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叉燒包的霸道
“我感覺你沒有一個完善的職涯規劃。”陳曉欣沒有迴避她的眼神，很坦率地跟她去分析，“你所厭煩的，可能並不是廚師這個職業，對不對？我們要確定，你期望有未來到底是什麼，然後我們才能討論，要沿哪條路前進，如果廚師是最好、最省力的路，那麼也許並不用刻意換工作——如果你不是對這份工作真的很反感。“
李姍聽着，絞着自己修長的手指，低着頭說道：“我只會做菜，欣欣你說的這些，我聽不太懂的。”她的言語裏有着無法掩飾的自卑，但更重要的，是她覺得，陳曉欣說得很有道理，她更期望，陳曉欣能給她一個方案。
但陳曉欣並沒有這麼做：“你要自己好好想一想，得想清楚，自己二十年後希望的生活是怎麼樣的，然後我們才能反之倒推，看看十年後的你，應該是處於什麼樣的狀況；五年後的你，又該是擁有什麼樣的資源，然後，我們才能夠去考慮，應該去幫你找一份什麼樣的工作，才能達成你的目標。”
對於四年能在職場爬到現在位置的陳曉欣，這種職涯規劃之類的東西，基本已經是本能。
李姍並不是職場動物，而陳曉欣也不打算去給自己的朋友“灌雞湯”、“打雞血”。
儘管陳曉欣隨口能扯出七八個方案，而每一個大約都會讓李姍覺得今是昔非、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類的，但陳曉欣不想這麼干，對於未來的預期，本來就是很私人的問題，就應該好好思考、揣摩之後，才能下決定。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她們聊生普茶葉、近來風行的劇集、小鮮肉男明星甚至紙片人養成的手游等等。一直到四點多，陳曉欣的父母回來了，兩人才發現還沒來得及去做頭髮、劇本殺，但李姍得趕回去準備夜飯那一檔的廚房事務了，只能匆匆告辭。
下樓送她上了網約車，望着遠去的尾燈，陳曉欣卻笑了起來。
對於她而言，接手餐館的計劃，母親、姑媽、大哥都覺得毫無執行性的計劃，已經有板塊，隱約拼合。
初夏的溫暖使得小區裡外的綠植、花朵，都愈發的生機勃勃。從門口一路行過來，從外面的紫薇，到小區里紅雞蛋花、黃雞蛋花，陳曉欣覺得看着它們的盛放，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她從電梯裏出來，還沒開門，就聽着屋裏父親陳勇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向母親黃櫻問道：“衰婆，你從哪裏買來的叉燒包？正啊！啾，嘩，好正！”
陳曉欣進屋叫了父母一聲然後換鞋，就聽見正在掃地的母親沒好氣地說：“我怎麼可能去買叉燒包？你這麼毒舌，哪一次買回來不是被你嫌棄的？欣欣買的吧？”可能黃櫻看着陳勇的吃相有些不雅，就數落他，“你至於吃成這樣嗎？都是做了幾十年餐飲的人，有這麼誇張嗎？”
陳曉欣伸手拿起鞋柜上，剛才下去送人放下的飲料，喝了一口笑道：“我做的，犀利吧？”
“啾！”陳勇和黃櫻幾乎異口同聲，“煎塘心蛋，就是你至高廚藝發揮了！”
陳曉欣笑得不行，指着父母調侃道：“你倆要不出道去說相聲？跟德雲社搶口飯吃？阿喲，娘，別打我，我招、我招，阿姍做的、阿姍做的。”
聽到陳曉欣說起李姍中午做完飯就開始發麵，然後一邊聊天一邊調餡，走時剛好叉燒包出鍋，陳勇把手裏的包子三兩口吞下去：“那這不是普通廚師了！”
正如他妻子所講的，做了幾十年餐飲，陳勇對於如何了解各個菜系的廚師水平，他是很有心得的：“你看這叉燒包，出來就是開口笑，賣相漂亮！它的皮，有彈性噢，不是那種發麵時，用死力，揉到極薄，死命往裏面填餡的；而且不粘牙！開口笑，又彈牙，又不粘，光是這面，就很有學問了。何況這餡的芡，不是一次勾的，她在拌餡煮餡時，慢慢調的，對不對？”
“老豆你都犀利，跟親眼看的一樣，都有細節了！”陳曉欣不住地點頭，因為整個過程，她在邊上看着，的確就如她父親所言，“老豆，我覺得如果有機會，或者我可以試試，說服阿姍來做大廚！”
陳勇拿起第三個叉燒包，吃得速度一點也見有所緩慢：“你如果能把她哄來當大廚，那我覺得，惦！這麼霸道的廚藝，絕對可以撐得起生意，喂衰婆，幹什麼黑着臉啊？我今天沒去釣魚陪你打麻將啊，你又怎麼生氣了？”
他不說倒罷了，這麼一說，黃櫻也不掃地了，去洗了手，直接就去鍋里蒸架上，拿了一個叉燒包，然後對陳曉欣說道：“沖茶！我看看到底有多霸道！”
陳曉欣笑了笑，她倒是沒有反對，相反的，她支持母親挑刺，因為真的要去哄李姍過來當大廚，其實也是有代價的，甚至可以說，要遠比到外面招聘廚師的代價大很多。因為大家是朋友，如果合作之後覺得不妥的話，那麼真的朋友都沒法做，至少在平時一起玩遊戲的圈子裏，那陳曉欣的名聲肯定會很差。
所以在下這個決心之前，陳曉欣甚至希望，母親能夠打消自己的這個念頭。
但吃了大半個叉燒包的黃櫻，喝了口茶，皺了皺眉，想了七八秒，對着陳勇說道：“有多霸道？不就是這樣！我剛跟你拍拖時，那時你老豆還在，餐廳還是你老豆打骰，那個做順德菜系的包點師傅，對吧？他做的叉燒包，也不比這個差！你這死老鬼，看着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脆卜卜，人家就拉坨屎啊，你都覺得特別香!”
陳曉欣忍住笑：“娘，我朋友來的，你閑來罵老公，另找個話題好嗎？”
其實話說到這裏，陳曉欣就很清楚，李姍的水平，絕對是過硬的。
否則的話，以陳母的性格，也不用回憶到二三十年，才從記憶里找到，她認為可以匹敵的對手。
陳勇把手上包子吃完，盯了妻子一眼：“哼，衰婆，懶得理你！”
但誰知道，這下子，捅了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