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吳州城在山下
京營外,
隨着張瑾瑜快馬加鞭的離開,
大營內,點將台上,眾位將軍都是滿眼的興奮之色,雖說洛雲侯治軍極嚴,也不是不講情面的,回頭看到台下,韓將軍早已被親兵攙扶起來,疼的哀嚎,
台上的楊仕雄,忍着痛,光着膀子就準備回去,請軍中郎中,過來上一些金瘡葯,剛要走,
就被段開元喊住,
“四弟留步,”
楊仕雄停下腳步,忍着痛轉過頭,
“大哥,有何吩咐。”
眼見着四弟這幅慘兮兮樣子,段開元到嘴的話語,有些不忍說出來,
“四弟,今日這一下,算是和洛雲侯之間的誤會解開了,萬不得進了心底,此次真要京營出兵,是好事也是壞事,洛雲侯好重用寒門子弟,是你的機會,萬不能因此錯失機會。”
這番話,說的語重心長,京營近乎十年沒有戰事,只得以演武之式,晉陞一批將軍,可就是這些人,多數是京城勛貴子弟,例如他自己,而餘下不少統領,沒有軍功,所以才不得晉陞,這也就是為何,剛剛不少將軍那麼興奮的原因。
“知道了,大哥,弟並未記在心上,仗要打,兵要帶,何曾怕過這些,洛雲侯為人坦蕩,有仇必報,有功必賞,誰人不知,就是心中擔心節帥安危,看來京南局勢,和咱們想的不一樣,頹廢至此。”
不管怎麼說,自己這個將軍得封,還是因為節帥之故,當年圍剿官道匪徒,皆因為辛苦,別人不得去,自己領兵而去,費了一年時間,才得以功成回營,得以封賞,這些恩情,楊仕雄牢記於心,要是南下大軍敗了,亂兵之中,刀劍無眼,也不知節帥安危如何?
“四弟不必憂心,有着王仁和賈璉二人在身邊,就算真的兵敗,左右三萬精銳騎兵,還是能把節帥帶出來的,不過有一點,我沒明白,是京南那邊真的出了變故,還是未來預料出了變故,這些洛雲侯沒有明說啊!”
老二殷仁昌,眯着眼,心中多數不相信,兩軍對陣,除非是壓倒性的優勢,不然,怎可一兩個回合之內,就分出勝負,天方夜譚,就算是關外洛雲侯,也不是打了大半個月,才藉著城池堅固,耗死對方。
只有胡守成,聽到后搖搖頭,
“兩位哥哥說的在理,但也只是我等猜測,要是南邊真有情況,此時應該有戰報入京,如今一直風平浪靜,說不得只是朝廷猜測,讓洛雲侯統領京營,只不過是穩定朝中局勢,畢竟,各地藩王的隊伍,剛剛入了京城。”
有着胡守成的解說,幾人臉色一頓,話說的在理,畢竟各地藩王,可都在此處,朝中局勢,應該會注意到那些人,好像,兩位公主,也回了京城。
也就是勛貴大營之中,天家的一些事,他們也知道一些,換成新來的京官,不過是兩眼一抹黑,看不得京城一些秘聞,胡亂參與其中,落得身死抄家的下場。
“三弟說的是,看似平平,卻又含着驚險在其中,其他顧不得,要是兵再練不好,被洛雲侯瞧見,那可不會像今個這樣糊弄過去,他可是個眼裏揉不進沙子的主,到時候,真的丟了官,找誰說理都說不通的。”
段開平想了許多,可惜,自己只是一個小小定西將軍,不在朝堂,如何能討論這些,幾人心有戚戚,知道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各自會意,帶着親兵回去,安排兵將訓練事宜。
也就在這個時候,
京南將軍顧平所部,已經轉道西北小路,沿着山脈腳下,順着干澤的河道,朝着吳州地界疾馳而去,也就在五天之後的下午,
今日,
吳州城遙遙在望,只要下了山道,山下,就是吳州城。
此間,
顧平和秦運江,所率領的殘部三萬多人馬,一路風霜,補給幾盡全無,晝夜不停,終於到了城下。
“將軍,山下就是吳州城,再往北,不到兩日的路程,就到了安陽重鎮,那時候,才能快速和朝廷聯繫上,留在林山郡的斥候,幾乎全部被殲滅,只有幾個人拚死逃了出來,林山郡丟了,於大人投敵了。”
近乎有些低沉的話語,從身後傳來,副將柴定,手拿着一封密信,把四日前留下斥候的情況說了出來,皇城司百戶宋良,帶來的皇城司近衛,也死傷慘重,絲毫沒有消息傳出去。
卻不見,
顧平的臉色毫無波瀾,之前自己就有懷疑,覺得哪裏不對勁,現在看來,無非是讓自己離開郡城,攆走自己好掌控府軍,而且馳援林岳府的時候,他們早已在落葉谷設下埋伏,想圍殲自己,哪知道,秦運江率軍突圍,陰錯陽差之下,反而讓自己跑了,
還有更早的時候,宋良來之後,說是有一部人馬一直尾隨,如果那一日,尾隨的人要是不走,自己說不得,出不了落葉谷,布下這麼大的手筆,會是誰呢。
想到那些太平教妖人,實力雖強,但也不是自己的對手,所以,背後之人嗎,看似是布政使於大人,說不得另有其人,此刻,京南之事,恐怕,朝廷還不知曉,壞了,朝廷援軍。
猛的一驚,顧平瞳孔一縮,想到朝廷知道京南民亂,定然會派大軍前來,要是那些人和太平教的人裏應外合,朝廷援軍潰敗,朝廷震動,乃至於天下震動,各地藩王,就得了機會。
“秦運江,命令大軍疾馳,到吳州城取補給糧草,而後休息四個時辰,北上安陽,”
“是,將軍。”
秦運江領着前鋒,已經下了山道,奔着城池而去,
眼見着大軍隨行下山,顧平回頭看過去,吩咐道,
“柴定,挑選三百人馬,借用吳州信使,讓錢江親自拿着密信,八百里急報,報於朝廷,你我皆是有罪之身,能不能保下性命,就看此信的了,”
“這,是,將軍,末將尊令。”
柴定眼睛一紅,幾萬虎賁,如今只剩下殘兵逃離至此,朝廷要是知曉,將軍如何安身,那些文官定然大做文章,
“將軍,此種戰報不能這樣寫,要不然那些朝臣言官,必然會大肆渲染將軍乃是敗軍之將,我等落葉谷血戰,慘勝而回,他於仕元投敵,與我等何干,那!”
顧平翻身上馬,呵斥道;
“柴定,我等身為大武將軍,此戰不利,也是本將大意所致,身為京南將軍,必然責無旁貸,照實情彙報,以供朝廷和皇上判斷。”
顧平臉色凝重,此時,早已經把朝臣的事,置之度外,反倒是心中不甘,弟兄們白死了。
“是,將軍,末將這就去,”
柴定轉身離去,朝着隊伍後面的騎兵隊伍跑去,嘴上大喊着錢江,
山下的吳州城,
守城的府軍,大多數睜着半夢半醒的眼睛,站在城牆上打着盹,而城下城門處的兵丁,則是來回檢查進出的商隊,不時摸上幾把,扣了一些賞錢。
也就在這個時候,還沒人注意城外大軍到來,只覺得腳底地面震動,還未回過神,大軍就到了近前,為首的校尉這才回了神,臉色煞白,大喊着;
“快,稟告將軍,城外有兵來了。”
顫顫巍巍說完,
秦運江就到了近前,看着眼前的府軍,眼裏閃過一絲不屑,大軍到了近前,都沒看到,要是遇到太平教那些人,吳州早就沒了,
“我乃林岳府守將,你家大人呢?”
“呃,林岳府?”
城門校尉一臉不信,林岳府守將能來這邊,但是看向外面,大軍雲集於此,不敢不回;
“回將軍,我家將軍馬上就到,知府衙門那邊也去知會了,還請將軍暫且歇歇。”
咽了下唾液,回道。
秦運江也知道事情急不得,吩咐藍曉,在城外紮營,身後大軍,也未進城,就在城外空地上,安營紮寨。
校尉見此,鬆了口氣,
也就是這個時候,吳州守將季蘭,帶着千餘名兵丁,匆匆趕來,本還氣哼哼,卻見城外大軍雲集,不像是散兵游勇,縮了縮頭,問道;
“怎麼回事,哪裏來的那麼多兵丁。”
城門校尉趕緊回道;
“將軍,來的人說是林岳府守將秦雲江,卑職不信,林岳府在京南南邊,離咱們足有千里路程,怎麼可能到咱們這邊。”
“什麼,林岳府的守將,那不是在京南嗎,太平教肆虐,如何能來此地,還有何人隨着一起。”吳州守將季蘭哪裏肯信,千里之遙,還沒有朝廷調令,私自帶兵逃離,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再說,京南民亂四起,傳遍了整個關內,這些,誰人不知。
所以,眼看着大軍還在外面,季將軍先把帶來的府軍安排上城牆,自己帶着親兵在此等候幾位知府衙門的大人。
話說吳州知府衙門裏,
也就是知府呂尚儒,和同知邢思,在後院喝茶,還在品論朝堂上一些動向,
“大人,還是您高瞻遠矚,遠離是非,選官的時候,卑職看到您直接選了吳州,還不解其意,現在看來,清凈之地,殊為難得。”
同知邢思一聲讚美,讓知府呂尚儒哈哈一笑,搖搖頭道;
“哈哈,哎呀,邢思啊邢思,你就是討巧,政績考核時候,吏部不是也讓你選,你不也是選了吳州城,哪裏來的本官,高瞻遠矚了。”
“大人萬不可這樣說,記得三年前,吏部是給職下選官,但是卑職,看到您選了之後,才跟着一起,雖然吳州城不富裕,但下官也不埋怨,多少有些進項就成。”
邢大人滿嘴好話陪着,這幾年的逍遙日子,還有不少孝敬,確實沾了呂大人的臉面。
“知足者常樂,哪裏需要那麼多,本官聽聞,去京南那些官員,如今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搜刮太急,送了身家性命,殊為不智,不知細水長流,和咱們一樣,來的逍遙自在。”
“大人說的是。”
就在院子裏,二人說的極為暢快,共事那麼多年,許些話,不必明說,
也就在這個時候,從前院,慌慌張張來了一名兵丁,直奔到二人眼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身後還跟着管家和小廝,氣喘吁吁,追了過來,
“老爺,門外季將軍手下的兵就闖了進來,奴才沒攔住。”
眼見着管家喘着氣解釋,呂尚儒眼神里含着蹊蹺,揚了揚手,
“知道了,你所來何事。”
問的就是跪在地上的兵丁,只見此人,喘着粗氣,回道;
“回大人,小的是城門值守兵丁,校尉讓小的傳話給兩位老爺,城外來了大批的兵馬,領頭的將軍,自稱是林岳府守將秦雲江,說是要見知府大人,小的不敢怠慢,極速來報。”
幾句話也回得利落,只是聽聞林岳府守將秦雲江,二人滿臉不信,林岳府在京南,距離此地,約有八百里左右,還有山脈阻攔,如何能來此,再說沒有朝廷調令,肆意率軍離開,那可是要命的,
京南民亂,
二人同時對望一眼,應該是此事,但也說不通,不去郡城反到吳州為何,邢大人看出蹊蹺,問道;
“你可知那個秦將軍,為何來此?”
“回大人,小的不知!”
兵丁搖搖頭,他哪裏知道大人們的事,眼見着問不出來,呂尚儒也不浪費時間,起身道;
“賞他十兩銀子,而後,準備馬車,咱們去瞧瞧。”
“是,老爺。”
管家應了聲,給身後小廝使了眼色,而後讓小廝領着傳信士兵去領賞,自己則是帶着人,去門外準備車馬,
一會的功夫,兩位大人上了馬車,直奔城門處。
城外,
三萬大軍迅速紮營,帳篷一頂頂撐開,所有士兵,都開始躺在地上休息,連日行軍,幾乎拖垮所有人,這些,都瞧在顧平眼中,
到了城門處,
秦雲江帶着藍曉走過來拜見,
“將軍,吳州知府馬上就到,我等是留在此地,還是繼續北上,弟兄們都累壞了。”
城外的人馬什麼樣子,幾位將軍如何不知,戰力全無,要是在不休整,萬一遇到不測之事,毫無招架之力,
“那就多休整一日,好好在此地休息,所有補給,吳州必須出,”
“是,將軍。”
就在二人談論決議時候,吳州知府的車駕,就到了城門處,守將季蘭,帶着人迎了上去,車馬停下,兩位大人掀開帘子下了馬車,
看向季將軍,問道;
“季將軍,來人可算是朝廷兵馬?”
季蘭見到呂知府所問,趕緊點頭,
“大人,來的兵將卻是朝廷兵馬,就是領頭的將軍,自稱京南來的,卑職有些不信,那麼遠,怎麼來的?”
“管他怎麼來的,既來之則安之,問清楚,再做打算。”
事到如今,兵馬都安營紮寨了,還能怎樣,只是隱約之間,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這些人馬看似精銳,可是面帶倦容,兵甲上的血跡,早已經干澤,這些怎麼看都是敗軍之將,難不成,身後還有追兵悍匪,那這樣,吳州城不是危險了,
想到這些,趕緊把念頭按下,穩住陣腳,
走到外面軍營前,看向幾位將軍騎在馬上,特別惹眼,呂知府一抱拳,問道;
“敢問誰是主事將軍?”
聽見知府大人的話音,
顧平回過頭,看到主事人來此,心中一松,抱拳回道;
“本將京南將軍,顧平,見過知府大人,一路奔波,率部突圍至此,還請知府大人行個方便,運些糧草肉食,給弟兄們吃一頓熱飯。”
顧平根本沒有試探,直接道出原委,就是來要吃的。
但是這些話,聽在吳州幾位大人耳中,面色一變,京南將軍,還有身後那個自稱林岳府守將,這二人,什麼叫突圍至此,難道京南那邊,地方全丟了不成,朝廷邸報也沒寫啊。
呂尚儒心中想了許多,臉色帶着微笑,
“顧將軍別著急,客軍至此,沒有接到朝廷文書,下官也不好隨意開府庫,但是瞧着將軍遠道而來,也不能不盡一下地主之誼,府庫還是可以支取的,就是將軍得寫個借條作文書,我等也好有個交代不是。”
“好,本將自有文書奉上。”
也不知顧平是早有準備,還是來的時候想好的,就把借糧文書遞過去,呂知府臉色有些尷尬,伸手接過來,也不好反悔,就吩咐邢大人,召集衙門的差役,開始把糧食給送出來,略作安排之後,呂大人又是微微一笑,問道;
“顧將軍,恕下官多嘴,將軍在京南,突圍也是去郡城,如何跨過這曲折山脈,到了吳州,可是後面有追兵?”
這一問,
吳州府軍守將季蘭,猛然變了顏色,吳州城府軍不過三千之數,吃了兩千空餉,如今也就是千把人守城,要是有追兵,那吳州城可就完了。
“將軍,何故追兵之數?”
眼見二人有些慌亂,
顧平和秦雲江等人翻身下馬,安慰道;
“呂大人放心,追兵尚無,我部血戰落葉谷,後路被斷,前有追兵堵截,補給全無,只能突圍至此,借一些糧草,本將還需要去安陽重鎮,”
眼見着人要走,本應該高興地二人,心中忽然有些忐忑,追兵沒有,卻要離去,萬一還有追兵,那他們,豈不是完了。
“將軍且慢,下官雖不知京南如何,既然將軍是突圍至此,那就在此地等待朝廷文書,如果將軍北上安陽,驚動朝廷,將軍應該知曉後果,
吳州雖然不富裕,但是糧草豐沛,夠將軍所部之用,想來將軍已經向朝廷稟報,下官也隨之亦然。”
呂知府的解說,顧全大局,甚至說是毫無私心,季蘭更是明白知府大人意思,趕緊附和,
“是啊,將軍,還不如在此休整幾日,等朝廷旨意下來,將軍也好再做打算,萬一追兵來此,末將慚愧,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