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然後迷戀
Episde40
夜風溫熱,蕩漾起心潮的漣漪。
時晚尋重複着呢喃了遍:“准女朋友?”
裴驍南黑眸定定:“現在不是女朋友,准女朋友總可以吧。”
他說要追人,可不帶一點兒含糊的。
小姑娘還沒反應過來,目之所及全是他彎唇含笑的模樣,像是揉碎了身後的清輝。
緋色瀰漫著她的雙頰,只能聽見很小聲的嘀咕:“你……厚臉皮。”
心底更是如同搖晃的碳酸飲料,氣泡咕嚕嚕升騰。
她是真的不會罵人,說這種詞兒水眸還可憐兮兮的,跟撒嬌的嬌嗔沒區別。
裴驍南笑得散漫:“走吧,准女朋友,他們的聚餐應該結束了。”
“那我們兩現在回去會不會很奇怪?”她咬着下唇,眉間蹙着。
算起來,兩人從包廂出來后也有將近二十分鐘,而且還是同時離得席,難免會引人遐想。
裴驍南抬手,揉開她擰着的眉頭,理直氣壯地問道:“為什麼會奇怪?”
他簡直就是在明知故問。
“就是覺得我們一起出來……”
她頓了頓,欲言又止。
裴驍南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唇邊掠開禁忌感的笑意:“怕他們覺得我們出來偷情?”
這一次,沒有晃眼的月色,她看清了男人眸色的幽邃,還有絲絲入骨的侵略感。
連空氣都融化成糖漿,黏稠着她的思緒。
她斟酌了好久要怎麼說,他怎麼就這麼直接地說出來了?!
時晚尋在心底咆哮也沒用,只得在明面上抗議:“你用詞……能不能別這麼孟浪?”
“那要怎麼說?”他裝出虛心請教的模樣。
見她緘默不語,裴驍南饒有興趣地去捕捉她的視線,“時大記者告訴我。”
時晚尋:“……”
她摸了下鼻尖,避開他視線撒着謊:“出來看個風景。”
他也覺得小姑娘這副心虛的做派特別有意思,跟恓惶的夜鶯撲棱着翅膀很像。
裴驍南順着她話題接過,嗓音曖昧:“這一趟看風景倒是看得很值。”
他仍選擇尊重她的意願,兩人從乘坐觀光電梯一路下去時,裴驍南特意錯開了時間回的包廂。
於是,她落座了五分鐘后,裴驍南才回到她身邊坐着。
小夏本來喝得微醺,感覺到了什麼非同一般的事兒后突然睜大了眼睛。
“你們兩去哪兒了?一去還去這麼久?不會是背着我們約會吧……”
時晚尋都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有一瞬間被看破心事的錯覺。
她搖搖頭:“沒有,我身體不舒服,去外面透了下氣。”
小夏懵懂地選擇了相信:“最近天氣是很奇怪,別感冒就好。”
可能是經由小夏的提醒,孟瑜才把目光落回兩人之間。
剛剛裴驍南說要追人,不會要追的人是時晚尋吧……
孟瑜的手指絞緊,又立刻打消了這種念頭。
無外乎是巧合,吃飯的時候,兩人並沒有絲毫交集,她跟裴驍南的對話比兩人的互動都要多。
聚餐結束后,錢澄做東把紀錄片項目的一行人拉到了群里。
群名也是錢澄取的——
【我們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還挺契合紀錄片名字的群名。
錢澄:“大家有需要的話,可以先把好友加着,不過工作問題在群里說就行,除非是私人問題,你們再加好友……”
時晚尋看着群里的群成員,目光始終落在Ner這個名字上。
其他人不會有人知道她跟裴驍南早就加上了好友,這麼一想,倒還真有些地下戀情的意味。
錢澄喝得醉醺醺,站起來時步子都踉蹌了幾下:“大家今晚聚得開心就好,我叫了個代駕,你們都早點回家……”
江遠將外套搭在手臂處,溫聲道:“晚尋姐,我剛叫了車,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用。”她一如既往呈現拒絕的姿態。
裴驍南唇邊沾染上酒液的晶亮,嗓音低緩:“她有人送了。”
潛台詞彷彿在說——
少惦記老子的人。
江遠扯着唇角,出於禮貌仍確認道:“姐姐,你跟裴隊一起走?”
時晚尋恨不得當即在尷尬的氣氛里消失。
裴驍南毫不客氣地跟他對視,黑睫壓下濃重的戾氣。
光影落在他鑿刻般的側顏,他啟唇道:“時記者有事要跟我說。”
時晚尋都不知道他說謊不打腹稿的本事兒是從哪兒學來的,頂着江遠詢問的目光眼睫輕顫。
她只得順着話茬應下:“江遠,我還有工作問題要跟裴隊長談,你先回去吧。”
江遠毫不退縮:“我是實習生,工作問題不能一起討論下嗎?”
“恐怕不能,畢竟還有私人問題。”裴驍南緩緩出聲,醋意濃重。
江遠:“……”
啞口無言下,他只能握緊了指節,看着兩人一同下了樓。
她亦步亦趨跟着裴驍南的步伐,還在思索剛才的對話,覺得有必要跟他說一說。
半晌,時晚尋才淡淡道:“江遠他年紀比較小,來台里實習不久,錢澄就讓我幫忙帶一帶。”
她解釋得很清楚,可怕他會誤會,斂睫下的眸光微動。
裴驍南忽然停下腳步,在料峭的春風裏,男人身姿筆挺如松柏,笑得耐人尋味。
“能理解,我們小阿尋很搶手。”
“……”
她臉色漲紅,覺得又被打趣了一遭,他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
“上車,我送你。”他拉開後座車門,昂着下頜,示意她坐進去。
她身體沒動,問:“你不是喝了酒嗎?”
“朋友在這附近,我喊他過來幫個忙。”
時晚尋徹底推脫不得,坐上車抿了下唇。
司機是之前給裴啟開車的,他一通電話,人就直接過來了。
“李叔,麻煩你了。”
李叔:“你小子跟我客氣什麼,去哪兒啊?”
裴驍南靠坐在車後座,視線毫不避諱地看向她:“時大記者,住哪兒?”
他的氣息泛着清淺的酒意,目光如炬,舉手投足間卻充斥着微醺的意味。
這樣的男人,無疑是危險的。
喝完酒的危險係數,可能還要加倍。
尤其是後座的空間不大不小,他的褲腿總能蹭到她的裙擺。
時晚尋報了個地址,覺得自己的行為像在引狼入室。
李叔喲了聲:“青枝巷啊,那塊兒可是老街區了。”
她點頭:“我小時候就住這附近。”
李叔對路線熟悉所以沒開導航,她往旁邊瞥了眼,窗外的風景一路倒退,男人陷落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
倏然,他抬起闔下的眼皮,眼神滾燙,故意問道:“不是有工作問題要說?”
她總不能欲蓋彌彰地敷衍過去,大腦飛快運轉:“你們一般什麼時候出任務?到時候拍紀錄片,我可能還要跟你們一起出外勤。”
“沒有特定的時間,如果有吸毒人員和毒販的線索,需要我們隨時待命。”
這一個特點跟記者這個身份倒是很吻合。
都是需要隨時衝鋒陷陣,連軸轉起來也少有休息的時間。
時晚尋喃喃道:“那你有線索在群里通知我。”
裴驍南流露出認真的神色:“當然,等時記者跟我並肩作戰。”
車停在了青枝巷附近,她拉開車門,又跟他和李叔道了謝。
夜晚的江城煙火氣息濃重,夜市和大排檔的生意絡繹不絕。
路燈下飛舞着晃動的塵埃。
裴驍南唇角微勾,叮囑道:“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好。”
她點頭,乖軟得不像話。
姣好的背影離開視線后,李叔才將胳膊壓在窗沿,點燃一根煙:“女朋友啊?裴首長他們是不是還不知道?”
“暫時還不是。”晚風吹醒了些許酒意,他清清嗓子,“這不是還在追?”
李叔打趣道:“那你可得快一點兒,年輕小姑娘不等人。”
裴驍南眸底湧上柔情:“爭取今年帶她回家見奶奶。”
李叔知道裴驍南小時候就是奶奶帶大的,那時候裴啟工作忙,經常顧不上他,他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能讓他直接帶去見奶奶的姑娘,份量一定非同一般。
時晚尋用鑰匙開了門后按開玄關處的燈,暖色瞬間傾灑一地。
她換上拖鞋,趿着去到懶人沙發上。
換做平時,她可能就整理下報道,去洗個澡睡覺了。
可是今天好像是不同尋常的。
她打開微信,找到了Ner給他發消息。
【我到家了。】
很快,微信消息顯示Ner發來一段語音條。
她怔怔地吞咽了下,點開了他發來的語音條。
男人質地磁性的嗓音震顫在耳膜。
【晚安,准女朋友。】
時晚尋也迅速敲下“晚安”兩個字,回到桌前,拿出來一個鐵盒子。
裏面裝着一條紅繩子,串着的玉佛冰涼。
靜謐的空間內,心跳隨着腦海里冒出來的念頭愈發清晰。
她莫名想到之前喻西寧發微信說的坐等她談戀愛。
談戀愛……
跟裴驍南的話。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時晚尋也不明白自己心頭的悸動從何而來,在西城的那幾個月,她對他的身份有疑心,也懷疑過他是壞人。
可後面撥開雲霧的時候,她知道他並沒有那麼壞。
裴驍南。
是遊走於最危險地帶的警方卧底。
是桀驁不馴又令眾人心服口服的裴大隊長。
也是在黑暗中前行的緝毒警察,跟父親一樣的英雄。
包括回國后的這半年,似乎跟他有關的事情,都能勾起她的情緒。
她甚至對着寺廟許過願,希望裴驍南依然能活在陽光下。
再次在江城跟他相逢,就像是小孩子拿到了不小心弄丟的糖果,失而復得的滋味深入骨髓,瀰漫的是經久不息的心動。
長久以來,她給自己築起厚厚的殼。
跟着蘇茹去臨城后,身上的枷鎖感也更重。
可就像他今晚帶她去走玻璃棧道,從高空去俯瞰芸芸眾生,每一個人都顯得那樣渺小。
往前走一點兒都不可怕。
前提的是,她的身邊有他。
這個唯一的人選是裴驍南。
也只能是裴驍南。
……
出了幾天外勤后,台里也傳來消息,紀錄片的籌備已然準備完畢,需要提交一份拍攝方案。
紀錄片是個大工程,時晚尋騰出時間,加班加點把方案做好發過去。
想到要做的禁毒報道,她趁着周末的時間去了趟戒毒所。
陽光正好,戒毒所內的人穿着條紋式的衣服,有人在曬太陽,有人在聊天。
如果不是因為毒品,很多人的人生也不至於要走到懸崖勒馬這一步。
時晚尋是抱着相機過來的,她簡單問了下護工相關的問題,又認真地將這些細節記錄到備忘錄里。
很多人對她的到來很感興趣的樣子,目光不斷在她的臉龐遊離。
唯獨角落裏坐了個小女孩兒,手裏握了支筆,鎏金的陽光灑在她身上,連臉上的細微絨毛都清晰可見。
時晚尋心念一動,走到她身後。
女孩沉默地看着她一眼,又低下頭掰着指頭做作業。
攤在她面前的是小學三年級的口算心算本,全是一排排的加減乘除數學題。
時晚尋將相機放到包里,走到她身後,微微俯身,唇邊泛着溫和的笑意。
女孩做題很認真,每一道題還有檢查的習慣。
時晚尋指着她做的上一題,溫聲提醒:“這題要不要再想一下……”
應該是把加號寫成減號,所以計算結果也有所偏差。
女孩反應過來,再次計算,用橡皮擦擦掉原本的答案。
“謝謝姐姐。”她回答得溫吞,又好奇道,“姐姐,你是來這裏做志願者的嗎?”
時晚尋蹲下身,指着脖間的相機帶:“不是,我是記者。”
她歪着腦袋,很感興趣的樣子:“記者?是不是需要像姐姐一樣拍出好看的照片?需要寫作文嗎?”
“你說得很對。”
她恍然大悟般:“那我長大后也可以當記者嗎?我不太喜歡數學,更喜歡寫作文……”
時晚尋斂睫,看到她手臂密密麻麻的針眼。
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會有注射史。
“當然可以。”時晚尋安撫道,又放緩了語速問她,“你家裏人呢?”
女孩的眼神一瞬間轉為暗沉,像是提及了某些禁忌。
時晚尋怕提及她的傷心事,寬慰道:“不想說就不說了。”
“我爸爸是吸毒的,沒有毒品吸,他就會打我,後來媽媽跑了,他就給我注射……”
她還那麼小,哪裏有反抗的餘地,只是後面毒癮發作才恨不得生不如死。
時晚尋心裏一酸,揉了下她腦袋:“都過去了,以後想當記者,姐姐隨時等着你。”
“來,拉鉤。”
女孩眼眸里亮晶晶的,也把手指伸了過去,笑着跟她拉鉤。
不遠處,裴驍南看着這一幕,心臟像是被注入一道無聲暖流。
林維澤適時開口:“羅彪逃跑后,扔下他女兒,還真不打算回來看一眼。不過羅彪那邊我已經派人去跟了,他老婆就住在這附近,要不要過去問一問?說不定有線索。”
“行。”裴驍南判斷道,“幾個高速公路的檢查口沒查到他,說不定他還在省內。”
時晚尋站起身,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幾日不見,他發茬短了些,覆在眉骨之上,黑眸像一汪深淵,也看向她眼底。
林維澤打了聲招呼:“時記者,過來做採訪的?”
陽光將她照耀得唇紅齒白,時晚尋今天穿了件高腰牛仔褲,雙腿筆直纖細。
“是,收集有關紀錄片的素材。”
她回眸望了眼:“剛剛那個小女孩兒你們認識嗎?”
裴驍南目視前方,語氣平淡:“她爸爸是在逃毒販,目前下落不明。”
時晚尋面露疼惜,又問:“她媽媽呢?”
“今天剛來的消息,說是住在這附近,可能需要過去找一下線索。”
“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她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也不會退縮。
天色快到傍晚,林維澤去到另一個車,時晚尋則跟裴驍南坐在一個車裏。
她坐在副駕駛上,目光落到他搭在方向盤上的修長的指節。
男人眼神銳利,俯身過來,給她扣好安全帶。
他托着她的後頸,掌心的溫度細細密密傳到皮膚,是一個根本不可能逃脫的姿勢。
黃昏的光線在車內暈開,將曖昧的氛圍襯得極致。
他眼睫如點漆,眼神落在她的唇上:“考慮得怎麼樣?”
她感覺心尖顫慄了下,全身上下在迅速升溫,悶聲道:“什麼?”
裴驍南用舌尖頂了下臉頰,嗓音含着輕笑:“我的意思是——”
“時記者打算什麼時候讓我轉正?”
作者有話說:
來鳥!!!本章評論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