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晉江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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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昔昭在腦子裏把虞家三兄弟、相府父子三個常來常往之人大略過了一遍,笑道:“聽說過、沒聽說過的人那麼多,讓我從何猜起?快些告訴我。”

二夫人到了葉昔昭近前,道:“是唐大人,唐鴻笑。”

“……”葉昔昭神色一滯。

二夫人點一點頭,“千真萬確。二爺說起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葉昔昭還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二夫人又說起聽到的別的一些事:“唐大人如今是修書的總纂修,並不參政,這一次卻是不知怎的,將奏摺送到了言官手中,今日左都御史便將奏摺呈給了皇上。奏摺上列舉了安國公幾條似是而非的罪名,最後才說了寵妾滅妻加害原配的事。”

於是,皇上就又記起了之前讓安國公坐了很久冷板凳的原因,葉昔昭這樣想的時候,問道:“皇上是怎麼說的?”

二夫人笑道:“皇上說,他會命人先慢慢查着,安國公要留在府中候審。”

這口風,必然會引得言官趁勢彈劾安國公。

葉昔昭只是想不通,唐鴻笑是如何得知安國公府中秘事的?

二夫人知道葉昔昭趕着出門,將話帶到就笑着道辭:“馮慧萱也好,唐大人也好,都是與大嫂、相府有過節的,我便趕着來說一聲。知道你趕着出門,先回去了。”

葉昔昭也沒挽留,“等我回來再去找你說話。”

“好。”

葉昔昭送二夫人出了院門,返回時聽到了忻姐兒的哭聲。

她不由蹙眉,“怎麼這麼快就醒了?不是才睡下么?”因着擔心忻姐兒又不舒坦,快步趕去廂房。到了門裏,也聽出忻姐兒像是在假哭了,乳母則正柔聲哄勸着。

忻姐兒坐在大炕上,一面啊啊啊地假哭,一面沒好氣地扯着小被子。

“怎麼這麼淘氣?”葉昔昭笑着走過去,“總是別人午睡醒了你才睡,今日是要怎麼樣?索性不睡了?”

忻姐兒止住了假哭聲,漾出了笑容,將胖乎乎的一雙小手交到葉昔昭手裏,借力站起來,晃晃悠悠走到炕沿。

葉昔昭笑着把撲到懷裏的忻姐兒抱住,隨即拿過一條小小的薄被罩住她,這才吻了吻她臉頰,“告訴娘親,你想做什麼?”

忻姐兒指向門口。

葉昔昭猜測着:“你是要去祖母房裏睡,還是要去娘親房裏睡?”連續幾日了,忻姐兒晚間都是睡在寢室,午後則是常睡在太夫人房裏。好處是母女兩個更親昵了,壞處是忻姐兒很快就養成了這習慣,一會兒也不願意跟着乳母一起睡。

忻姐兒哪裏能夠回答,只是繼續指着外面,鬧着要出去。

葉昔昭看着忻姐兒,那雙清亮的大眼已無睡意,可是她趕着出門,太夫人房裏有客,只得吩咐小丫鬟:“去前院看看侯爺得不得空。”倒是有心帶着忻姐兒一同去蕭府,又怕折騰一趟之後再生病。

小丫鬟應聲而去。

葉昔昭轉身拿來兩個笑眯眯的不倒翁,放到大炕一側的矮几上,陪着忻姐兒玩兒。

這兩個不倒翁是忻姐兒這兩天才得的,正是覺得有趣的時候,不時用手撥動着不倒翁,發出悅耳的笑聲。

小孩子純真的笑容笑聲是最具感染力的,不止葉昔昭,一旁的乳母與小丫鬟都不自覺地翹了唇角。

小丫鬟回來之後稟道:“侯爺正在聽人回話,要過一會兒才能回來。”

“知道了。”葉昔昭看看時辰,喚了乳母到近前,輕聲道,“你陪着忻姐兒。”

乳母會意,點一點頭。

葉昔昭輕手輕腳地下地往外走,沒走幾步,就聽到忻姐兒發出不滿的聲音,頓足回眸。

忻姐兒扶着矮几站起來,沿着大炕邊緣,試圖走近葉昔昭,乳母慌忙在一旁扶住。

葉昔昭逗忻姐兒:“不想我走?叫娘親,叫娘親我就不走了。”

忻姐兒又急又氣。

“叫娘親。叫了我就帶你去找爹爹。”為了聽到女兒對自己的一聲呼喚,葉昔昭用了利誘的法子。

忻姐兒氣呼呼地看着葉昔昭,手不耐煩地要推開乳母。

葉昔昭一本正經地繼續利誘:“你叫不叫娘親?不叫我就走了,不帶你去找爹爹。”

乳母和小丫鬟都知道這件事快成葉昔昭一塊心病了,紛紛笑着幫腔。

葉昔昭緩步後退,笑意也略略收斂,做出了說到做到的樣子。

忻姐兒真的心急起來,小嘴兒張合之間,逸出一聲呼喚:“娘親!”

在葉昔昭聽來,這真是天籟之音。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在聽到這聲呼喚的時候,會很平靜,可事實卻非如此。

她在頃刻間陷入狂喜,那樣的喜悅讓她瞬間身形僵滯,之後竟是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了。

小丫鬟在一旁笑道:“夫人,大小姐叫您了!恭喜夫人!”

乳母則已笑着將忻姐兒送到了葉昔昭面前,“夫人別只顧着高興啊。”

葉昔昭這才緩過神來,笑着抱住忻姐兒,狠狠地親了親女兒的小臉兒,“再叫一聲!”

忻姐兒一面指着門口一面喚道:“娘親……爹爹……”

這分明是看在她爹爹的情面上才喚了一聲娘親的。葉昔昭失笑,覺得還是兌現諾言比較好,“好,娘親這就帶你去找爹爹。”

乳母笑着拿過大氅來,幫葉昔昭給忻姐兒披上。

忻姐兒這才高興起來。

葉昔昭走到外間的時候,恰逢虞紹衡進門來。

忻姐兒在葉昔昭懷裏雀躍不已。

虞紹衡看到母女兩個皆是笑顏如花,唇畔的笑意便漫開來,接過忻姐兒時問道:“怎麼這麼高興?”

“忻姐兒喚我娘親了。”葉昔昭回道,“可真不容易。”

“是么?”虞紹衡由衷地為她高興,“這下心裏踏實了?”

“是啊。”葉昔昭如實道,“我總是擔心,到了她周歲那天,還是只喚你和娘,卻不叫我,多尷尬啊。”

虞紹衡卻是輕揉着忻姐兒的頭髮,半真半假地道:“不是跟爹爹說好了?要過幾天才喚娘親。”

“不許胡說!”葉昔昭笑着抬手掩住他的嘴,“好多話她聽得懂記得住了。”

虞紹衡忍俊不禁,“看把你嚇的。”

忻姐兒看看父親,再看看母親,見兩個人都在笑着,她的笑容隨之愈發璀璨。

葉昔昭雖然很想留下來趁熱打鐵,卻也不能不去辦正事,猶豫片刻,還是道:“你哄着忻姐兒睡會兒,我真得去找喬安了。”

“去吧。”虞紹衡一面往正屋走去,一面道,“安國公被彈劾的事,可有人與你說過了?”

“聽說了。那我也得去蕭府。”葉昔昭低頭打量衣衫,又抬手摸了摸髮髻,沒覺出凌亂,轉身步下石階,喚上芷蘭隨行,又語聲輕快地對父女兩個道,“我走了,儘早回來。”

虞紹衡看着她步履輕盈的背影,笑意舒緩。

**

喬安一看到葉昔昭,便問道:“忻姐兒呢?怎麼也不帶來?”

葉昔昭認真反問:“忻姐兒不來我就不能進門了么?”

喬安笑起來,“總不讓我看到忻姐兒,我保不齊就會這麼做。”

葉昔昭這才笑道:“姐姐沒與你說么?忻姐兒前幾日不大舒服,剛好些,沒敢帶出來。”

“看我,把這事忘了。”喬安攜了葉昔昭的手落座,從吉祥手裏接過茶盞,放到葉昔昭手邊,又吩咐道:“去把大爺請來。”

吉祥稱是而且。

葉昔昭倒是沒料到蕭旬會在家,隨即問道:“知道我為何前來?”

“是啊,他原以為你一大早就會過來呢。”

葉昔昭細細打量着喬安,見她意態柔和,氣色頗佳,自是明白,是日子順心所致,由衷一笑。

蕭旬進門后,也是先找忻姐兒,聽得解釋后,將手裏兩個錦盒遞給葉昔昭,“忻姐兒要周歲了,我到時也沒工夫去,你把這個帶回去,抓周的時候用。”

一句話給喬安提了醒,也喚了人取來一個錦盒,“先拿來,省得我忘記。”

葉昔昭笑着道謝。

蕭旬坐到太師椅上,直言道:“是為了馮慧萱的事來的?”

“是。”葉昔昭道,“專程上門來請你幫忙的。”

“小事,不需你說我也會出手。一早就讓吩咐了手下,務必將兩個人截下,用什麼法子都行。”

葉昔昭報以感激的笑,隨即念及唐鴻笑彈劾安國公的事,便說了自己所聽聞的,末了道:“真是不明白,唐鴻笑怎麼會知道安國公府里的事呢?”

“這何嘗不是讓我雲裏霧裏的事。”蕭旬蹙了蹙眉,“離京的那段日子,疏忽了這種事。我儘快。”

“好,那我就安心等着了。”

喬安也在思忖唐鴻笑的目的,“你們說他為何如此呢?想要與葉相重修舊好么?”

葉昔昭覺得不大可能。

蕭旬亦是道:“看起來不像是這意思。那廝手下三千多名從各地尋來的文人,手邊無數歷代書籍——別說如今是在盡心竭力地修書,便是做場面功夫,事情也是林林總總,夠他忙了。”

葉昔昭沒搭話。

恰好此時有管事來回事,蕭旬與葉昔昭也不見外,立即命人進來說話,問道:“何事?”

管事偷偷瞄了蕭旬一眼,又忐忑地看了看喬安,“是、是夫人開的香料、首飾鋪子的事……”

蕭旬立時冷了臉,“前幾日不就告訴你了,儘快盤出去!還有什麼事好說的?”

管事嚇得身形輕抖,聲音亦是:“可是,大爺,夫人不答應……”

葉昔昭忍着笑意看向喬安。

喬安若無其事地喝茶。

蕭旬無奈,“你留着那些東西做什麼?一年的進項加起來也就一兩千兩……”

“一兩千兩很少么?”喬安橫了他一眼,“五十兩一桌的酒席可以開多少桌?再說了,那也是個消遣,你憑什麼給我盤掉?”

葉昔昭垂了眼瞼,端茶啜了一小口,只當什麼都沒聽到。

蕭旬看着喬安。

喬安瞪着蕭旬。

蕭旬敗下陣來,將火氣發在了管事身上,“什麼事?!說!”

管事一哆嗦,不自主退後一步才道:“是、是來與夫人拿首飾的新花樣,可先前又說要將鋪子盤掉……就、就先來……”

“閉嘴!”蕭旬聽得不耐煩,“記住了,鋪子被人排擠去找管家,虧了本來找我拿銀兩,別的事不需與我說了!”

“是是是!”

喬安漾出個滿意的笑,吩咐吉祥:“去把新花樣拿給管事。”

吉祥稱是,帶着那名管事走了。

蕭旬看向強忍着笑意的葉昔昭,笑容愈發無奈,意態愈發懶散地向後倚着椅背,抬手不輕不重地拍拍自己臉頰,“我這張臉哪……”——真是丟盡了。如今可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蕭旬為了讓嬌妻回心轉意,是又主外又主內。

葉昔昭與喬安俱是一笑置之。

之後,蕭旬與喬安俱是詢問忻姐兒的大事小情,更是問起虞紹衡是不是要為了陪忻姐兒對什麼都沒心思了。

關乎孩子的話題,沒有哪位母親不喜歡,葉昔昭笑着一一說了,提及虞紹衡,打趣道:“侯府自從年節開始就已人來客往,只是你們不怎麼登門,一直在忙着與別的官員、女眷來往罷了。”

蕭旬笑了笑,“沒法子,我們如今要做出個待人不分親疏的樣子。”

“明白。”

與夫妻兩個閑話多時,葉昔昭心裏越來越記掛忻姐兒,便因此坐不住了,起身道辭。

回去的路上,只覺得馬車走得太慢。

這許久以來,已習慣將忻姐兒交給太夫人與虞紹衡,便是一早一晚見一見,也不覺得怎樣。可今日的感受卻是不同。

回到正房,葉昔昭進院后問過丫鬟,得知忻姐兒醒后,就一直在寢室玩兒,忙快步入室。

到了西次間,便聽到了叮叮噹噹的聲響,轉過寢室門口的屏風,見忻姐兒面前一張矮几,矮几上有一套做得很是小巧精緻的玩具,半尺寬高的小木架,橫杆上依大小懸着一個個小鈴鐺。忻姐兒手裏握着根小錘,敲敲打打,眉飛色舞的樣子。

這一定又是虞紹衡讓人依着編鐘的原形打造的。

而此刻的虞紹衡,倚着大迎枕,卧在忻姐兒身側,手裏一本書。

竟也不嫌吵,葉昔昭嘆服。

服侍在一旁的乳母、新竹、夏荷看到葉昔昭,笑着屈膝行禮。

虞紹衡看向葉昔昭,放下書卷,一手拍拍忻姐兒的背,一手指向葉昔昭,“娘親回來了。”

忻姐兒循着他手勢看向葉昔昭,立刻拍着矮几笑開來。

葉昔昭走過去,坐在矮几一側,湊過去親了親忻姐兒的臉頰,“早知道你玩兒得這麼高興,就不急着回來了。”隨即將忻姐兒安置到膝上,把她的玩具拿到近前。

忻姐兒安然接受,又看看虞紹衡,繼續敲敲打打。

虞紹衡擺手命夏荷等人退下,這才問道:“蕭旬怎麼說?”

葉昔昭便將蕭旬的話複述給他聽。

“馮慧萱杜良的事交給他,別的事還是我查。”

這話意味的是,他篤定手下比暗衛的能力更強么?

虞紹衡接下來的話,變相驗證了葉昔昭這一猜測:“宮裏又將有喜事。”

葉昔昭看住他,“是淑妃?”

虞紹衡微一頷首,“已有喜脈,秘而不宣。”

葉昔昭神色一整,之後目光一黯。不論是怎樣,虞紹筠還是要與別人分享帝王寵。

虞紹衡只是告訴她自己得到的消息,不欲多談。

葉昔昭亦是迅速岔開話題,“明明你都能做到的事,為何還任我去蕭府?”

虞紹衡微笑,“我有時也願意不勞而獲。”轉而把忻姐兒抱過去,“你去更衣。”

“好。”

晚飯前,夫妻兩個就去了太夫人房裏,逗着忻姐兒又當著老人家的面喚了葉昔昭幾聲娘親。

太夫人看着葉昔昭自心底而生的喜悅,亦是開懷不已,“看看,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隨即又道,“既是這麼眼巴巴地盼着,平日裏多寵着忻姐兒一些不就好了?”

葉昔昭笑着搖頭,“那怎麼行?您與侯爺還有親朋好友都是這麼寵着,我再聽之任之,忻姐兒長大了不就是個刁鑽任性的?”

太夫人不得不承認,這話有道理。

晚間,葉昔昭沐浴后,想起了蕭旬與喬安給忻姐兒的抓周禮物,打開來看。是一本古籍,一套小孩子用的文房四寶,一套純銀的小小的餐具炊具。古籍是喬安送的,餘下兩樣自然是蕭旬送的。

葉昔昭把玩着餐具廚具,覺得這些東西做得小巧精緻些,竟很是賞心悅目。不需想也知道,忻姐兒一定會把這些當做用來敲敲打打的玩具。

念及此,將東西一樣樣放回錦盒,收到柜子裏。抓周用的東西,還是等當天再讓忻姐兒看到最好。大人湊個趣,小孩子圖個新奇。

虞紹衡把忻姐兒哄得睡着之後,命乳母抱去了廂房。

葉昔昭見他獨自走進門,不由悵然地拍了拍床上的小枕頭小被子,“我都給忻姐兒鋪好床了。”

“她得跟乳母睡,這一點別慣着她。”

葉昔昭笑起來,“難為你好意思說別慣着她。”

虞紹衡寬衣上了床,把忻姐兒的被褥放到一旁去,手滑至她最怕癢的位置,“你再說一句?”

葉昔昭立即識相地討饒,“不說了,我錯了成不成?”

“總說錯,總不見你改。”虞紹衡輕而易舉地把她安置在腰際,一臉無辜地看着她,“我今晚就交給你處置了,看着辦。”

“……”葉昔昭忍着笑,扯了扯綾衣,“那你等等。”語畢坐到床畔,抬手去解衣帶。

虞紹衡的手探向她腰際。

葉昔昭卻忽然下地,趿上鞋子就跑,語聲滿帶笑意,“我的處置是你自己睡。”

“反了你了。”虞紹衡又氣又笑,下地三步兩步追上她,撈起來把她帶回床上時,已經咬住她耳根廝磨起來,語聲有着濃濃的笑意,“還跑不跑了?”

葉昔昭笑着,用身形纏繞住他,“誰讓你指望着我出力的?”

她側轉臉,吻住他頸部肌膚,汲取着他身體的溫度。

“小懶蟲。”他拍拍她翹tun,語聲轉低,透着寵溺。

**

第二日,唐鴻笑彈劾安國公的事已在權貴門第的下人之中傳開來,關於他的一些事情,自下人嘴裏傳入葉昔昭耳中。

他回京之後,欣然接受了修書之事,卻拒不接受別的官職,無意參政。

他着手修書事宜之後,面對靖王意在收買他的大筆銀兩無動於衷,諸事支出全部與幕僚詳盡記錄,交由戶部、靖王、皇上過目。招募的人手亦是只看才華不看來路。

這就使得靖王將他喚回只是讓皇上、葉舒玄面子上有點難堪,卻不能再將其收為心腹。

若這些都是真的,大抵就是皇上將其利用的原因了。葉昔昭也希望這些是唐鴻笑日後的處世方式,只將滿腹才華物盡其用,不再介入權謀爭鬥。

小丫鬟走進來,將明日前來侯府的賓客花名冊送上,“侯爺說,夫人估算得不對,明日必是賓客盈門,而侯爺無意謝絕,不請自來的也不會拒之門外,所以,侯爺的意思是讓夫人吩咐廚房的管事,多備酒席。”

葉昔昭蹙了眉,“你沒告訴他么,只是周歲生辰,鋪張什麼呢?”

“侯爺說要分什麼事。”

葉昔昭聽了,氣得直嘀咕:“說了多少次了——忻姐兒才一歲,給她折騰半晌她將來也記不住!”

豈料,小丫鬟又道:“奴婢也仗着膽子對侯爺說了,侯爺說大小姐明日高高興興的就好。”

葉昔昭撫額。

忻姐兒的周歲生辰,在她看來,完全就應該秉承侯府以往的做派,不需鋪張,可是太夫人與虞紹衡都不贊同,說越熱鬧越好,還說很多人早就私下打聽了,明日一定會來——他們準備來者不拒。她當然不好與太夫人唱反調,只得與他商量,還故意讓這小丫鬟去傳話,想着他總不會當著下人的面直接否定自己。結果呢?小丫鬟已經來回跑了三趟,他還是不為所動。

葉昔昭把花名冊丟在案上,“內宅的支出是有額度的,多花出去的銀兩我去哪裏填上?!”

小丫鬟想笑又不敢,微聲清了清嗓子才道:“侯爺說稍後就命長安把銀票送來。”

葉昔昭擰了眉,“這次怎麼就這麼一根筋呢?誰家孩子周歲不是只請親朋好友過來?忻姐兒如此,日後二爺三爺再添了孩子,周歲都要這麼辦么?不這麼辦的話,二夫人三夫人去跟太夫人鬧怎麼辦?”

小丫鬟神色凝重起來,因着年紀小,考慮不到這麼多,眼下葉昔昭一說她才恍悟。

葉昔昭思忖片刻,站起身來,“算了,還是我去找侯爺說。”又轉身去了個小銀錁子賞了小丫鬟,“你也來回跑了半晌了,快回去歇歇。”

小丫鬟忙屈膝道謝。

葉昔昭特地帶上了忻姐兒前去虞紹衡的書房。

路上,忻姐兒堅持要下地走路。

忻姐兒前幾日都是懶洋洋的,動輒要人抱,葉昔昭樂見其成,也便跟在一旁護着她走在路上。

忻姐兒覺得累了,就讓葉昔昭抱一段路,等到葉昔昭累了,她又下地走。如此反覆。

乳母、夏荷跟在母女兩個後面,不時上前去,笑着要替葉昔昭抱着忻姐兒,忻姐兒卻不肯。兩個人也就只能苦笑着旁觀。

到了書房院裏,葉昔昭慢吞吞走在忻姐兒身側,對着搖搖晃晃的忻姐兒直嘆氣:“你說你圖個什麼?我抱着你累,跟你這麼走更累,有這功夫,我情願自己走五里路。”

忻姐兒理都不理她,只看着書房廳堂的門帘子笑,腳步稍快了一些。

葉昔昭又是嘆息一聲,索性不說話了。到了台階前,不顧忻姐兒要自己上台階,逕自把小人兒抱到帘子外,這才放下。

忻姐兒扭頭看着台階。

對於忻姐兒而言,爬台階上來是件趣事,可葉昔昭卻實在是耗不起了,彎腰把着忻姐兒,吩咐守在門口的一個面生的小廝,“還愣着做什麼?”

小廝連聲稱是,卻是猶豫了一下才打了帘子。

進門時,葉昔昭聽到了有人疾步進了院中,低聲喚道:“夫人……”

聽聲音是長安,不知他有什麼事。先把忻姐兒丟給虞紹衡再說吧,這麼想着的時候,她帶着忻姐兒進到廳堂。

這才發覺,廳堂的氣氛有些凝重。

抬眼看去,虞紹衡坐在書案后的太師椅上。他對面的太師椅上,也坐着一名男子。

男子一襲布衣。

男子的背影似曾相識。

葉昔昭來不及細究,將忻姐兒抱了起來,道:“不知侯爺有客,便闖了進來……”

言語卻被忻姐兒連喚兩聲爹爹打斷。

也是在此時,男子站起身來,轉身看向葉昔昭。

葉昔昭身形一僵。

竟是唐鴻笑。

多久沒見過他了?葉昔昭不記得了。她沒給自己發愣的時間,垂了眼瞼。

唐鴻笑亦在同時拱手深施一禮,“見過永平侯夫人。”

虞紹衡則在這時到了葉昔昭近前,笑着接過忻姐兒。

葉昔昭從容還禮,“見過唐大人。”

她沒想過再見他,事先也就無從料到,再見時會是這情形。

唐鴻笑又對虞紹衡道:“侯爺若無他事,下官告辭。”

虞紹衡頷首,“也好,日後有事再登門請教。”語聲算得溫和。

“不敢。告辭。”

葉昔昭避到一旁讓路,之後就見虞紹衡居然抱着忻姐兒送到門外。

虞紹衡回來之前,她斂目思忖着——

安國公府嫡女馮慧萱是在相府鬧出了事,被杜良帶去山東做妾。

唐鴻笑曾上奏彈劾她的父親,如今彈劾的卻是馮慧萱之父。

兩件事都與相府有關。

相府是她的娘家,這兩件事也就與虞紹衡息息相關,那麼他的確是該及時詢問此事。別說抱病休養是假,便是真事,也該將相關之人請到侯府詢問。他有足夠的理由,也有這能力。若在這時候還穩坐家中,只命手下暗中調查,落到外人眼中,反倒蹊蹺。

理清了這猝不及防的一幕,虞紹衡已轉回來。

葉昔昭嗔道:“怎麼事先也不與我說?害得我冒冒失失就跑進門來。”

“事先也只是有這打算,不能篤定唐大人會今日過來。”虞紹衡的語聲很是平靜,唐大人三個字淡如雲霧,似在說著不相干的一個人。

“他說了原因了么?”

虞紹衡指了指案上幾本書上的一疊信件,“看過便知。”

“我拿回去看行么?”

“自然。”

葉昔昭要拿信件時,才記起來的初衷,轉身坐到了他原來落座的位置,氣呼呼看着他,“我是來問你為什麼明日一定要將忻姐兒的生辰弄得人盡皆知。”

虞紹衡沒正形,“明天日子有何不妥?為何怕人知曉?”說著將忻姐兒放到醉翁椅上,俯身輕搖。忻姐兒很配合地乖乖坐着。

葉昔昭只好解釋了自己的計較:“府中日後再添子嗣,到時候我怎麼辦?這先例開不得。”

“他們自然要循舊例。”虞紹衡轉頭看向她,目光一黯,“你與孩子是如何走到今日的?不需與他人相較。或許惡俗,可我與娘還是要如此。”

“……”葉昔昭這才明白太夫人與他的用心。

母子兩個堅持要給忻姐兒的這份體面,其實是給她的。她只顧着考慮這件事對內宅的影響,沒往這方面想過。

葉昔昭雙眼酸澀難忍,垂了眼眸,抬手覆上眉心,再抬眼時,給予他一個笑容,“我聽你的。”

虞紹衡的笑容這才清朗起來,“回房的時候,將書信下的幾本書也帶上。”

“是什麼書?”葉昔昭隨手取出一本來翻閱,竟是一本三字經,而筆跡,是唐鴻笑的。

虞紹衡垂眸看着忻姐兒,“唐大人送的,我做主收下了。”

“……”葉昔昭實在是弄不懂了,“你這是……對唐鴻笑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不也變了么?做的事於你我有利,我怎麼能不以禮相待。”虞紹衡依然冷靜理智,“走一步看一步。”

葉昔昭釋然,拿起書籍、信件,“你帶着忻姐兒吧?我只帶一名小丫鬟回去即可,要吩咐管事們好好籌備起來。”

“嗯。”

葉昔昭經過他身邊時,身形頓住,摸了摸他俊顏,調皮地笑,“應下的銀票別忘了給我送去,我的私房錢是留着給忻姐兒將來做嫁妝的,不給你填補內宅虧空。”

虞紹衡笑了,“想得倒是長遠。放心。”

葉昔昭回房之後,將書籍信件收起來,喚了一眾管事到花廳,命她們認真籌備起來。忙完這些才取出信件來看。

那幾封書信,是安國公府大爺馮慧榮寫給唐鴻笑的,按日期排除次序,再細細回想,第一封信是寫在唐鴻笑彈劾相府之前。

字裏行間可以看出,馮慧榮對唐鴻笑有着一份傾慕,相信唐鴻笑便是沒有合適的時機彈劾安國公,便是不能快些為其母伸冤,亦能保守這個秘密。

第一封信是細說了他懷疑生母是被繼室害死的理由,第二封信則是談起了有人相助之下開棺驗屍棺槨內卻空空如也,第三封信是問唐鴻笑,若不能在眼下就彈劾的話,有無可以信任的鐵面無私的府尹推薦給他。

找自己覺得可以信任的言官幫自己申冤,是情理之中之事。況且那時的馮慧榮又正是對安國公最是不忿的時候,怕是每日絞盡腦汁尋找門路。

而在後來的信件中,馮慧榮則是去信給唐鴻笑,詢問近況,並未落井下石地將那時落魄的唐鴻笑遺忘。

這興許也是唐鴻笑在這麼久之後,在他不聞不問政務的時候,上奏彈劾安國公的原因之一。

時機可以看做是最佳,也可以看做是最冒險,因為皇上在前一日還有心再讓安國公入朝堂。如今看來,這件事由唐鴻笑來做最合適——皇上便是有心包庇安國公,卻礙於修書不能沒有唐鴻笑的緣由,最多是將唐鴻笑喚到眼前訓斥一番。

而至於唐鴻笑彈劾安國公的別的原因……葉昔昭拒絕深想,讓虞紹衡去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她需要記掛在心的,是馮慧萱一事的結果,滿心巴望着蕭旬能夠給一個讓她就此心安再不被困擾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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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媚授魂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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