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遺失的魂魄，借陰還陽

現代人居住在大城市裏，總愛報怨光污染讓他們再看不到天上的星辰，可實際上，山野鄉間，入夜之後，一旦烏雲遮蔽星月，那就是一種現代城市人想像不到的黑暗，三米外就不能視物。

行於荒野時，四周每每有陰風吹過，山石樹梢都發出怪異的聲響，不是鬼叫，勝似鬼叫。

夜晚八點，幽水村外，一個一身運動裝背負旅行包的青年手施法訣，給自己施加了一個壓陽符，石堅倒並不是在逞強，而是這是幽水村任務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天，如果自己把這個麻煩踢給於忠英，一次可以這樣，兩次可以這樣，三次四次后，自己的能力既得不到鍛煉，人情也用乾淨了，後面該怎樣活下去？

石堅自小求活寧願去偷去搶，也不願意去乞討，其人個性格隱隱可見一斑。

使用壓陽符后，石堅又從旅行包中取出一小瓶淡藍色的液體，從中傾倒出少量后，塗抹在自己的雙眼眼皮上面，一股冰涼的氣息擴散，逐漸包裹雙眼。

這是他在得知幽水村任務后，直接兌換下的道具。

明明知道自己要去鬼村，法力修為也未修鍊出神識，還不兌換一些牛眼淚，那就是約等於自己找死了。

牛眼淚只是名稱與主材是牛眼淚，除此之外還需要另外一些藥物及儀軌輔助調製，所以石堅只能兌換，並不能自己製造，就像虎牙粉的主材是虎牙，但還要混入一些丹砂、輔葯一樣。

同時牛眼淚只能讓凡人見鬼，但是如果對方使用了幻術、變化的話，牛眼淚是沒有破幻效果的，那個需要更加高級的天眼符，石堅沒捨得兌換。

當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本來空曠的荒野，突然給人一種“人頭攢動”的感覺，到處都是淡藍色半透明的人影在到處行走。

好在，這種感覺很快就消退下去了，那些淡藍色半透明的人影也逐漸消失大半，石堅知道，因為這大部分都不是魂魄，而是殘留下來的念。

只是自己的眼睛剛剛被牛眼淚強烈刺激，變得過於敏銳了，連許多殘餘的意念都隱隱看到了。

在雙眼逐漸適應后，石堅開始在這片荒野中搜尋，在今日白天趕來之前他就已經從其它幾家孩子那裏，問清楚了他們之前是在哪裏玩的，雖然是幾處地點，但是那些孩子野歸野也只是在村子附近玩耍，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只要能夠看得見魂魄，一點點地毯式搜索，總能尋找到。

初時石堅是這樣想的，但是一個小時后，雙眼中的清涼感都漸漸消散了，石堅將孩子們提供的幾個位置找遍，也並沒有找到王成柱那孩子遺失的魂魄。

“難道是那些孩子記錯了，還是這兩天時間已經發生了什麼意外？”在離村之前，村長就已經囑咐過：

“小道長，村子裏晚上不安生，尤其是那些外鄉人破壞了風水之後，就更是如此了，十二點之前，你可一定得回來啊。”

夜晚九點，看着手機上的時間。

回想起老村長囑咐過的話，略有一些猶豫，可是，腦海里又想起王成柱他爹那個哭哭啼啼的粗壯漢子，以及那個神色憔悴的被喚為秀娘的母親。

石堅想了想，終究還是選擇更進一步擴大搜索範圍。

“我一定會在十二點之前回村，現在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但盡人事，以求問心無愧。”

這樣想着，石堅提着油燈，走入村外更加深沉的黑暗中。

夜晚十點，搜尋仍舊一無所獲。

夜晚十一點，搜尋仍舊一無所獲。

夜晚十一點半，手提着油燈獨身行於荒野的石堅，終究還是輕輕地嘆了口氣，覺得已經沒有希望了。

自己已經是儘力，接下來要保護自己的性命了。

再繼續向外面走，自己可憐王氏父母，誰可憐自己？

往身上續了一張壓陽符，石堅不想惹上麻煩，順手又給自己續了一滴牛眼淚，反正這種基礎道具在微店裏很便宜，多觀察一些鬼物習性，對於自己日後修行也會有助力。

冰涼涼的牛眼淚，再一次刺激了雙眼的陰界視距，就在石堅再次睜開雙眼，準備轉身回村的時候。

他在自己西北方遠處，看到了一個躲在灌木叢里的魂魄，正在抱着膝蓋哭泣着。

之前沒看到，是因為那時牛眼淚的效力已經在不斷衰退，這時走得足夠遠了，又續了陰界視距效力，兩相疊加，就看到了。

“嗚嗚嗚嗚，爹，娘，嗚嗚嗚嗚，爹，娘，你們在哪啊，我想回家，我好害怕！”

一個小鬼蜷縮在荊棘灌木裏面，不住地哭泣。

人間有爭鬥，鬼物間也有，甚至更加直接野蠻，這個小鬼的魂魄陽壽未盡，只能滯留人間，過完陽壽，這個時候那些更早變成鬼的孤魂野鬼就會過來欺負他，奪取他的陽氣滋長自身。

所以他本能躲到這裏，躲避那些傷害。

“王成柱？王成柱！”

“你陽壽未盡，還不速速回魂。”

這個倒霉孩子坐在灌木叢中，在石堅的視野里是一團灰白色的氣懸浮在那，呆愣愣的，只是聽到聲音才抬起了頭。

石堅見此，也不多說廢話。

自己上前，取出一根紅色的細線，虛系，纏繞在了那個小鬼的左手小指上。

怨魂線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攻擊力，更何況這是以公雞的血為引製成的，陽氣頗盛，接觸到那小鬼的小指時刺啦一下，好像灼燙。

“啊啊啊啊……疼，好疼”

那個小鬼當時就驚叫着想要掙脫開。

但是，卻被石堅急聲厲喝道：

“王成柱！王成柱！你到底還想不想回家！”

拿怨魂線牽魂魄魂體，這種引魂法門簡單粗暴，不是正道，把人魂魄牽回去，孩子這支小指怕是也廢了。不過與命相比，卻又不算什麼了。

似乎聽到石堅的怒喝，又或者是漸漸適應，那個小鬼強忍灼痛，不再掙扎。

見此，石堅輕呼一口氣，看了一下手機，十一點三十五，而後他轉身便向村子的方向大步走去。

已經沒有時間，再繼續耽擱了。

儘可能在十二點前返回村子，這個村子不遠處的山林中就有慕雪痕那種鬼王級別的厲鬼，對現在的自己來說，若是單獨遇上，很難有活命的機會。

右手提着油燈，左手牽着那根紅線，石堅頭也不回的往村子的方向走，四周夜風呼嘯刮過。

黑暗之中，火光之外，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正在注視着自己，周圍有不清不楚的聲音響起，似乎有人在耳語交談，時不時掩着嘴巴在偷偷地笑。

黑暗中的事物，模模糊糊，影影綽綽，徒增更多飄渺的恐懼。

就在這個時候，油燈光亮的右邊方向，似乎黑影一閃，有人在那裏跌倒。

“小道長，您，您找到成柱了嗎？我和成柱他爹還有老村長，見您這麼晚都沒有回來，出來尋您。”

那邊傳來，那名秀娘柔媚的呼喚聲。與白日裏所見之人，毫無區別。

然而石堅眼中眸光一閃，卻是沒有理會那個“秀娘”，繼續大步流星的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小道長，您怎麼不理我啊？”

身後的聲音初時依然柔媚，只是，隨着漸行漸遠，那聲音逐漸變得飄忽，變得扭曲猙獰起來，似是充斥怨毒。

復行十分鐘。

“石大哥，你也出來做任務？剛好我們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這一次耳邊出現的，卻是顏童的聲音。

“石大哥，你怎麼不理我啊？”

身後傳來女孩小步奔跑的聲音，一陣陰風襲來，一隻陰白色的手掌自身後黑暗中緩緩探出，似要抓向石堅的肩膀，只是來勢極慢，似有猶疑，最後卻終究還是下定決心，一下按在了石堅的左邊肩膀上。

虛空中似乎傳來一聲痛哼，刺啦一聲。

那隻陰白色的手掌，以一種更快的速度退縮回去。

然而石堅只覺得自己左肩一涼，幾乎鬆開拉扯着紅線的手。最後，卻還是咬牙忍住。

“人的頭頂，雙肩處各有一團陽火，尋常孤魂野鬼怕人，反而比活人怕他們更多一些。不可回頭，不可回頭，我若是回頭了，兩肩處的陽火一散，那些孤魂野鬼就可以撲我了。”

又過了十分鐘，村子的輪廓已然是隱隱可見了。

石堅見此，心中一松。

就在這個時候，他帶着王成柱的魂魄好像穿過了一層波紋似的。

眼前隱隱間看到一團光火閃爍，很快的，一個路邊攤，出現在了村口小路的邊上。

一位滿臉慈祥的老婆婆點着油燈，在這裏燒着開水煮着羊肉，攤位上白煙裊裊，濃香陣陣，讓人禁不住唇齒生津。

這都已經到村口了，按照石堅的性格，正常情況下他幾乎是不可能會在這路邊羊肉攤稍作停留的。

但是伴隨一陣一陣的波紋擴散，那大鍋沸煮的羊肉，飄散出來的香氣好像勾人心魂一樣。

讓石堅幾乎是莫名的，就坐在了那攤位上。似乎他此時渾然忘卻了這是什麼詭異的地方，也不在乎面前這擺攤的老婆婆，是否是一個真正的人，他只覺得自己的肚子是真的有些餓了，所以他想吃東西。

“呵呵，吃吧，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別客氣。”

那位老婆婆很和善，說話聲音，也帶着一種溫厚，彷彿有着一股可以讓人盲目信從的力量。

石堅的雙眼，此時此刻浮現出一片漆黑，此為：鬼迷眼。

那一大碗香噴噴的羊肉湯，被石堅埋着頭，大口大口的吞吃下去，至於他身旁牽着的那個小鬼，被那位面貌和善的老婆婆一指，變化成一隻小羊，溫順的躺倒在一旁，不敢動彈。

“倒，倒，倒！”

當石堅吃完了那一大碗羊肉湯，那名老婆婆也不說結賬，而是這樣說道，石堅聞言之後也的確是應訣而倒，撲通一聲砸在地面上昏迷過去。

“哼，一個外鄉人依仗着自己會幾手法術，竟敢來壞老婆子的好事，現在落到了我的手裏，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見石堅昏死過去了，那位原本一臉慈祥的老婆婆，逐漸變得目露凶光，變成了滿臉猙獰。

她一揮手，路邊攤上一陣的變化。

哪裏有什麼大鐵鍋，燉羊肉，依然是白日裏賣剩下的糖炒栗子，石堅吃了一嘴的糖炒栗子，此時此刻昏昏睡去。

那名老婆婆再一揮手，四周出來十多個小孩子淡藍色的靈體，他們一起用力，把石堅給扶了起來，跟着老婆婆走。

在沒有法力的人看去，就好像老婆婆在前面走，石堅的身體在後面虛浮着跟隨一樣。

這名老婆子的法力頗為高強，她與身後石堅的身體一閃一閃的、速度加快，很快就穿過半個村鎮，來到她所居住的院子外面。

老婆子的院子是正經的院子，但是她卻並沒有走進去，而是引領着石堅，來到其院落一旁，一片森林當中。

在這片森林裏竟然有一座古墓，老婆子來到墓碑一旁，扭動機關之後，兩人來到了一座明顯有人居住的活死人墓中。

“這個人懷有道術，雖然法力修為不高，但剛好用來做我修鍊煉屍的殭屍，若是擁有修道人的法力，再活活煉死，殭屍定然能威力大增。為我下一步奪取仙緣，增大把握。”

這個老婆子似乎是一個人獨居的太久了，過於寂寞，以至於養成了自己跟自己說話的習慣。

說完這番話之後，這名老婆子就讓那些小鬼把石堅捆綁起來扔到了一旁，然後自己思索一會，在墓室里準備起材料來。

“煉屍之法。封印穴竅，控制精血，逆轉乾坤，而使屍身不腐，再使陰氣凝聚，陰氣聚而屍形變……”

那名老婆子準備煉屍之術所需要的材料，石堅就躺倒在其身後的地面上，一動不動。

這名老婆子準備用活屍煉法，增強其怨氣威力，只是在墓室里來來回回一個時辰之後。

她突然身子虛弱，幾乎連站都站不住了，跌跌撞撞的跑回墓室當中，從供桌上層層疊疊的白色罈子裏取出的骨灰，卷製成煙，然後放在嘴裏猛抽下幾口，其蒼白的臉色方才好了許多。

原來，她的陽壽早已耗盡，兩年前就應該魂歸地府了，只是一直在通過邪術，借陰還陽，延續陽壽。

所以，她才需要招那些孩子的魂，制其早死，用這些陽壽未盡孩子們的骨灰，增延己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