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澤蘭苑內
春琦奉上新熬好的葯膳,置於書桌旁,輕聲提醒道:“主子,時候也不早了,休息會兒。”
黎冰被桌上的香味打斷了思緒,筆頭頓了頓,將筆下的章節匆匆收尾。
站起身抻了個大大的懶腰,來着案幾前,品着春琦勺好的雪梨百合枸杞湯。
雪梨入口生津,百合清火去熱,枸杞益氣安神,再輔以清肝瀉火的苦參與青葙子,有效緩解她最近上火的癥狀。
喝完一碗后就不再多喝,將湯分了下去。
秋天氣候乾燥,最易上火,需多進補些清火的食物。
奴才們都笑着接過,沒有對此感到詫異。
主子心善,平日裏有啥好東西都會分些給他們,吃的穿的,一件沒落下。他們很是感恩,也只能在做事上更盡心些來回報主子。
小桂子提着剛賞下的食盒,心不在焉地跟在王寶泉身後,一個不留神還撞了上去。所幸手穩,食盒內的湯沒有灑出去。
“你說說,你這是怎麼了,這都好些日子了,愁眉苦臉的,敢情有人欺負你了不成?”
王寶泉被撞了個踉蹌,退後幾步說道。
小桂子聽到“欺負”兩字時,眼神閃躲,半天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怕自己嘴快,一不小心又捅出什麼婁子。主子現在境況已經不大好了,他不能給主子惹麻煩。
王寶泉察覺出了不對勁,將他拉入一處僻靜的角落,表情嚴肅地問道:“你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知道小桂子這個人雖有些嘴快,但心地好,對主子也忠心,還聽指教。
這不上次指點過後,好些日子過去了,也沒出過什麼岔子。
小桂子抬頭朝着四周看了看,發現沒人,遲疑半晌后說道:“就是就是最近出苑辦差時老被棲雲苑那群人嘲弄,心裏有些不舒服。”語氣中滿是委屈,眼眶微微泛紅。
“就說上次奉主子的令去領鏡花箋,其實採買那邊並沒有少。”他遲疑了一下,“是被半路上遇到的棲雲苑劉公公給弄濕了。他趁着沒人故意把我擠到水窪處,再從背後推了我一下,然後鏡花箋就濕透了,還染上了好些泥漬。還有那次去領徽墨”
小桂子一件件清晰地羅列着,儘管這段時間在外受了好些委屈,可他一件都沒在主子面前提起,自己默默地承受着。怕萬一被主子知道了,依主子的性子會衝動,現在離解禁也只剩十餘天,忍忍就過去了。
王寶泉輕輕拍了拍小桂子的肩,他原就覺出有些問題,這段時間怎的每次小桂子出去領東西都要去那麼久,最後要麼是採買落下了,要麼是空着手回來,沒有一次是齊全的。沒想到竟是棲雲苑搞的鬼。
出言安慰道:“你是個忠心的,這些事就繼續守着,別讓主子知道了,以後你就在苑內好好服侍主子,領東西的差使就換我去,看那劉守貴還能囂張到何時。”
奴才囂張自然是其主子在背後授意的。
他們都懂,但身為奴才不得妄議主子。
黎冰泡完葯浴后叮囑道:“以後澤蘭苑沒什麼緊缺的話就不要派人出去領東西了,先將就着用,實在不行就派王寶泉去吧,小桂子最近在外面肯定受了委屈,是我連累你們了。”
她指尖微微顫抖,雙眼直直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還要繼續堅守嗎?她呢喃着,滿臉無奈。
不多時胤禛派出去的人就回來稟報說:“年主子在書房寫字,聽說每天從早寫到晚,未曾間斷過。”
胤禛輕嗯了聲。
難道女誡還沒抄完?這麼長嗎?
希望抄完后她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如此離經叛道的書也不知她從哪兒得來的。
“以後盯着些年氏那邊的動靜。”
蘇培盛應聲是就退了出去。
在無聲無息中,中秋節悄然而至。
澤蘭苑小廚房按着黎冰擬出的粗糙的畫稿,就着這個模子,製作了好些不同口味的月餅,主分為兩大類,甜口與咸口。甜口又分為豆沙、蓮蓉、水果。咸口則分為蛋黃、鹹肉等。
苑內過節氣氛濃厚。
黎冰收好剛寫完的三十頁話本,走到苑內庭院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陽,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她終於解禁了。
小桂子沒有注意到黎冰的出現,大口咬着手中的月餅,咀嚼着,越嚼越不對味,他偏愛咸口,得知圓形的都是咸口的,就趕忙拿了兩個大隻的,哪知一吃竟是甜口的。
他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臉上的表情複雜極了,直叫人看了好笑。
想跑去問問張興,到底怎麼回事。哪知剛抬頭就看到了主子,忙不迭地將嘴裏的咽了下去,向主子請安。又發覺手上拿着月餅確有些不雅,於是悄悄地將雙手藏於身後,自以為這樣夠隱蔽。
黎冰被他這一連串的舉動笑得直不起身,揮了揮手讓他處理下臉上的殘渣。
小桂子這才意識到剛才咬得太急,餡料不小心蹭到了臉上,驚惶地退下清洗。
一通鬧劇過後,就來到了中秋晚宴。
宴席上,大家齊聚一堂。
早早就聚齊了的花團錦簇的女人們都暗自打量着對方的首飾衣裳,直到將對方比下去才會轉移注意力。
福晉右下首的座椅上空空如也,如此當眼的位置讓人想忽視都難。
“禁足了一個月,看她還如何囂張。這一個月日子可不好熬吧。”
想到年氏鬱鬱寡歡,終日以淚洗面,悲痛的模樣,李氏就一陣欣喜。
“今日好似解禁了,怎的還沒來?難道羞於見人?”
各自都在心中暗自腹誹着。
就在眾人紛紛猜測黎冰會如何面如枯稿,神色憔悴地出現在宴席上時,只見一抹麗影走了進來。
身着嫩綠紗花蝶旗服,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給人一種清雅而又不失華貴的感覺。
這這是怎麼回事?
就連自恃甚為了解別人心思的鈕鈷祿氏都驚掉了下巴。
她知道依年氏的性子也不太會在意此次的禁足,但說是這樣說,誰會完全不在意。
可現實告訴她,年氏真是一絲都不在意。
到底是她估計錯了,還是年氏心思深沉故意裝出這副樣子。
欲擒故縱?
李氏木木地盯着黎冰的臉,一時都有些失了神。
一個月沒見,她的姿色越發俏麗了。
你說當時那隻貓怎就沒把她的臉撓花了去。
李氏恨得牙痒痒。
按理來說年氏並沒有礙着她什麼,但她就是看不慣那張臉,完美得讓人嫉妒。
拋開那張臉不談,年氏這性子確實還不錯,不爭不搶不作妖。
可怎麼被罰了這麼久,還這麼容光煥發?
黎冰端坐在木椅上,回想着剛才眾人的驚詫,摸了摸臉,難道這麼明顯?
她這段時間過得確實還挺滋潤的,秋季乾燥,她將葯膳和葯浴的間隔時間都縮短了些。脂膏也沒停過,以前只需浴后塗抹些脂膏,現在改為每日抹兩次。
看樣子這段時間的保養效果不錯,得繼續堅持。她暗自在心裏給自己打氣,保養絕不能偷懶。
胤禛進來時看到黎冰的模樣也頗為震驚。
知道的是黎冰被罰關了禁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去哪兒度了假。
哪裏有半分被罰的樣子,看樣子這段時間過得還挺滋潤的。
胤禛只覺一陣窩火,宴會上也刻意冷落她,熱絡地賞菜給其他人。
藉著用手帕擦嘴的縫隙偷偷瞥了一眼座下黎冰的反應,發現她一直只關注着眼前的菜色,壓根都沒在意。
擦嘴的手更重了,旋即將心思也強自轉移到菜色上,隨手夾過一筷子,大口吃了下去。
蘇培盛心驚,眼睛瞪得滾圓。
王爺吃魚時最怕卡刺了,平日都是他挑好備在碟子裏再呈給王爺吃,怎的這次。
果然,直到放入口中,胤禛這才意識到剛才夾的是魚,吃得太急,差點被魚刺卡住。
輕咳了聲,接過蘇培盛遞來的一小杯醋,灌了下去。
全程行雲流水,並未引起太多關注。
自然也更不可能引起黎冰的關注,因為她又在神遊呢。
有了上次吃席的經驗,今日她出門前特意墊了墊肚子,現在一點都不餓。
但她不敢現在就放下筷子,只得隨大流地戳了戳眼前這碟菜。
宴席估計還得持續些時間,好無聊,怎的今日沒有上次的歌舞表演,上次鈕鈷祿氏跳的那支舞真是驚艷四座。
外面的月亮好像還挺圓的,等宴席結束,如果餓的話她可以在亭中邊吃月餅邊賞月。
無厘頭地琢磨着,胤禛喚了她幾聲都沒有聽到。
春琦緊張地捅了捅她,主子,主子,王爺叫您呢。主子,主子。
黎冰感受到腰部絲絲痛意,才緩緩回過神,盯着春琦,怎麼了?
春琦指了指主位方向,黎冰轉頭看去。
兩人目光對視,一雙慍怒,一雙迷茫。
“在想些什麼呢?”胤禛豎眉喝問道,茶杯頓得脆響,桌案都被震得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