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來是娶了個狐狸精
後勤採購車晃晃悠悠地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終於在於月的屁股顛成八瓣之前,到了八三六廠。
八三六廠是採油廠,佔地面積遼闊,家屬區更是佔了一大半。
採油廠地處西北,工人們都是背井離鄉來到這裏工作的,工人家屬跟着過來的,廠里一律優待。
沒辦法,地方太偏,一般人吃不了這個苦。
避開樓夜伸出來的手,於月哆嗦着腿下了採購車。
現在這身體的素質太差了,上輩子她可是壯得能打牛,看來調理身體也要提上日程了。
站在家屬區門口,腳踩沙礫地面,於月穿的厚底小皮鞋都硌得慌,這會兒顧不得腳底,放眼望去,一排排的筒子樓頗有氣勢。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土氣,嗆得於月直咳嗽,乾咳半天,眼睛裏滲滿了生理性眼淚。
被於月拒絕幫助之後,樓夜一直站在她身邊,這會兒看她滿眼淚水,以為她是看到環境艱苦,接受不了。
“環境確實惡劣,要是受不了的話,休息好我再送你回去。”
於月愣神,沒明白他的意思。
樓夜看她一臉懵的樣子,也沒準備跟她在外邊兒說話,“走吧,有事回家說。”
然後轉身朝家屬區走去。
“哦哦。”
於月回過神,趕緊跟在樓夜身後,看着前邊的大長腿,她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安慰自己。
嗯,二十三竄一躥,她還有生長空間!
上了二樓,右手邊走到頭,樓夜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門之後看了於月一眼。
於月:……
她倒也不是個傻子,都能開門了,肯定是到家了啊。
樓夜把手裏的菜放在桌子上:“給你找條幹凈毛巾去,你先坐下等會兒。”
說完,離開客廳回了卧室。
進了客廳,坐在凳子上,看着這家徒四壁的裝修風格,於月閉上了眼睛。
水泥地面,水泥牆面,客廳的連個窗帘都沒有,十二個平方的客廳除了眼前的正方形餐桌,就是她屁股底下,一坐就晃悠的凳子。
真!乾淨啊!
看來樓夜也沒有村裡人說的那麼好過。
樓夜從卧室出來,見於月好奇地打量,笑着說:“環境確實艱苦。”
他一個糙老爺們,平時都在科室,回家倒頭就睡,自然家裏怎麼簡單怎麼來,省事兒。
“你要是受不了,等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小河村。”
老話重談,他一個人習慣了,家裏突然多出個人,他也不適應,要是於月受不了這裏的艱苦,答應回家最好。
要是能忍受,那就留下,不過是多了個吃飯的人。
於月:……
這是被嫌棄了么!
想想自己的來意,於月鎮定下來,“這裏環境確實艱苦。”
樓夜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只見嬌柔的姑娘,十分肯定地說:“我不怕。”
眼神充滿了堅定。
樓夜頓了頓,看着她的眼睛,點頭,“那我下午去後勤領傢具。”
說完這話,他朝於月走來。
於月嚇了一跳,忍不住挺直腰板。
就見男人伸手從她身後把青菜拿上,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於月才鬆了口氣。
太嚇人了!
等樓夜走了之後,於月沒事兒干,乾脆收拾自己的行李。
把東西一件件地拿出來,拿到床單的時候,她愣住了。
皺着秀氣的眉,滿臉糾結。
要不要讓樓夜領張床回來?
要用什麼理由呢?
人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兒,晚上自然要睡在一起。
要不是樓夜結婚當天單位有事兒,他們就洞房了。
現在火燒眉毛的問題就是,她是來離婚的,肯定不可能答應跟樓夜睡一張床。
揣着心事,她收拾好行李,坐在屋裏唯一的凳子上發愣。
於醫生遇到疑難雜症都沒有發愁成這幅模樣,今天卻被難倒了。
沒等她捋清思緒,樓夜端着兩個菜回來了。
於月下意識地站起身,等站起來又不知所措。
這麼站着也太尷尬了,還是得做點兒什麼才行。
於月:“洗手間在哪兒,我洗洗手。”
樓夜也意識到她的窘迫,他習慣了。
“樓梯右手邊第一間。”
“謝謝。”
於月逃一般地離開,找到洗手間,看着裏邊的環境還有刺鼻的味道,忍不住皺眉。
轉而想到小河村的旱廁,安慰自己,這裏已經好很多了。
憋着氣,洗了手還有臉,她才發現沒有帶毛巾。
頂着一臉水珠進了門,桌子上已經擺好碗筷。
出水芙蓉般嬌艷的臉映入眼帘,樓夜瞳孔一縮,然後若無其事地把毛巾遞給於月。
於月:“謝謝。”
樓夜笑了:“你算算自從見面,你說了多少句謝謝了,我們是夫妻,你不用這麼客氣,照顧你是我應當應分的。”
於月擦着臉,掩飾自己的不自然,笑笑沒說話。
是夫妻的時候,樓夜照顧她是應當應分,可她是來離婚的,性質不同。
好在樓夜也沒想要得到她的回應,反而站在桌子旁,“吃飯吧,再不吃都冷了。”
看了眼凳子,她從善如流地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圓白菜。
清脆的菜葉一進嘴裏,花椒的香味頓時充斥了整個口腔,恰到好處的酸味,讓人口涎生津,只想快點兒再夾一筷子。
樓夜手藝這麼好?
於月在火車上根本就沒吃過一頓飽飯,這會兒吃到合心意的飯菜,忍不住多吃了兩口。
這是她來到這個年代,吃得最滿意的一頓飯了。
樓夜低頭,見於月吃飯的動作優雅,不着痕迹地點了點頭。
看來帝都余家的規矩還是極好的。
吃完飯,看着於月拘束的模樣,樓夜覺得有必要跟她聊聊。
“你有點兒怕我,我長得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結婚之前你沒發現?你要是後悔了,也可以……”
她總是像個小兔子一樣戰戰兢兢,讓他有種自己是什麼猛獸的錯覺。
“也可以什麼?”於月仰着纖長白皙的脖子,盯着樓夜的眼睛。
可以離婚么?
這話都到嘴邊兒了!
樓夜看着她桃花般仙濃白凈的小臉,突然笑了:“也可以回村裡冷靜冷靜,冷靜好了,再回來。”他挑眉,“難不成你以為我會說離婚?”
也不是不行,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滴媽耶,這一笑她心都顫了,更可怕了。
於月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當時心裏沒底沒顧上許多,這次你的氣勢太強,有點兒嚇到!”
她現在心情複雜,還沒離婚她走幹嘛,兩天一夜的路一次就夠了。
“不過,我會儘快適應的。”
既然樓夜已經提出了,她怎麼也得克服才行,要不這婚還離不離了?
真要讓她跟樓夜這樣的過一輩子,她還不如自掛東南枝來得痛快。
樓夜:“那好,我下午還有工作,就不陪你了。”
走之前,他燒了兩壺熱水,“你擦洗一下,等休息過來,可以去廠里的澡堂子好好搓搓。”
於月在火車上沒怎麼打理自己,下火車之前,急匆匆地扎了個丸子頭,身上的格子襯衣後背都濕透了,貼在身上粘膩難受,輕輕點頭,乖得人心尖發軟。
樓夜站得高,垂眸就能看到她狹長微翹的眼尾,微微顫動鴉羽般的睫毛,纖穠有度的鼻樑,微紅的菱唇。
他發現,他的妻子,跟結婚的時候不一樣了。
沒人能否認她的美,第一次見面,她也是美的,桃花眼濕漉漉,一眼見底,透出清澈的愚蠢。
第二次,也就是這次見面,她更美了,桃花眼依舊濕漉漉,可眼尾含情,一睜一合間,更添幾分婉約嬌氣。
不說話時,沉靜淡然,很難想像,不久之前她還抓着自己非得要結婚。
早些年單位領導也不是沒給他介紹對象,只是他一心撲在工作上,都拒絕了。
他這個長相凶是凶了點,但是工資和工作,足以讓他在相親市場成為香餑餑。
直到,直屬領導透露想要把他的獨女嫁給他的時候,他發愁了。
工作和生活,他分得很清楚。
要是娶了領導的女兒,他就再也掰扯不清楚了。
正愁怎麼拒絕的時候,於月出現了,他順勢結婚。
回到單位,雖然領導失望,但也沒有為難他。
托於月的福,樓夜得以安心工作,這次她來投奔,他自然也不會虧待她。
“床單都是新換的,可以直接睡,晚上不用做飯,我從食堂打飯回來。”
於月沒來之前,他從來不開火,都是吃食堂,方便。
於月對他的安排很滿意,點點頭,“你要是有事兒就先去忙,我睡好之後在家屬區轉轉,熟悉下環境。”
順便看看有什麼工作可以做。
“好。”
樓夜單位確實還有許多工作等着他,把家裏的東西都放哪兒一一領着她了解之後,他匆匆離去。
隨着樓夜離開,客廳里稀薄的空氣又重新充裕起來。
於月實在太累了,簡單擦洗之後,躺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是三個小時。
到底身體年輕,三個小時的深度睡眠徹底緩解了於月的疲勞。
現在日頭還好,想到晚上要去澡堂洗澡,她把之前在火車上的穿的臟衣裳拿出來,端着洗臉盆去水房洗乾淨。
夏天的衣裳單薄,現在洗完,沒一會兒就能幹。
水房裏還有其他人,於月不認識,只好在一邊兒安靜的洗衣裳。
王金鳳跟李嬸子一邊說話一邊兒洗衣裳,抬頭就見仙女進了水房,呆愣了片刻,她捅了捅背對門口的李嬸子,指了指於月,“咱們家屬院什麼時候來了個仙女啊!”
李嬸子只看到了於月的背影,想到老李之前跟她說的,小聲說:“今天到的,還是生臉,應該是樓工愛人。”
王金鳳一聽是樓夜的媳婦兒,臉頓時拉了下來。
她跟蔡清婉是好姐妹,好姐妹的心思她最清楚,原本板上釘釘的婚事,誰成想樓夜回了趟老家,再回來就結婚了。
原來是娶了個狐狸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