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趙禎是老實接盤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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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童遠站定,輕聲問道:“官家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趙禎放下手中的奏章,那又是一份請立皇嗣的摺子。
若是尋常,這份摺子只怕早就被擱置在一旁,但今日則又是不同。
既然已有對策,趙禎再看這些奏章,更多的只是諷刺的意味罷了。
趙氏對士大夫階層極為寬容,即便是戳了他這個官家的痛腳,無非也就是被訓斥幾句而已。
在這個時代之中,直言上柬而被訓斥,其實是讀書人心嚮往之的事情。
他們稱自己被清流,不畏皇權。
整個大宋武將縱被賜予丹書鐵券,該死的還是會死,並不會被饒恕。
士大夫則不同,大宋絕沒有刑加大夫的習慣。
趙禎明白,現在的奏章不過是投石問路而已。
除了包拯韓琦之外,現在這些附和之人,就是問路之石。
包拯可能真是為了大宋着想,並沒有明顯的傾向,至於韓琦作為相公,他必須有決斷。
或者說,趙宋的朝堂,就是官家和諸位相公的博弈場。
官家提出的問題,縱是至理,諸位相公門也會反對幾次,就這樣談論幾次,才會被施行。
這就是大宋官家同士大夫階層相互妥協的規則。
潛規則如是,即便他這個大宋官家,在明面上也只能遵守。
至於諸位相公有沒有私心,譬如韓琦,就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了。
童遠站立於一旁,即便年邁也絲毫沒有吃力的感覺,沒有發出丁點聲響。
…………
片刻之後,趙禎才回過神來,道:“明日去往宗正寺,讓他自己搞定那些宗親。”
童遠自然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趙薪。
就是明白,所以他才有些遲疑。
宗正寺一般由大宗正負責,所謂大宗正也就是皇家趙氏的族長。
即便是普通的氏族,也不可能是族長的一言堂,宗正寺則更加不可能。
因此,宗正寺除卻一位大宗正之外,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組成的族老團。
一般族內大事,皆由大宗正和族老門商議而定。
德高望重其實和皇族搭不上邊,無非就是一些年齡大一些的趙氏宗親任族老。
一般趙氏幼兒的造冊上族譜,皆由宗正寺定奪。
這個天下的確是官家趙禎的,但大宋卻是家天下的格局,宗族勢力極為龐大。
在宗族之中,即便是他趙禎,也不可能一言而決之。
若是尋常皇嗣,出生在宮城之中,造冊上族譜本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趙薪則不同,他是由民間尋回。
大宗正和族老,是有權利懷疑他的血脈純正,進而不讓他的名字進入族譜之中。
這樣他就算不上趙氏子弟,那就更談不上立為皇嗣。
這也就是為何,趙禎要支開作為大宗正的趙允讓。
趙允讓對這個皇位有所圖謀,若是在汴京,必然會阻攔趙薪被記入族譜之中。
一般族內之事,若是大宗正不在,則可以由族老們商議決定。
趙氏宗正族老,每一代並非固定之數,這要看所謂的“德高望重”的宗親,有多少個了。
就現在而言,宗正之中管事的族老,加上大宗正趙允讓剛好七人。
現在趙允讓不在,只要趙薪能夠獲取四位族老的認可,便能被記入族譜之中。
童遠作為皇城司的主事人,對於那幾位宗正族老,有着極深的了解。
自太宗之後,大宋的皇族基本都是領一個閑職,被皇室所供養。
太宗只怕是心有忌憚,這才出此下策。
酒色財氣之下雙重夾擊之下,極少有長壽之人。
但存活下來的,大多都是“五毒俱全”之人。
作為內監,童遠明白自己不該如此想。
但人老成精,總是沒錯的。
讓一個十多歲的少年,和一群加起來都快四百歲的老頭子周旋,這隻怕是有些不太現實。
“怎麼,有顧慮?”見童遠並未動身傳諭,趙禎問道。
童遠遲疑片刻,這才答道:“奴婢杞人憂天罷了,這就去傳官家諭,着公子準備明日事宜。”
待童遠離去之後,趙禎嘆了一口氣。
若非別無他法,他還真不想出此下策。
但既然已經落子,那就只能往前走,這盤棋局,落子無悔,縱使他是大宋官家。
若趙薪真是他哪位命薄的私生子,大可不必如此。
奈何趙薪本身血脈有所問題,他要還是一攤爛泥,這盤棋局不下也罷。
前幾日偏殿行事,倒是有幾分急智,只是這件事情,光有急智還行不通。
宗正寺之行,也是他對於趙薪的一個考驗。
當然,這位大宋官家的內心,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或者說用怨念來形容更加恰當。
他畢竟不是趙薪的親爹,掛着一個名字,讓他有些隔應,若真是自己的兒子,只怕趙禎早就全力施為。
這就好比一個老實接盤俠,即便口中說著不介意,其實心中一萬個不樂意。
面前如同小山一般的奏章,將趙禎的思緒拉回,政務縱使層出不窮。
即便這些還都是各位相公過了一遍,不能輕易決斷之事。
但整個天下,每日之事還是不間斷。
掌着至高權柄,有時候其實很累,只是一旦掌握,就不願輕易放鬆。
…………
那方偏殿之中,趙薪百無聊賴的玩着三子棋,左手同右手下。
求生慾望強烈的他,這幾日沒有靠近過殿門一步。
該從心的時候,絕對不剛,這是後世之人“優秀”的品質。
哪位趙九絕對是以為武林高手,並且對着趙禎的命令忠實的在落實。
右手又連成三子,也就是說又贏了。
便在這時候,殿門被推開了。
一抹斜陽投射進來,晃花了趙薪的眼睛。
而在殿門那裏,一個人影背對着斜陽走了進來,被鍍上了一層精光。
可惜,進來並非是一個美女,而是乾癟癟的一個老太監。
這個老太監趙薪見過一面,好像是叫做童遠。
這就是記憶力妖孽的好處了,如同一部隨時待機的攝影機。
“奴婢童遠,見過公子。”
趙薪發現,在皇宮之中的老太監,態度都足夠的謙卑。
蕭禹如此,這個叫童遠的也是這樣。
“內監這是折煞我了,快請起身。”趙薪連忙站起來,袍子都來不及整理,說道。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的道理,他是明白。
“內監所來何事?”趙薪開門見山。
一番敘述,並沒有多正式。
這就是北宋所謂的口諭了。
若沒有正式敕旨,北宋官家口諭是可以站着聽的。
宗正寺!
記入族譜!
成功了!
我不用死了!
這是趙薪腦海里此時的念頭。
腦海里欣喜若狂,卻是沒有表現出來,對於自身情緒的控制,趙薪達到便一個新的高度。
這隻怕也是魂穿帶來的好處,要知道在後世,他可是面試都會緊張的娃兒。
想起電視劇裏面,傳旨的太監一般都會被塞包賄賂。
趙薪一摸肥厚的衣袖,半點財物么有,這就比較尷尬了。
厚着臉皮,他上前一步,道:“內監可否告知一下,各位族老的性情?”
童遠笑眯眯的瞧了他一眼,而後不在言語,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