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有心想着周全
京城大內,
養心殿,
武皇此時在暖閣內,坐在龍榻上,手裏翻閱奏摺,而雙腳,則是泡在松木桶中,裏面熱氣升騰,略微帶一些草藥在其中,看了一會,武皇滿面愜意,鬆口氣,
“舒服,還是熱水好,好久沒這麼舒爽過,”
戴權則是立在一旁,拿着錦布在手上備着,笑道;
“陛下久是勞累,又逢小病初愈,這才,呸呸!老奴這個嘴,欠打。”
許是覺得說錯話了,戴權趕緊跪下,用手打了幾下自己的臉,
“好了,你個狗奴才,凈說些不中聽的話,不就是久病初愈,身子清爽嗎,朕知道,歇了幾天,也不知朝中有什麼緊要的事沒有。”
武皇放下手中奏摺,這幾日,朝臣上的摺子,無非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事是一件都沒有,內閣是奇怪,
朝中那些言官,竟也好似壓啞了一般,也不知是真啞了,還是查到什麼事,賈家那邊,也不知如何了。
“回陛下,如今京城風平浪靜,太平教那些賊子,躲得無影無蹤,各家各府相安無事,寧國府那邊的喪事,說是明日裏就給賈敬下葬,進京城上供的隊伍,已經到了京城驛館,鴻臚寺那邊,忠順親王也安排好了,安湖大營那邊,老奴也派人去宣讀調令,讓洛雲侯接管大營一切事物,只等着侯爺過去。”
除了兵事,京城和朝廷的任何動靜,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不會逃過皇城司的耳目,所以戴權每日裏,都要把京城密報,仔細審查一番,就怕有了疏漏。
“嗯,那就好,只是,賈家那邊,不是說停靈七天,為何這麼著急?”
武皇深吸了一口氣,內務府這些日子,不知從哪裏運來的一批上等松木,做了不少東西送入後宮,尤其是這洗腳的盆子,一股松香傳來,提神醒腦,
“陛下有所不知,原來賈家是定下七日,但是老奴聽說,皆因寧國府的爵位,早已定下人選,來往的親朋故舊,來的也差不多了,榮國府老太君的意思,感念天恩,就此落下,兩府安穩些。”
戴權倒也沒有添油加醋,其實他也納悶,多一天少一天,不也是一樣,內里的事應該如此,就是沒想到,會是因為銀子不夠用的原因,提早啟靈,把後事了結,至於賈蓉早就放了,賈珍也選好了嶺南之地,服刑勞役也算贖罪。
此間的事,武皇早就知曉,
“還是老太君明事理,本以為她會進宮求見老太妃,誰想到,頗有史家的錚錚鐵骨,也罷,等京城的事安穩下來,擬召,賈元春冊封貴妃,封號嗎?”
略微頓了一下,想起後宮那些人,蕭家的,魏家的,馮家的,如今都進了宮中,可惜只能等了,四王八公還是朕的心頭大事,敲打過了,就需要安撫一番,既如此,
“封號就是賢德,希望她賢惠,有德,送出的時候,”
忽然想到洛雲侯的話,還要去燕春樓看一看,事情還要拖一拖,
“就定在朕從燕春樓回來之後,擬好後放着,隨時啟用。”
眼見着陛下三言兩語就定下貴妃人選,既不是宮裏的周貴人,也不是那些才人侍選,竟然真的是賈家的大女,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唯獨寧國府落得這個局面,
想來也是老太君的睿智,這才有此福報,
“老奴領旨,也算是榮國府有此福分,承了天恩,老太君要是知道,還不知怎麼高興呢?”
“嗯,來擦腳。”
“是,陛下。”
武皇許是高興,泡好了腳,這就把雙腳抬起來,戴權跪在地上,拿着錦布細細擦拭,嘴上贊道;
“陛下這雙腳,泡過之後,還真的是讓人親近,這以後啊,奴才就要給皇上,多準備泡腳的盆,備着用,可不能受了委屈。”
“你個老貨,備那麼多做什麼,這一個,接着用,朕喜歡,等沒了味道,你再換,讓賈家,還有勛貴高興些也好,藩王進京,想的什麼,朕早就心中明了,忠順王雖然在前面頂着,可是做的怎樣,朕不放心。”
一邊說著話,一邊穿上鞋襪,果真舒爽了許多,感慨之中,還擔憂忠順王那邊出了紕漏,
也就在此時,外面等着伺候的雲公公,悄然進了內間,跪下,
“啟稟陛下,皇城司那邊傳來信件。”
戴權一回頭,瞧見自己乾兒子跪在那裏,手裏拿着紙條,並不是封漆的信,小聲解釋;
“陛下,信件未封,是京城的事。”
“哦,起來說說,又鬧了什麼動靜?”
武皇站起身,踩了踩地面,腳還有些酸爽,遂回了書案后坐下,抬頭問道。
小雲子趕緊起身,站在屏風處回道;
“回陛下,晌午過後的時候,南城門處,五位藩王世子,領軍護送車隊到了驛站,略作休息之後,率領車隊,直接準備入城,可在城門口的時候,被南城兵馬司同知付元誠和城門守將韓令率軍攔下,兩軍對峙良久,”
怕自己說錯話,小雲子用手打開送來的迷信,大致說了一遍,
一聽是這些糟心的事,武皇本有些爽朗的心情,略微有些沉悶之意襲來,問道;
“膽子都大了,竟敢猖狂至此,最後如何處理的?”
“回陛下,後來是洛雲侯趕到,看樣子是準備去安湖大營的,遇見此事,就擋在那,差點動了兵刃,最後各王府世子,按照規制,領二百侍衛護衛車隊進京城,其餘人返回驛館休整。”
小雲子說完,咽了下唾液,小心又道;
“期間還說是,洛雲侯當場要了五位世子,一人一萬兩銀子,被洛雲侯拿去錢莊換了銀子,給城門在場將士分了,”
戴權聞言,微微有些笑意,還真是洛雲侯的行事風格,拿銀子來說,整個京城,不,整個大武,也就只有洛雲侯一人,
武皇面上,也有笑意,洛雲侯那小子,心繫朝廷,也虧了他出了宮,就想去大營看看,至於所謂的銀子,賞了就賞了,
“許些銀子,無傷大雅,既然來了,就要守規矩,鴻臚寺那邊,準備好,要忠順親王多盯着一些,尤其是驛館裏,西王府和東王府的人,務必上心。”
“是,陛下,老奴心裏明白。”
戴權應了聲,就讓小雲子出去安排人手,些許的事,還要重新派人,
也就是這會的功夫,
長樂宮裏面,
又響起了敲鐘的聲響,
太上皇周聖卓一襲道袍天師的衣服,穿在身上,頭上竟然也戴着一個天師發冠,鬚眉披散,要不是仔細看去,還真認不出來。
一人獨坐在蒲團上,閉着雙眼,雙手放在盤坐的雙膝上,像是在打坐吐納。
鐘聲一落,
門外,
夏公公帶着一水的小太監,陸續走了進來,跪在地上,
“無量天尊,長生帝君可有吩咐。”
太上皇睜開眼,看下去,只見夏守忠一身道袍,身後的小太監也是一樣的打扮,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問道;
“晚點準備齋飯,多燉一些湯,此外,各王府的車隊,可曾到了哪裏?”
看似無心之問,夏守忠微微抬手,知道太上皇心猶此事,早就派人去驛館和城門守着,今個南城門那邊鬧得這一出,早就傳進了宮裏,
“回長生帝君,奴才一直記着此事,各王府車隊,清晨時候就到了驛館,晌午過後,許是吃了飯,休息好了,不久前,就相約進了京城,去了鴻臚寺那邊休整,只是帶來的護衛兵丁,回了驛館。”
夏守忠也沒說原因,只是先通告各王府進城的事,畢竟牽扯五城兵馬司和洛雲侯,何大人也是太上皇安排的,許些事,總歸是說不清。
“嗯,來了就好,帶兵不帶兵,就那麼點人,來了也是無用,再說,是他們想進就進的嗎。”
太上皇緩緩睜開眼,眼裏含着精光,也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的修養,讓身子大好,氣血虧損,已經補了回來,也沒了不久前,病殃殃的氣息。
“長生帝君說的極是,都是各王府世子年輕,不知輕重,領着車隊到了城門口,就被攔下來了,好說歹說,這才勸回來。”
夏守忠跪在下面陪着笑,言語頗為小心。
太上皇微微有些玩味的笑容,那幾個小子,別看年輕,俗話說年輕氣盛,僅僅勸說就能回去,誰能信,
“是誰勸說的,能讓他們乖乖回去,怕是不好勸說吧。”
輕聲一問,
夏守忠身子一抖,趕緊把其中內情說出來;
“回長生帝君,是付元誠領着兵甲,和洛雲侯一起在門口勸說的,只許帶王府侍衛,二百人數進城,鄭王府世子,還給了洛雲侯五萬兩銀子,被洛雲侯發給城門守軍了,”
一聽是洛雲侯,太上皇面無表情,心中波瀾不驚,換成別人,還真不好解決,要是洛雲侯在那,倒沒有人能從他手裏得了好處,最後一點,就是那些銀子,怎麼搞的像是土匪一般,
“進來就好,無非是花些銀子,只不過洛雲侯怎麼也學土匪那一套,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此路過,留下買路財,他倒是學會了。”
“回長生帝君,許是洛雲侯手上缺銀子,關外苦寒,朝廷送了那麼多流民過去,恰逢開春,青黃不接,再多的銀子也不夠填的,就算拿了銀子,這一兩也沒拿着,都給分了,那也是心疼的。”夏守忠自顧自的說著,眼神不斷地留意太上皇的一舉一動,聽到解說,太上皇莞爾一笑,還真是這般說辭,到手的銀子飛了,誰不惱火,不過他也是聰明人,知道銀子燙手,就地分了,
“行了,既然分了就分了,無需理會就是,等西王宮家的人,和南王郎家的人到了,讓他們進宮給朕看看。”
“是,太上皇,奴才遵旨。”
一聲唱喏過後,長樂宮,復又重新安靜下來
卻說安湖大營。
張瑾瑜帶着親兵,快馬加鞭,兩炷香的時間就到了大營,近距離一觀,有些驚訝,哪裏是大營,簡直就是一座小城,不過想想,幾十萬大軍在此駐紮訓練,地方小了,還真不夠,
剛到了轅門前,就有值守校尉攔着,
“來者何人,可有手令?”
張瑾瑜抬手,身後的隊伍立刻停下,眼看着值守的部曲,個個衣甲鮮明,精神抖擻,說不得讚歎一句,王子騰領軍打仗行不行不知道,練兵還真是一把好手,對比中原各部兵馬,京營,算得上是“精銳”。
當然,比之邊軍差遠了,不過軍紀要好上許多。
張瑾瑜也不廢話,天色不早了,忙完事,還真要去鴻臚寺瞧瞧,拿下腰牌,就拋了過去,
“宮裏傳的旨意,營中眾將,可都看了?”
校尉接過腰牌,仔細查驗,得知是洛雲侯,又聽見問詢,趕緊單膝跪下,
“回侯爺,宮裏面調令,已經在大營宣讀過了,諸位將軍,也都在整訓各部兵馬,隨時聽候侯爺調遣。”
“那就好,吹號,集合。”
“是,是侯爺。”
校尉哆嗦着回話,把腰牌還回去,趕緊朝着裏面喊道;
“吹號角,集合!”
緊接着,整個營上空響起凄涼的號角聲,
“嗚嗚!嗚嗚!嗚嗚!”
瞬間,
擂鼓聲響起。
不管在營中休息,還是訓練的各部兵馬,聞訊即刻到校場集結,不夠地方的,則是在營門前集結。
而附近營帳內,
許多將軍面帶疑惑,穿着鎧甲,還不知所措,有的人還未睡醒,眼皮子惺忪,懵懵不知情。
也只有一直在校場練兵的中護軍主將馬成,宣威將軍凌元濤,臉色一變,立刻吩咐,
“集結待命,目標校場,跑過去。”
瞬間,幾路兵馬趕緊準備妥當,披甲持刃,率先到了校場,而校場點兵台上,張瑾瑜已經帶着親兵走了上去,還讓人在台上的大鼎里插上一炷香,算着時間。
“都說京營是精銳,是騾子是馬,就拉出來溜溜。”
“侯爺,咱們這樣,會不會太突然了。”
寧邊有些不放心,雖然有着部眾已經跑來集結待命,可是沒有通知,必然會出許多問題,那時候,侯爺是管不管。
“要的就是突然,照宮裏說的,南邊怕是有了疏漏,真要到那時候,本侯領軍南下,要都是老爺兵,那就不要打了,換成誰都打不贏。”
張瑾瑜看着最快的人馬已經到了校場,極為驚訝,這速度,就算是關外也少見,還算可以,
“等這兩部人馬到齊了,把領軍將領帶上了,本侯想見見。”
“是,侯爺。”
也就是此時,兩部人馬入了校場的時候,
其餘營房,和諸位將軍,嘴上罵罵咧咧,手上動作也不慢,
“娘的,什麼人敢胡亂吹號擂鼓,擾的老子沒睡好,要是逮到他,看老子不揍他一頓,老子鞋呢。”
一個兵帳內,長寧將軍韓志衛氣哼哼罵道,只有親兵在身邊服侍,好不容易穿好鎧甲出來,就見到六安將軍何永義,在不遠處厲聲呵斥,亂兵跑的滿營都是,
再瞧瞧自己這邊,兵不見兵,將不見將,亂鬨哄一片,連個校尉都看不見,只覺得心中忽然打鼓,不會出什麼事了吧,趕緊跑了過去,
“何兄,怎麼回事,誰在校場那邊敲鼓,”
此時安湖大營上空的擂鼓聲絡繹不絕,咚咚作響敲個不停,也不知道誰那麼沒規矩。
何永義交代副將趕緊集結人馬,瞧見韓兄迷茫的樣子,再回頭望去,營帳亂糟糟一片,心頭一驚,趕緊回道;
“韓兄,怎麼還不整軍,轅門校尉四下傳話,說是洛雲侯來了安湖大營,集結全部人馬,要是耽擱了,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主。”
“什麼,那個殺才來了。”
韓志衛一跳三尺高,誰來都好說,就是洛雲侯不行,治軍極嚴,誰的面子也不給,要是落在他手裏,想到這,韓志衛撒腿就跑回去,喊道;
“都他娘的快一點,誰慢了,老子活劈了他。”
也就在此時,
東邊營帳內,
幾位大營的主將,定西將軍段文元,定南將軍殷仁昌,還有定北將軍胡守成三人,也得到消息,臉色有些不好看,
“文元兄,仁昌兄,看樣子是來者不善,也不知楊兄現在如何了?”
“還能如何,自己惹的事,自己解決,擂鼓聚將,可是軍令,宮中旨意已經宣讀,洛雲侯統領京營各部人馬,要是落在他手裏,能有好果子吃。”
段文元臉色一本,戴上頭盔,拿上兵刃,準備出帳,剩餘二人,默默點頭,
“誰能想到,去一趟教坊司,能遇上這些事,楊仕雄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葯,敢惹那個煞星,如今好了,惹到營中,就不知洛雲侯當如何?”
殷仁昌嘆口氣,禍不單行啊。
只有胡守城有些結巴,
“兩位哥哥,應該不會吧,洛雲侯初來乍到,就算立威,也是點到為止,如何會動用軍法,那不是太寒心了嗎。”
“你懂什麼,軍中自然是軍法處置,今日,都要小心些,快出去吧,”
說完,三人魚貫而出,帳前大軍雲集,各自統兵點卯,清點兵丁人數,檢查兵甲,而後才統兵入了校場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