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京營擂鼓聚將
安湖大營,
擂鼓大號齊鳴,
響徹雲霄,
張瑾瑜進了大營之後,帶着值守校尉,還有親兵,就開始圍着校場和營房轉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傳言聽多了,都說京營現在是老爺兵,
可是眼下的軍士,在校場訓練戰陣,幾乎有五萬之多,面目上疲憊之色做不了假,定然是練了許久,
“照着這樣的法子練兵,有多久了?”
身後緊隨的校尉,還對着不少跟隨的部下揮手,不少兵丁落在後面,一下就沒蹤跡,張瑾瑜心裏門清,定然是過去透風報信的,不以為意,
“回侯爺,自從兵部調令文書來了之後,幾位主將就開始輪換着整訓,而且還配合禁軍大統領,清查武庫兵備,”
此時,
眾多到位的將領,陸續得了知會,到了點軍台上,張瑾瑜也不知讓人從哪來搬來的椅子,鋪了一層羊毛毯子,闊馬金刀的坐在上面,身後親兵一字排開,底下眾將,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依次從東到西的順序,列隊而站。
整個校場鴉雀無聲,只有兵丁凌亂的腳步聲,台上眾將,皆是衣甲齊備,兵刃齊全,精神頭看着還可以,中央的大鼎里,一炷香的時間一過,又有兵丁重新點燃一支,現如今,已經是三炷香的時間了,
估摸着半個時辰,
最後一炷香,已經燒的沒了蹤跡,張瑾瑜一見,笑了笑,看着底下一水的將軍裨將,真是聞名不如一見,真是將軍滿地走,校尉多如狗,不過也對,幾十萬大軍,能站上來的只有不到半數,台下站着的更多,
看樣子,早有規制,但是最西面,明顯有一大片空地,有人是膽子大了,擂鼓聚將都不來,不應該啊,
“三炷香時間已過,能來的也差不多了,本侯是第一次來安湖大營,就是和諸位將軍熟悉一下,有不認識本侯的,現在也認識一番,宮裏的調令文書,可都知道?”
張瑾瑜一問完,底下諸位將軍齊聲回道;
“回侯爺,知道。”
“嗯,知道就好,從今日起,京營各部,每日起,必須操練人馬,熟悉武備,每日換吃三餐,缺的糧食,從通州運糧,不可懈怠,”
張瑾瑜冷臉呵斥,站起身來,底下眾將又是一齊唱喏,抱拳拜道,氣勢倒是可以。
張瑾瑜掃視一眼大鼎,香是燒完了,既然燒完了,那就開始點卯,看看誰未來,不過打眼望去,應該還有不少人沒到的,
“中護軍,左右護軍何在?”
“末將中護軍馬成,左護軍馮壯,右護軍宋進。拜見侯爺!”
立刻有三人應聲,站了出來,
張瑾瑜眼裏寒光一閃,立刻吩咐,
“清點眾將,可有沒來的。”
“是,侯爺。”
就在現場,三排將軍,三位護軍一人一排,清點起來,底下眾將不敢隨意交頭接耳,只能憑着直覺,感到有人倒霉了,
張瑾瑜也怕下面人糊弄,看向鷹擊司馬,問道;
“鷹擊司馬,大營部將花名冊拿過來。”
“是,侯爺。”
鷹擊司馬陸康,咽下唾液,眼神飄忽不定,顯然知道洛雲侯是玩真的,應了聲,就去了中軍大帳,把花名冊拿了回來,遞過去,
“侯爺,花名冊到了,”
“嗯,”
張瑾瑜順手接過來,翻了翻,還真有不少,只不過,那個什麼楊仕雄的身影還未見到,此人當真囂張跋扈慣了,眼看着三人來回數了幾遍還沒數完,臉色一黑,問道;
“你們三人能數完嗎?”
三人立刻擦了擦額頭汗水,回來彙報,
“回侯爺,末將三人混着數了三遍,有三人未到?”
中護軍馬成額頭冒汗,立在那不知所措,張瑾瑜也不抬頭,隨口就問,
“哪三個?”
馬成瞄了一眼左右二人,二人都是低着頭,無奈,只得自己說道。
“回侯爺,有”
還沒張口,就被洛雲侯打斷,看着三人的摸樣,明顯的是左右護軍兩位將領不想得罪人,本侯還偏偏不能讓他如願,
“你到一邊去,左護軍說一人,右護軍說一人,開始。”
張瑾瑜的話音不容拒絕,也讓底下眾將心中一突,看來是不好相與的主,暗自把目光移到兩位護軍身上,只見二人有些傻楞,還是左護軍馮壯機靈一些,回道;
“回侯爺,定東將軍家中有事,宋雨田將軍着急回了誠意伯府,已經兩日了。”
“和誰請的假?”
“呃,末將不知。”
張瑾瑜腦子迅速想了一番,誠意伯府,不就是宋代春,他的兒子,走了已經有兩日了,這個時候,
“寧邊,記下。”
“是,侯爺。”
寧邊一手拿着摺子,一手拿着毛筆,沾了桌子上的墨,記了下來,張瑾瑜翻了花名冊,名錄太多,只看將軍的名號,
“繼續!”
“是,回侯爺,還有東安將軍楊仕雄,未來,”
右護軍宋進,咽了咽唾液,趕緊把查的名額說出來,這一說不要緊,其餘幾位將軍,面色有些焦急,急忙看向四周,還沒見到楊仕雄的身影,胡守成站不住,大喊一聲;
“報,侯爺,末將有事說!”
這一嗓子,喊得周圍人都一愣,知道底細的人,暗自捏了一把汗,
“嗯,說說。”
張瑾瑜把花名冊合上,大體的將軍名額,心中都有了數,
“回侯爺,楊仕雄身體欠佳,還在營帳中休息,所以未來,”
“可有報備,或者留存文書?”
張瑾瑜根本沒有管什麼身體欠佳的事,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被洛雲侯一問,胡守成啞口無言,雖然接了聖旨,可是侯爺並未在軍中,如何能請假,硬着頭皮回道;
“侯爺一直未在軍中,如何請假?”
有意思,這算是埋怨本侯了,張瑾瑜把手上花名冊扔在桌上,抬起頭盯着胡守成,
“定北將軍,好大的名號,你們幾個能去教坊司喝酒,就不能去侯府請假,人人都像你們幾個這樣,大營豈不是亂了,要不然將軍位子不想當,就讓出來,本侯替你上摺子,可行?”
一番質問,讓胡守誠臉色漲紅,還想再說什麼,就被身後段文元拉了回來,
“侯爺見諒,我等所做之事是有些冒失了,”
“是啊,侯爺,末將別無他意。”
眼見着幾人服了軟,張瑾瑜心思沒在他幾人身上,擺了擺手;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軍營,更有軍令,之前的事,本侯未來,不予追究,可如今來了,就不要再找理由,能幹則干,不能幹,本侯也不留人,”
眼神掃了底下眾將一眼,就在此時,從西邊,急急忙忙趕來一隊人馬,隊形混亂,旌旗散落,領頭的將軍,頭盔都是歪的,肥碩的身影一路小跑,到了高台之上,看着點將台上一水的將軍立在那,鴉雀無聲,來之前,想好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一着急,腳下一滑,一個踉蹌,直接跪倒在地,頭盔都把眼睛遮擋卡住。
張瑾瑜撇了一眼來人,簡直是不堪入眼,堂堂將軍,如此浮誇,敗軍之將不過如此,理都沒理,繼續問道;
“你繼續說,”
“是,還有翼衛司馬單長勇,已經率軍去通州拉軍糧了,還有,還有,”右護軍宋進支支吾吾,瞄了一眼剛來的韓將軍,人就在眼前,怎麼能提及名字,
韓志衛像是得了知會,趕緊起身,跑過來,滿臉堆笑,彎腰躬身一拜,道;
“末將韓志衛參見侯爺,末將有事耽擱了,來得晚,請侯爺見諒。”
韓志衛也豁出去了,整個是一個奴才的笑容,期望侯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此放過自己,以往都傳言洛雲侯治軍極嚴,但落在自己身上,就怕是不好了。
也就這個時候,眾人都在屏息靜氣,等着侯爺開口,
哪知道。
不遠處,
姍姍來遲的楊仕雄,冷着臉,一身鐵甲,人高馬大的身形,不急不緩的從點將台下,慢慢走了上來,
順着步梯,從台下走到韓志衛身後,手上還拿着一把點剛槍,站穩之後,把手上長槍,狠狠砸在地上,末端的生鐵虎口,“砰”的一聲,擊穿了點將台的木板,陷了進去,定在那,
楊仕雄昂起頭,一言不發,看着這個氣場,就差明說了,老子不服。
這樣子,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反倒是把韓志衛嚇得夠嗆,轉頭一看是楊仕雄,臉色一僵,心中怒罵,不長眼的東西,洛雲侯明顯是要殺雞儆猴,現在這個時候惹他,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嗎,你他媽想死,別拉上老子。
“楊將軍,侯爺在此,擂鼓聚將,你這來得晚的,傲氣的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伱是主將呢。”
長寧將軍韓志衛,哪裏有好語氣,頂着楊仕雄的臉面譏諷一番。
倒是楊仕雄本人,僅僅瞧了一眼長寧將軍,滿臉的不屑神情,幾乎是懶得理會;
“你算什麼東西,來得晚就受罰,來得早就在那站着,如何能和奴才一樣,卑躬屈膝。”
“你,”
韓志衛氣急,真是一點臉都不給他了,擼起袖子就要動手,卻被離得最近的宣威將軍李宗寶攔着;
“二位將軍暫且息怒,侯爺在此,不可放肆。”
說是呵斥,還不如說是提醒,本就犯了軍法,又在此胡鬧,那不是罪加一等。
張瑾瑜看到正主都到了,瞧個熱鬧,還別說,楊仕雄也算是一表人才,穿上盔甲之後,還真有先鋒將軍的風範,不過這個脾氣,嘖嘖,
還有旁邊那個胖子,有意思,怪不得是個人都喜歡狗腿子,說話好聽有眼色,會辦事,笑了笑,張了嘴說道;
“既然都來了,軍中號令,擂鼓聚將,三炷香的時間都沒到,不說原因,領軍棍三十,可有怨言,”
“謝侯爺。”
楊仕雄話音生硬,竟然當眾卸甲,露出脊背腱子肉,滿臉孤傲,顯然不把這些軍棍放在眼裏,
瞧得寧邊滿臉寒霜,立刻一揮手,侯府幾位親兵就走過去,把楊仕雄綁了,直到繩子上了身,楊仕雄才察覺不對勁,喊道;
“打板子就打板子,拿繩子捆綁本將是何意?”
還用力掙扎,剛動一下,侯府幾名親兵直接用刀柄敲了過去,幾下之後,疼的楊仕雄跪在地上,五花大綁起來,而後順着點將台的旗杆子,把人吊起來,兩名親兵,拿起鞭子,左右就開始抽了起來,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鮮血橫流,端是嚇人。
眼看着情形不對勁,韓志衛跪倒在地咽了下口水,這是往死里打呢,尤其是那鞭子,上面沾了牛筋,絲毫沾不得,臉色嚇得煞白,說不出話語。
此時,眾將臉色也不好看,定西將軍段開元,見到楊仕雄被打的滿臉冷汗,眼看就不行,硬着頭皮出列,
“鞭下留人。”
“侯爺,萬事可商量,還請侯爺手下留情,楊將軍一時糊塗,犯下罪責應當責罰,但是侯爺,法外不歸於情誼,暫且留他有用之身,如若不改,再打也不遲。”
段開元也在賭,既然洛雲侯接管京營,必然是有事發生,或許不久后,就會用到京營士兵,楊仕雄雖然為人傲慢,但是底層將領升上來的,軍功卓著,也算是一名戰將,要是打廢了,於心不忍。
見到段開元站了出來,其餘人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全部求情,
“侯爺,暫且繞他一回,要是再犯,打死也成。”
“是啊,侯爺,萬事過錯,皆有原有,楊將軍帶兵在後營整訓,距離太遠,所以來的最晚,”
“侯爺,手下留情。”
一股腦的將軍,司馬,校尉,都來求情,讓張瑾瑜有些詫異,還真是人緣好,再看向吊起來的楊仕雄,滿臉冷汗,身後一共抽了五鞭子,愣是一坑不聲,有種,
再看還跪在地上的韓志衛,人已經嚇得有些傻了,倒是目的達到了,點點頭,抬下手,親兵就收了手,
“你們說的都沒錯,但是軍令就是軍令,有錯就罰,有功自然賞,三炷香時間,你要是心中有意,何曾會晚,今日抽他,就是要告訴他,目無法紀,有人管你,要是在戰場,那可不是抽鞭子了事的,如若不改,也不要你上摺子,今晚本侯替你寫摺子,明日就回家抱孩子去,多好。”
張瑾瑜回身重新落了座,招了招手,先把人放下來,眼見着侯爺聽進去勸,更是聽到侯爺的獨斷專行,眾將如何敢在多言,
“侯爺所說句句在理,末將並非是替他開拓,京營這幾日,自從收到兵部文書,我等眾將皆未回京城,全在京營整訓部下,連日裏不敢停歇,生怕耽誤侯爺大事。”
定南將軍殷仁昌,趕緊接了洛雲侯的話語,認錯不說,還把京營這幾天的事,簡單明了說了一遍,其實他和段開元都是如此所想,無緣無故的,京營再怎麼,也不需要洛雲侯統領,只能說日後可能需要動用京營,而且時間緊迫,或許,南邊可能出了大事,至於說何種大事,還真的不好說!
所以,本有些懈怠的京營整訓,也就在此被拉了出來,每日裏五軍輪換出操休整,清點軍械糧草,只是沒想到洛雲侯會在這個時候,突然來此擂鼓聚將。
眼見着幾人眼神堅定,不像是說謊,再看已經被打的楊仕雄,有些慘不忍睹的被放下來,心底倒是不在意這些,殺雞儆猴雖然好用,但不能過了度,一個巴掌,一個甜棗,
張瑾瑜摸着下巴,瞧着眼前幾位主將,還真是不簡單,有些事,都能提前看出來,不愧是四位主將,也是勛貴裏面,稱之為俊傑也不為過,
“功過相抵,但是軍令就是軍令,不外乎什麼原因,如果是在戰場,你們各自為戰,別說什麼四十萬大軍,就是八十萬,也是一團散沙,不堪一擊,本侯要的就是軍令,此事就此算了,好好養傷,”
再看看跪在地上的韓志衛,小人雖說得好,棍子還要挨打的,
“韓將軍認錯倒是誠懇,本侯也不是不講情面,拉下去,棍打二十。”
“是,侯爺,”
幾名親兵就走過來,拖着韓將軍下去,隨即,棍棒聲想起,伴隨着悶哼聲傳來。
“諸位,今日本侯來此,就是給你們交代一番,京營從今日起,務必要每日操練,熟悉戰陣,並且把營中糧草備齊,都說京營兵甲是老爺兵,本侯是不信的,但是,誰要是在關鍵時候拉稀,別怪本侯不講情面,”
凌厲的眼神把諸位將軍掃視一圈,眾將立刻面色整肅,大聲呼道;
“是,侯爺,末將領命。”
“解散。”
留下話音,伴隨着台下棍棒聲完結,張瑾瑜直接領兵上馬,飛奔出了大營,
留下眾將在台上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段將軍,剛剛侯爺的意思,是不是京營要出兵了,”
:“是啊,將軍,這是哪裏用兵,需要多少兵馬?”
“咱們是不是能混上些軍功。”
其餘部將,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
只有幾位主將臉色凝重,一言不發,看來內情或許如十年前一般,王節帥所率大軍,要麼是吃了敗仗,要麼是戰事膠着,難以南下,亦或者是,林山郡城丟失,久攻不下,那太平教的人,就不是蝦兵蟹將,散兵游勇,而是堪比精銳士卒兵甲,
那時候,
白蓮教之禍就在眼前,京營出兵,也不知是福是禍,
眼前這群人,滿眼興奮,想着軍功,豈知道,軍功是拿命換的,而不是混出來的,
吵鬧聲中,
台下被的打韓志衛,躺在長凳子上,終於哀嚎出聲,罵道;
“一個個破落戶,上了戰場說不得活不過片刻,還想着軍功,剛剛有膽子,都沒人給本將求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