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詭異的泥人
那就像一灘流動的粘液。
但是可疑的是,對面領居的門板下並沒有粘液,右側向上的樓梯上也沒有粘液。
那團粘液就好像是在廊道的中心憑空產生的…亦或是,從那女人的腳跟出流出來的。
場面詭異萬分。
李平附在門板上,定定地看着。
門外的女人再次催促道:“快開門!”
李平的腦袋瞬間像過了一道閃電,連續後退幾步,踩踏着腳底的粘液咕嘰作響。
他真的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女人是誰?
那灘粘液又是什麼?
一切都是未知,未知產生無盡的恐懼,李平徹底陷入恐慌之中。
“不行!”
他一怔,面目猙獰地回道:
“我不能開門,我不認識你,我不能給你開門!”
門外的女人咚咚咚使勁錘着門,語氣變得越來越急躁:“快開門!李平兒,快開門!”
李平難以置信,睜大了雙眼:“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媽!”
“你胡說,我媽的聲音我還不熟悉?你到底是誰!”
“快開門!李平,你快開門,不開門,你會死的!”
嗡的一聲。
李平耳朵宛如吹進一陣超聲波。
一提到死,他的腦子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這些天發生的怪事。
聯想到了…通天塔,以及那個死後重生的潘金龍…
他再次快步走到門后,趴在門板上向外再看幾眼。
他想確定一下樓道之外有沒有其他人。
然而,沒有。
門外除了那個女人和那灘奇怪的粘液之外,什麼也沒有。
“不是龍子?”
李平心中急促地心說著,大腦飛速運轉,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他還是覺得眼前的這件詭事,肯定和龍子有關。
“你是不是認識潘金龍?”
李平隔着門板,低沉地對女人問道。
門板外的女人,語氣依舊急躁不安:“你先開門,讓我進來,我慢慢跟你講。”
“你先回答我!”
“認識認識,潘金龍南海漢川人,1998年2月16生人,二十三歲死於329特大泥石流災害……你可以開門了?”
女人終於妥協,嘰里呱啦一股腦將潘金龍的全部個人信息說了出來。
李平聽后,身體一僵,眼角露出一抹意外,但很快轉變為狐疑。
她果真認識潘金龍……李平將手搭在門把手上,視線一刻也不敢離開貓眼。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方蝶,你大學同學。”
“我怎麼不記得我有個叫方蝶的大學同學?”
“大學同學那麼多,來來往往,你記不住不很正常?”
李平回想了一下,記憶里確實沒有這麼一個叫方蝶的女孩子。
但是方蝶說得也很有道理,大學時期的同學多如牛毛,並且他還轉過一次專業,遇見的同學更是數不勝數,他記不太清倒確實很正常。
可她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她為什麼這個時候來找我?
“你為什麼這個時候來找我?”李平驚詫無比道。
“失戀了,找你談戀愛。”
“你……”
談戀愛?
你騙鬼呢?
一會說是我媽,
一會兒說是我同學,
現在又說找我談戀愛?
聽到這句話,李平瞬間哽住了。
門外方蝶的話音,急促中帶着敷衍,這一句“找你談戀愛”說得淡如白水,誰能確定她不是在給自己下套,讓自己給她開門?
可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開門呢?
不能開!
李平深吸一口氣,將臉從貓眼前離開,內心篤定道。
正當他準備轉身去房內尋找一些趁手的能夠防身的武器時。
一轉身,他視線剛剛落在眼前不足半米的位置,就在這一秒,他全身宛如過了一道電流!
一陣極度的冰涼感爬上了他的後背!
那是一個……漆黑的人。
不知何時,在他的身後,在那玄關的正前方,竟站着一個渾身佈滿泥漿,它的嘴裏,耳里,不斷往外涌着漆黑的泥水混合物的鬼影!
那就像一個從泥漿里撈出來的人…不,不是人。
因為沒有哪個人會在這樣一個處境和姿態下,還能活着。
李平驚慌地瞪大了眼睛,迎面撲來的一股惡臭氣味讓他幡然醒悟,那是屍體的味道!
曾在災害重建的日子裏,他聞過這種味道,對屍體的別緻臭味,他永生難忘。
“嘿呀——”
李平整個身子嚇得向後一倒。
裝在門板上。
雙手下意識不斷在門板上摸索着。
抓住門把,向下使勁一壓,由着慣性撞開大門,他的整個身子一下撲向門外。
驚慌失措中。
看見一個身姿高挑,上身穿着西裝,下身套着黝黑絲襪的女人,不偏不倚地抵住了他的後背,以至於他沒有因為失去平衡徹底摔倒下去。
李平還未說話。
那叫方蝶的女人猛然身體向後一閃,伸手出雙手,一把抓住李平的領子,上身往後一仰,健着步子使勁向後一扯,將處在半倒姿勢的李平拽向了身後。
砰的一聲。
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大拉力,使得李平的身體再次失去平衡,迎面撞在對面鄰家的大門上。
這是……一個正常女孩子的力量?
李平被眼前發生的這些事情,打得暈頭轉向。
整個過程發生得十分迅速,李平來不及思索,身體受到門板的支撐之後,他猛然轉身,急迫地去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剛一轉身,那個名叫方蝶的女人,徹底映入他的眼帘。
方蝶背對着李平,面對着敞開的大門。
而門內,則是那個一動不動,渾身沾滿泥漿的怪物。
那泥漿就像融化的巧克力,從頭到腳不停地向下流淌着。
噁心,
恐懼,
不知所措地倉惶感,瞬間在李平的心底炸開。
“他……他是怎麼進來的?”
李平下意識問了這麼一句。
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此刻只想知道,它是怎麼進去的。
“在此之前,我可從來沒有開過門。”
難道是爸媽出去的時候,它偷偷溜進來的?
方蝶沒有轉身,繼續背對着他擋在他的身前,沉聲道:“剛剛從門縫裏進去的,我想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你是說,剛剛的那灘污水,就是它?”李平繃著臉,大氣也不敢喘。
方蝶這時向後退了一步,言語沉着冷靜道:“你待在我背後不要動,待會無論發生什麼千萬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我就是想知道,你是誰,它又是誰,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方蝶偏着腦袋,斜視了李平一眼,余光中有一抹看傻子的意味:
“它是剛剛從門縫裏溜進去的,我讓你開門,就是為了避免你被它吞了,換句話說,我是來保護你的。”
“他還會吞人?”李平一愣。
“沒錯,他已經吞了十四個人了,我沒猜錯的話,你很可能會成為第十五個!”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你閉嘴。”方蝶忽然惱了,語言變得略顯不耐煩,“我說的很清楚,我是來保護你的,你被這傢伙盯上了,你很有可能是第十五個被吞的通天侍靈。”
方蝶說罷這句話,動了起來。
她弓起身子,做起一副戰鬥的姿態。
潔白的雙臂平行抬起,筆直地向前方伸直,在門頭昏暗的白熾燈下,李平清晰的看見,那雙靈巧的掌手之間正握着一柄漆黑的手槍。
“你怎麼會有槍?”
李平狠狠吞咽一口唾沫,心中恐懼又震驚。
方蝶沉聲道:“作為一個通天使者,槍是最低級的武器。”
李平此刻已經完全獃滯,他木訥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世界觀已經完全崩壞。
方蝶握着手槍,後退了兩步。
也許忘記了與李平之間的距離,她的后腰直接撞上李平的腹部。
李平瞬間感到一股冰寒入骨的冰涼感,透過襯衣直直扎進他的皮膚,他被驚得向後一推,身體再次撞到門板上。
同時,耳邊傳來方蝶低沉又冷靜的聲音:“13區,東北,13點25分方向,是否行動?”
話音一落,一個傳呼機的聲音從方蝶的肩頭傳來:“三秒之後,擊打胸部!”
“一槍?”
“不,三槍!這傢伙會重生,命門在心臟位置,左心房,右心房,主動脈,記得要准!”
空氣安靜三秒,緊接着,方蝶扣動扳機,朝着門內的怪物突然連開三槍。
砰砰砰。
劇烈的槍聲震耳欲聾,槍口火光四濺,子彈射擊泥人怪物的胸口時,爆裂的空腔效應使得泥人的整個胸圍瞬間漲大一圈。
體內的漿液順着裂開的傷口噴涌而出,猩紅髮黑中夾雜着白色蛆蟲的噁心液體濺得滿屋都是,那惡臭的氣體隨着怪物胸腔的開裂,變得更加刺鼻。
李平見此狀況,再也撐不住了,突感生理不適,一口污穢之物從胸中嘔了出來。
再次反應過來時,那怪物已經化成了一地爬滿蛆蟲的屍水,安靜得淌在地上。
李平徹底蒙了。
三秒之後,那屍水忽然像被一台無形的抽水機吸到了半空。
在那捲起的屍水龍捲的最上方,那片虛無的空間裏生出一個奇怪的奇點。
屍水捲入奇點,就這沒慢慢地消失不見。
不過片刻,眼前的一切異象徹底消失。
那屋中被沾染得骯髒無比的牆面,恢復到之前的樣子。
整個樓道里,就只剩李平和方蝶兩人。
一切回歸正常,就好似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
寂靜的傍晚,樓道的小窗戶外面透過夕陽昏紅的光,樓外安靜無比,沒有一丁點生人的氣息。
陡然間,一陣腳步聲從門外樓底的廊道傳來。
接着是嘭咚一聲,關門的聲音。
安靜的氣氛被這聲關門聲打破,一瞬間,談話聲,鳥鳴聲、風吹樹梢聲、汽車鳴笛聲、廣場音響的廣場舞聲,瞬間從樓道的小窗外,一擁而來。
世界,在這一刻,徹底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