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叫魂
嗖,嗖。
“嗷嗷嗷……”
以左修文為首的那些群成員退得很快,可是那些從山林中跑出來的野狼可就倒了霉了。
最前面的那幾頭被獵弩一隻接一隻的射倒,並且此時此刻陽光漸漲,左修文招魂過來的八方遊魂厲魄也漸漸散去,無法再行害人。
“你們就是村長請來的高功法師吧?”
獵人中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上前兩步這樣問道。
“正是,在下於忠英,這三人是在下的師弟師妹,我們得師尊法詔前來幽水村保境安民,只是沒想到中途就遇到了邪修殘害,多謝壯士相助。”
於忠英反應的速度很快,順着對方的話就說了下去。
若是還需要信或信物之類的,他也完全可以託詞在剛剛的激斗過程中遺失了。
畢竟剛剛左修文那一伙人鬼氣森森又可以驅使野狼,天然就為自己一行人的行為做了註腳。
“太好了,於道長快隨我進村,這些日子裏發生了不少事情……”
接下來護村小隊一眾人,簇擁着四人前往幽水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現出振奮之情。
“其實,如果真的是一座如此久遠與世隔絕的村子,我們首先遇到的問題應當是語言不通,不可能每個人的普通話都這麼好的,看來這是詭異天道影響下的小BUG。”
在回村的路上,石堅一言不發卻悉心觀察着四周的一切,最後,忍不住注視了一眼蒼茫的天穹。
天意,從來高難問。
“村長請的高功道長回來了,村長請的高功道長回來了!村子有救了,村子有救了!”
那名護村小隊的首領似乎頗有政治頭腦,或者是性格就是如此,帶着於忠英、石堅、高正邦、顏童四人進村的時候,就差沒有敲鑼打鼓了。大張旗鼓的,儘可能的讓村裏的人都看到。
這是一個頗具規模,頗為繁盛的村鎮。
只是現今村中眾人的臉上,大多都是愁雲密佈,直到見護村小隊帶着四位道長返回,眼中才現出抹隱隱希冀之色。
“賣炒栗子了,香噴噴的糖炒栗子。”
村邊,一名年邁的老婆婆一邊抽着自製的煙捲,一邊炒動叫賣着自己的糖炒栗子。
在她的身邊圍着許多小孩子,男孩女孩都有。
有的時候那些小孩子明明沒有給錢,那名老婆婆也會給身邊的小孩子包一包糖炒栗子。
很明顯,她很受周圍這些孩子的喜愛。
但是石堅注意到,當那些農村小孩子手牽着手,圍着那位老婆婆唱歌的時候,那位老婆婆似乎猛地吸了一口煙捲。
“怎麼了,石大哥,你也想吃糖炒栗子嗎,我買給你吃?”在這個時候,身旁的顏童有些好奇的這樣問道。
“……沒什麼,不用,我並不想吃。”
護村小隊帶着四人,幾乎繞着村子轉了大半圈,才把四人帶到了村長家,然後散去,只留下那位首領引領四人進入。
“村長,救星,救星來了。”
幽水村村長的家,也很簡樸。除了面積稍大一些,與村子裏的尋常農家也沒有大的不同。
聞聲,一名頭髮蒼白的布衣老人從院子裏迎出來。
“各位,你們是?”
“尊師派我們等人前來,雖然因為來得匆忙,我們也只知道幽水村遇到了麻煩,但具體情況還要村長您告知,我們師兄弟幾個定然不遺餘力,救護蒼生。”
一邊說著,於忠英一邊單手持訣於身前施下一個道禮,有道全真賣相十足。
“哦,原來如此啊。前一陣子,村子裏來了許多懷有術法的外鄉人,他們破壞了村子的風水,導致這段時間以來村子裏禍事不斷,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麻煩,不過各位小道長這一路也是辛苦了,既然已經到了不妨先安心休息一日,吃些酒菜,然後再說我們村子的事。”
那名老村長的眼中,明顯閃過一抹狐疑之色。雖然他進行了遮掩,但還是能夠看得出來。
“既然如此,那就叨擾老人家了。”
爭鬥奔跑了一夜,就算是於忠英現在也是有些疲憊的。因此,他也就應下了老村長的好意。
待老村長將四人領到一旁廂房,然後離去,說是稍待準備酒菜后,於忠英方才轉過身來:
“酒菜大家就不要吃了,吃一些壓縮餅乾,然後就睡覺休整,十二點起來,去幫村子裏的人做事。第一,我們是要在幽水村待上一個月的,第二,村子裏有護村隊,並且力量不小,接下來無論是做主線支線任務,還是用來對付左修文他們,我們都需要這些人相信我們,願意幫助我們。”
“明白了,那位村長說村子裏的風水被破壞,來的時候我就看這個村子有些異樣,各種麻煩事情應該不少。先洗漱下就睡吧,接下來我們能安穩睡覺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高正邦這樣說道。
“好。”
“那就這麼辦。”
於忠英與高正邦兩名資深者的話,得到了石堅與顏童的認同。
在經驗上,這兩個人肯定是要高過石堅與顏童兩個新人的。
接着,於忠英就轉身推門而出,去找那位老村長,直接推掉所謂酒菜的事情,低付出高回報,這是獲得他人好感度的不二法門,幽水村的人只需要提供住宿,就可以獲得這四名有真才實學超凡者的拚命幫助。
同時,左修文那邊的六人也必須在幽水村呆滿一個月時間,但是他們所選擇的陣營,應該就是老村長之前口中所說的,懷有術法的外鄉人一邊了。呆在幽水村一個月,能得到幽水村村民的認可當然最好,若是不能這個任務也並不是就無法完成了。
石堅拿出三張鎮靈符,分別在廂房的門、窗甚至老村長家的院門上面,都分別貼下一張。
“現在是白天,再加上我這三張鎮靈符,要是還有怨魂厲鬼能闖進來,我就認命了。”
“還是身邊有個道士好啊,不然在這種任務中睡覺都得睜着一隻眼睛才行。”高正邦見此,感慨說道。
現在是清晨五點半多,還不到六點,許多早起的人都還沒有起床。
但是顏童與高正邦,在簡單洗漱過後,就在廂房的那張土坑上和衣而卧,經過一夜的拼殺,他們的確是很累了。
石堅也覺得很累,但是他並沒有睡,於忠英也沒有,此時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石堅則來到村長家門口,敲門。
“誰啊?啊,小道長,請問你有什麼事?”
“請問有沒有葯碾,在下想要製成一件法物,還請主人家給予方便。”
石堅也是單手持訣於前,施下一個道禮,法度森然。
“哦,沒問題。”
村長家有這種葯碾,其底座是一個船型,其中有一個輪子,輪子中間有一根圓棍,適用於碾磨粉碎藥物,省時省力。
石堅借來石碾之後,把自己旅行包中的虎牙取出,然後放入碾子裏面反覆的碾磨,細心耐心,直到全部虎牙都被碾碎為細細的粉末為止,然後他又向其中添入少量的硃砂,以及早已準備好的藥粉,最後以油包紙盛裝,放在了村長家中一個陽光最好卻又避開窗戶的位置。
然後石堅雙手持訣結印,默誦已然爛熟於心的經文,完成最後製造虎牙粉的道門儀軌。
“村長,此物我暫時放在這裏,請不要讓除我以外的其它人碰觸,晚上我就會來取的。”
把虎牙粉放在村長家,村長知道這是小道長石堅的物品,不會碰觸,於忠英、顏童、高正邦以為這是老村長的物品,也不會碰觸,只要吸夠了陽光,此物就算製成了。
“這次是沒有經驗,提前準備了其它東西卻沒有準備空置的玻璃器皿,下次要記得此事。”
心中給自己提個醒,然後石堅才返回廂房,同顏童、高正邦一般,上了土炕之後,沉沉的睡去。
他的體質因為修鍊五毒神功的關係本來就差,更容易疲憊,這一覺熟睡,更加深沉。
很多人體質虛弱,易疲憊,卻難以入睡,睡眠時間短,醒來后發現才五六個小時,然後累卻很難再睡著了。石堅原本沒有這個毛病的,但是這段時間因為修鍊的關係,有了這個毛病,好在他很了解許多道家養生的小技巧,這是這些年去各個道觀掃灑幫忙,跟那些老道士們接觸之後獲得的饋贈。
他把兩指並於眼眉處,從左眼眉邊緣處往中間抹,抹至眉心印堂穴又稱祖竅,然後抹到右眼眉邊緣處,如此反覆數輪,心神至此安寧,很快便沉沉睡去。
……睡眠中……
石堅是被設置好的手機鈴聲叫醒的,顏童、高正邦也是如此,三人皆還是有些疲憊。
“好了,都起來吧,去村子裏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事。”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裏響起了於忠英的聲音。
三人轉身看去,只見於忠英臉色蒼白的坐在一張靠牆的椅子上,左肩處雖然已經包裹好了,但是還是能隱隱看出溢血,竟似受傷不輕的樣子。
“在你們睡覺的時候,和那些術士鬥法一場,那些術士頗有手段,雖然讓我殺了兩個人,但我也沒能把他們全都留下來。”
“他們的法力不見得很高,但是都是自己修鍊出來的,這個難度很大,掌握的也比我們更紮實。”
於忠英不用其它人詢問,就把這幾個小時所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了。
“以於大哥的法力,與那些人鬥法取勝都並不輕鬆,那我們去幫助村民的時候,會不會也遭到那些人的襲擊?”
顏童看着受傷不輕的於忠英,略感到有一些忌憚。
“這一次他們被我殺退,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輕易出手了,更何況,現在做事有危險,越往後拖做事就越有危險。你是來度過恐怖任務的,還是來度假的?”
於忠英雙眼微張,瞪視顏童一眼,小姑娘顏童頓時不敢再說什麼了。
在恐怖任務當中,資深者本來就會有很高的地位與話語權,別說被瞪、被罵,就是被打,被做更過分的事,只要這位資深者真的有本事,其它的人也都不會說什麼的。
在這個無限恐怖輪迴的世界裏,死亡甚至不是終點,而是痛苦地獄的開始,因此許多時候叢林法則會更加直接的表達出來。
石堅與顏童、高正邦出門。
高正邦開口言道:“於道長的話說的在理,15人恐怖任務,危險不會因為你躲着它就不存在了,反而會因為越是躲避而越來越嚴重。今天是第一天,我們三個分頭行動吧,多給這幽水村的村民做一些事情,我們也能從這個村子裏獲得更多的助力。”
“好。”
“同意。”
接下來,三人便是分頭行動。
高正邦與顏童應該是發現了什麼,所以隱隱之間都有着各自的目標。
石堅則是先去村長的屋裏,把自己的虎牙粉取回,分成了四包,綁好備用。
在這個時候恰巧之前出門的村長回來了,神色之間有些慌張。
“村長,怎麼了?”
“小道長啊,於真人回來了嗎?”
很明顯的,因為之前於忠英在村子裏做的事,導致村長對他的信任度大幅提升,這個時候已經從於道長提升為真人了,而對石堅的稱呼依然還是小道長。
“師兄在房間裏療傷,他之前與那些邪惡術士鬥法,雖然獲勝,但是也受傷不輕。”
“哎呀,那那這可怎麼辦啊。”
老村長聞言,焦急地一砸手掌。
“老人家可有什麼難事?跟我說一說,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石堅自身法力不足不敢把話說死了,這樣說道。
但是他的這句話,卻好像是讓老村長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
“是啊,小道長是於真人的師弟,想來,也一樣有着不凡的藝業才是,名師出高徒嗎。”
一邊給石堅拍着並不令人受用的馬屁,老村長一邊抓住石堅的手,帶着他往門外走。
“成柱那孩子,幾乎是我看着長大的,大耳垂、大鼻頭一看就是有福的面相,誰知道就會遇上這樣的禍事呢。”
老村長帶着石堅在村子裏七繞八轉,然後來到了一家門前,他直接推門而入,然後在院子裏就喊了起來:
“小王,小王,於真人的師弟來了,成柱那孩子有救了。”
沒過片刻,就從院子裏的裏屋,跌跌撞撞的跑出一個男人,來到石堅面前撲通就跪了下來。
石堅微微皺眉,趕緊上前將之拉拽起來。
“這些俗禮就不要做了,還是先看看孩子怎麼樣了。”
王成柱他爹聞言,趕緊應是,然後引着村長與石堅往裏屋走,在裏屋中,一個婦人正抱着一個臉色蒼白的孩子泣不成聲。
“秀娘,秀娘你讓開,讓這位道長來看一看孩子。”
那名喚秀娘的女人雖然悲傷,但是一見到石堅還是趕緊讓開了。
石堅上前,摸了摸孩子的手腕,發現還有溫熱柔軟,但是孩子的臉色蒼白一片,給人一種就像是死人的感覺。
石堅腦海中迅速回憶着閭山派道法殘卷當中,所記載的那些道人遊記,同時面上神色不動,轉身問道:
“他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就算自己搞不定這件事情,至少把細節調查清楚,也許可以省於忠英的一些麻煩。
“前兩天,成柱跟村子裏其它人家的孩子出去玩,比較晚了才回來,回來后就有些渾渾噩噩的,當時我和他娘只以為他是玩累了,就讓他早點休息,誰知道他一睡就再也喊不醒了,到現在這已經是兩天多了,水米不進,人也是越來越虛弱,眼看着人就快要不行了。”
“……這是,失魂。”
石堅聽着王成柱父母的描述,又看了看躺在床上那個孩子的身體特徵,聯想起了閭山派道法殘卷中的一篇道人遊記。
這種癥狀在過去挺常見的,名叫失魂症,多數情況下是過去城市化條件不高,很多地方開發程度不夠,有人在夜間因為一些意外、受到了驚嚇,整個人就會顯得有些渾渾噩噩,彷彿是失魂落魄。
通常治療的方法是喊他的名字,然後打兩巴掌就好了,王成柱回來的那一天,他父母要是一起打他一頓,事情可能也不會鬧成這個樣子。
現在發展到這個程度,再打卻是不可能有用了。
當然,能夠記載進閭山派道法殘卷中的筆記,其中所記載的,當然不是通常所見的失魂症。
“請幫我殺一隻雞,要最為雄健的公雞,然後取一碗雞血過來。”石堅略作思索后,這樣言道。
公雞是鄉人農戶的重要資產,但是同兒子的命相比,當然不算是什麼的,王成柱的父母出去,沒一會王老漢就端了一碗血回來,道:
“道長,雞已經給您燉上了。”
“……”石堅。
他目光掃視,然後在房間的角落裏拿出一卷細線,抽出其中的一根紅線,剪斷。
石堅以兩指沾染碗中雞血,緩緩塗抹在紅線上,然後單手持訣,口中默誦咒言。
閭山派道法殘卷中有怨魂線的煉製法門,不過那個需要取女嬰胎盤中的先天之氣,現在沒有那個條件,因此石堅以公雞之血代之,其餘的法訣儀軌都是一樣的,但是這樣粗陋煉製出來的靈線,肯定達不到拘靈鞭鬼的效果,只能說是有勝於無。
這種臨時替代方法,也是在道法殘卷中有記載的,並不是石堅的創舉,不過借前人故智而已。
隨着石堅的施術,那根紅線之上隱隱間有金紅色的光華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