摻上些納米人造骨粉,分給他們就是了。一人只需要那麼一小盒,拿去足夠安慰那些活着的人。”

“可是,你要這麼多老鼠,做什麼?”殷嚀看着外面那一群一群黑壓壓噁心可怖的食肉鼠,顰眉輕問。

“當然有用。”殷十七牽過她的手,繼續前行:“這些鼠肉,很美味。”

殷嚀腳下不禁驀然一頓,接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當然,它並不會出現在我們的食譜中。”殷十七回眸,瞥向她。

殷嚀這才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低頭,清了清嗓子,但不好意思地瞅了眼哥哥,然後,一邊跟隨前行,一邊問道:“對了,這裏為什麼叫銀巢?”

“因為這裏養着一種十分罕見的吸血蒼蠅。”

殷嚀一聽,這才明白是蠅巢,而不是銀巢。轉念又一想,不禁揣測道:“難不成,那些老鼠是為吸血蒼蠅準備的?”

“聰明。”殷十七一笑,指了指前方:“它就在白宮的中心位置,也就是所有水晶通道的交匯處。”

“它?”殷嚀突然意識到了這個詞彙的特殊之處。

“沒錯,是它。而不是它們。”

“......”

“這隻吸血蒼蠅很奇特,體型和家貓差不多大,半球形的蠅複眼,閃着暗綠色的瑩光。花斑長腿,薄翼,還有一根與蚊子功能類似的吸血口器,有飲料吸管那麼粗。它每天要吸食大量的活物血液才能得以存活,用人血的話,沒有保障,而且也太奢侈了。一旦失蹤案過多,必然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老鼠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蒼蠅有什麼用啊,很重要嗎?”殷嚀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哥哥。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接近一個很重要的秘密。至於能夠知道多少,這取決於殷十七對她,能有多大程度的信任。

“它是整個蠅巢的核心,你說它重不重要?”殷十七邊走,邊說,正這時,他身上的手機突然開始蜂鳴,按鍵接通,聽完對方,他低聲而果斷地道:“我馬上來。”

收起手機,殷十七沉吟了一下,拉住殷嚀,返路回行:“我們現在去植物培養室,你跟着就好。”

“噢。”她立刻乖順地低下眼去。

殷十七加快腳步,沉穩地引着她,穿過一片白宮通道的十字交叉口,向另一個方向行去,也不遠,5o多米的距離,就到了一個長方形的水晶“廣場”。

那裏燈火通明,密密麻麻地低空架着許多的透明房間,每間房只有兩三平米。裏面或躺或蜷地單獨關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這些人膚色不同,應該是來自不同的國家,卻十分扎眼統一地“穿”着一身搖曳古怪的紅。

那些人的表情,也是各異,有些目光獃滯,有些發狂般地來回踱步,還有些人,則蜷縮在裏面,像繭中的困蠶,一動不動。

這就是植物培養室?不都是人嗎?哪兒來的植物?

不等她細看,殷十七已經牽着她,登上了一條縱貫在半空中的廊道,殷三正等在那裏,一見他們,便快步迎了上去,恭敬低頭:“先生,夫人。”

“怎麼樣?”殷十七臉上,陰霾深沉。

“像是真瘋了。”殷三斂眉,稟告。

“是嗎?”殷十七冷冷一笑,經廊道,向某處走去。殷嚀滿心的莫明奇妙,無奈也只得快步跟上。身後,則是殷三和兩個手下,在默默隨行。

很快,殷十七的腳步和凌厲的目光,靜靜地停駐在了一間全透明的高分子云砂玻璃房前。裏面,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正在那裏喃喃自語着什麼,還時不時地狠狠揪動着身上那片古怪的紅。

殷嚀跟着走上前去,隔着雲砂玻璃認真瞅了那人幾秒,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

原來,那些人並沒有衣服,身上的那片紅,竟是一片開着紅色單瓣花朵的詭異植物!

在活人的身上,長着可以開花的植物?!不會吧??

殷嚀立刻否定,可後背,還是不由自主地抽起了一道冷冽,竄上後頸。

“哼,是條漢子,為了裝瘋,還真不怕疼。”殷十七看着那男人,笑得很有些欣賞。

“他身上的那些,究竟是......什麼?”殷嚀實在忍不住好奇,輕拽了一下哥哥的衣袖,低問。

“罌粟魔芋。一種曾被古人類記載,並被現代植物學確信,早在兩千年前就已滅絕的罌粟科植物。能散發出一股腐臭又腥甜的怪味,有很強烈的刺激性。它的果實非常神奇,能有效地促進心肌細胞中肌原纖維的功能癒合。由於這種花只能寄生在活着的動物身上,在鮮活的血肉中紮根,吸食血液中的營養,所以我弄來了一批囚犯,專門在他們的身上進行研究培育,”殷十七很耐心地講她聽:“你現在看到是第五代罌粟魔芋。還記得在三國,救了你一命的那支氯吡格雷鏈激酶注射液嗎?那種酶,提取自第四代罌粟魔芋。它能瞬間癒合你受損的心肌細胞。但缺點是持久性差,無法徹底修復。所以,你的心肌細胞很快又會因為病毒的蠶食而再次發作,好在三國時有同心咒,你才僥倖活到了現在。可是如果有一天,殷子楓出事喪命,那麼,你也必定會跟着他撒手人寰,所以不光要保護你,甚至還要保護他。你知道,這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嗎?”

殷嚀忽然忡怔了目光,腦海中,一絲極微弱的光,正在隱約不定地閃現。雖然一時間抓不住,也看不清,可它分明就在那裏,等着她,領悟。

那是,什麼?

“因此,在這些囚犯身上研究和培育出最完美的第五代罌粟魔芋,就是徹底治癒你的希望所在。”殷十七目光柔和地,轉頭看她,似乎在等她說點什麼。

她只好避開哥哥的目光,怔怔緩緩地點了下頭。

其實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是該充滿感激,還是該立刻逃離。

美好的願望,和變態殘忍的過程。

她能選擇嗎?

突然,那間植物培養室里的男人大笑起來,一邊傻笑着望向房外的人,一邊越加瘋狂地亂拔着身上那些花,那些花因為深深地紮根在血肉之中,已經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這樣硬生生的拽扯,導致大部分從根莖處就被扯斷,往外直冒血珠,還有一部分被血肉模糊地連根拔出,傷口處更是血流汩汩,整個人,就如同一個被戳出無數小孔的血袋子,血淋淋,十分恐怖。

“哼,”殷十七無動於衷地看了幾秒,突然回頭對殷三道:“去,取射種機來,他拔掉了多少花根,就給我再種進去多少!”

“是!”殷三低頭,再回身示意跟隨的手下。

培養室中的男人,雖然隔着堅厚的雲砂玻璃板,什麼也聽不到,可他這時卻像受了什麼刺激,抬頭,先是盯着殷十七嘿嘿一傻笑,接着,驀然如猛虎般一個呼嘯,向殷十七所站的方位狂撲過去,然後,一邊用血淋淋的雙手,拍打着門板,一邊望住對方,不斷地在口中喃喃笑嚷着什麼。雖然因為劇痛,他的額頭上一直都在冒着冷汗,面部肌肉也時不時地發生可怕的抽搐,但奇怪的是,那笑意,偏偏看上去是那麼的真實、憨厚,令他無害得好象一隻正在渴望竹子的大熊貓。

如果此人真的是在裝瘋,那麼毫無疑問,他是一個相當厲害的狠角色。

“這傢伙有什麼地方,吸引了你?”殷十七在旁邊,忽然表情漠然地問出一句。

殷嚀這才恍然回神地發現,自己看向那個男人的目光,實在太過專註,而哥哥,顯然對此十分敏感。

“呃,我只是......只是在想,”她連忙往殷十七的身邊靠了靠,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你剛才說他身上的那些花,能散發出一種腐爛、甜膩膩的氣味,對呼吸道有很強烈的刺激性,這讓我突然想起了暈厥前聞到的那股怪味。”

“你當時聞到的,就是這種罌粟魔芋花的氣味,雖然第一次,會產生出強烈的窒息感,甚至導致昏迷,不過醒來之後,就會獲得免疫,以後很難再通過嗅覺,聞到它了。”殷十七說到這兒,忽然轉頭看了看她,一笑:“說起來,你這一暈倒,倒也及時。我之前,特意囑咐他們關閉了魔芋花培養室的全部通風口,可沒想到你剛進來不久,就出現了呼吸反應,這很反常,我下令關閉蠅巢的所有出入口,進行徹底核查。最後發現,有個神通廣大的傢伙,居然逃脫了這裏。”殷十七一邊說,一邊目光嘲諷地看向面前那間雲砂玻璃房裏,那個在傻笑的男人。

“就是......他嗎?”殷嚀不敢確定地看看那個“瘋子”,再看向殷十七。

“對,”殷十七興趣盎然地將臉湊上前去,一邊與那個貼在門板上可勁兒傻笑的男人對視,一邊道:“很厲害,是不是?他看上去的多麼的傻氣憨厚,可就是這個傢伙,在進餐時,利用囚犯們突然爆發的一場激烈鬥毆,趁亂逃跑,不但極為巧妙地瞞過了所有監測系統,還徒手秒殺了一名守衛,並且冒充他的身份,有條不紊從容不迫地一路逃到了防守最薄弱的紅樓,在那裏,他跳上了一輛運屍車,並對一名檢查車輛的守衛使用了致幻瞳術,然後,向焚化區逃匿,不得不說,他差點就要成功了。真遺憾,如果不是他身上那些魔芋花的氣味,被你聞到的話。”

殷嚀不禁目光專註地再次打量起了植物培養室里的那個男人。徒手秒殺?致幻瞳術?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她正自暗忖,殷三已示意兩個手下打開了雲砂玻璃門,原本趴在門上的男人,立刻撲身,血淋淋地跌了出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瞬間便瀰漫開來。

殷十七掏出一塊手帕,半俯□去,伸手,隔着手帕抬起了那個男人的下巴,仔細地凝視了幾秒,方才黑暗詭異地笑了笑:“很像,很像是真的瘋了,不過可惜,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那副受過特殊訓練的大腦,有多麼的堅強。它會恐懼,會死亡,卻絕對不會失去理智。所以這次,你又輸了。”

男人呆呆傻傻地抬頭看着對方,笑。

嘴角邊,一掛帶血的流涎,緩緩地淌了下來。

“哼。給他種上!種滿!”殷十七突然有些莫名的惱火,猛地甩開手上的那張臉,拉過殷嚀,後退。兩個黑衣手下,立刻惡狼撲食般地將那男人一通暴打,再用身體將他壓翻在地上,用取來的射種機,啪啪有聲地將一粒粒的魔芋種子,射進了他早就血肉模糊的□身上。男人隨着那一下一下的釘射,痛得渾身一下一下地抽動,但即便如此,他卻依舊趴在地上,抬頭沖眾人傻笑。

1分鐘后,射種完畢。

男人嘿嘿地繼續在笑,看上去,是那麼的憨直,任由所有人擺佈和蹂躪。可就在黑衣人拎着射種機剛剛站起,俯身想將他重新拖回到水晶房裏的剎那間,男人身上的肌肉卻突然一個鼓起,爆發,竟瘋也似地向著殷嚀狂撲而去!

殷嚀當機立斷的一個迅速疾退,殷十七瞬間擋到她的身前,揮手,直接在空中揮起一道黑霧猙獰的咒法,黑霧聚起的巨手,呼嘯着一把擒住男人的咽喉,同時將他舉起在了半空,那氣勢,分明是想忿怒地絞死他!

然而只幾秒,殷十七的目光冷靜了下來,他硬了硬腮幫,那隻半空中的黑霧巨手,突然一低,將對方扔回到了雲砂玻璃房中。

那男人,徑直撞摔在堅厚的玻璃板上,頓時痛得一個蜷縮倒地,一聲糝人的骨裂,加上脫口噴出的一飆鮮血,說明了殷十七的恨意,與手下留情。

“怎麼,不裝瘋了,想尋死?!可惜這次,你依舊不能如願。”殷十七陰黑着臉,冷笑,同時按下開關,門,隨即又重新閉合。

門裏,癱在地上的那個男人,低着頭,一邊口角淌血,一邊嘿嘿在笑。

殷十七不再理他,而是轉過身去,開始詢問殷三,這裏安全系統的改裝問題。

殷嚀趁此時機時機,獨自上前幾步,在那扇滿是血手印的門前蹲□來,默默無聲地平視着那個還在地上不斷蜷縮抽痛的男人。隨後,一邊目不轉晴地盯着他,一邊緩緩站起身,將左手掌心輕輕抬起,按壓在了面前那扇雲砂玻璃門上。

靜靜的幾秒后,殷十七走了過來,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男人身上,那些坑坑窪窪,血淋淋的傷口:“走吧。五天後,那些射進去的種子會從他的肉里青蟲一樣鑽出來,在破皮流血中成長發芽,非常有趣,到時候我再帶你來看。”

“嗯!”殷嚀立刻乖順地點了點頭,像個很快就對“玩具”失去了興趣的小孩子,頭也不回地跟着殷十七,轉身離開,邊走,邊撒嬌地嚷着肚子好餓。

玻璃房中的男人,悄然抬眼,一雙黑沉的眼晴,死死地盯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片刻之後,驀然一個癱軟,咬着牙,勉強撐了撐上半身,靠坐起來,一邊抽痛着眼角,一邊抬眼,望向雲砂玻璃門----那裏,有一枚他亂拍上去的右手血印,而他剛才分明看到,那女人按在門上的左手掌心,恰好與這隻血手印,對合在了一起。

恰好嗎?她竟敢在殷十七的眼皮底下做小動作,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他想着想着,忽然現出一絲詭笑,露出的牙齒,血乎乎地一排。

沒想到,殷十七的身邊,居然也能出現這麼有趣好玩、膽大妄為的小女人。。。。。。。

這會是,他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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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咒之江湖有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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