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樓蘭姑娘
次日,蕭凝晨強睜開朦朧的睡眼,天已是大亮,四周看了看,才知道自己在橋洞裏過了一夜,不遠處還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自己真的成了流浪漢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她對他們報以深深的同情,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慢悠悠地走到大街上。
路上行人不多,賣早餐的卻不少,看着那一籠一籠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包子、饅頭,她的肚子不爭氣的開始抗議。可是,她沒錢,沒錢自然沒飯吃,她是蕭凝晨,堂堂醫學院的高材生,不會厚着臉皮去吃霸王餐,更不可能去偷去搶,唯一的方法就是--忍。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快醒醒呀!”一聲聲焦急地呼喚讓凝晨停住腳步。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堆人扎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麼熱鬧。
“小姐,小姐。來人啊,救救我家小姐吧。”
救人?出於職業習慣,凝晨快速跑向人堆,三下兩下便擠了進去。
只見一矇著面紗的年輕女子躺在地上,似是昏厥過去,旁邊一個小丫頭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嘴裏仍不斷地呼救,可是叫了半天,圍觀的人不少,伸出援手的人卻一個沒有。
“小姑娘,你別叫了,我來看看你家小姐。”凝晨蹲下身子伸手欲去給小姐把脈。
說時遲那時快,小丫頭閃電般撲上來,擋在她面前,厲聲道:“大膽!男女授受不親,你怎可隨意碰觸我家小姐身體?”
凝晨有些傻眼地看着眼前義正詞嚴的小丫頭,剛才還哭得稀里嘩啦,眨眼的功夫就變成守護雅典娜的聖鬥士了,她溫和地笑了,“姑娘,我是一郎中,醫不避醫的道理你懂吧?不把脈,又怎知你家小姐得的什麼病。”
小丫頭聽了她的話卻沒有讓開,兩隻眼睛在她臉上不停地打轉,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才說,“把脈可以,但是……”
凝晨皺眉,這丫頭在打什麼主意,不會讓她牽跟紅線給她家小姐把脈吧?那種變態的把戲她只在電視劇里看過,別真的讓她經歷一次,她中醫、西醫都學過,中西醫結合也沒問題,可這個,教授沒教過,她不會,也做不了。
“但是,你不可以沾我家小姐便宜。”小丫頭眼珠轉轉,居然說出這麼一句讓人吐血的話出來。
凝晨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緩緩說道:“再不給你家小姐瞧瞧,便宜倒先讓閻王爺佔了去。”
只是一句戲言,她一聽卻大驚失色,趕快讓到一邊,用一種期盼的目光看着凝晨。
指尖輕輕搭上昏迷小姐的手腕處,片刻后問道,“你家小姐可在地上蹲了許久?”
“公子如何得知?”小丫頭驚得一愣一愣,“小姐是蹲在地上挑珠花來着。”
凝晨不理會她,逕自欺上前輕挑開小姐的面紗,小丫頭着急地想上前阻攔卻已來不及。
周圍人群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嘆,就連凝晨也不由地頓了兩秒,美女她見多了,這般絕色的容顏足以讓人屏息。
樓蘭人皮膚白皙,近乎歐洲人種她早已知曉,可這個美女的臉色卻是蒼白無血色的,吐氣如蘭,可惜微弱短促。她抬頭看看天上的艷陽,雖是春日四月天,可樓蘭的乾旱氣候卻顯得有些燥熱,不過眼前的美女也不是普通的嬌弱。
“我家小姐到底什麼病?”小丫頭看她重新給小姐遮上面紗,忙急急問道。
凝晨搖搖頭,“沒什麼大病。”
“啊?”小丫頭有些氣惱,“既然沒病,小姐為何昏迷不醒,你這大夫怕是……”
“你家小姐脈相虛弱,臉色蒼白,明顯的氣血不足。再加上身體過於嬌弱,太陽下一曬有些中暑了。久蹲之後突然起身,自然腦供血不足,才導致昏迷,醫學上叫做‘直立性低血壓昏厥’,通俗地講,你家小姐貧血,不是什麼大事。”她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通。
“你說的倒是輕巧,總得把我家小姐救醒啊。”她可聽不懂她那一套一套的,她只關心小姐的安危。
凝晨不再說話,拇指對準美女面紗下的人中部位用力一掐,不過片刻,美女便呻吟出聲,細長的睫毛閃了兩下,睜開燦如星子的美目,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白凈俊俏的少年公子,她吃驚地眨眨眼,目光卻沒有從凝晨臉上挪開。
“小姐--”小丫頭一陣驚喜,忙上前扶起她。
“烏蘭,我……”小姐的聲音竟是如此美妙動聽,但一看到圍觀的眾人,眼神如小鹿般驚恐且羞怯,便閉口不語。
“烏蘭是吧?”凝晨聽到小姐是這樣叫她的,“把這兩顆葯給你家小姐服下。”
“這是何物?”烏蘭看着手心裏兩粒半透明的暗黃色顆粒,不解地看着她。
“解暑之葯。”她含糊地回答,總不能告訴她是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藿香正氣軟膠囊吧,浪費口水的事她最好別做。
美女小姐服了葯,兩隻盈盈水目再次看向凝晨,又羞怯地垂下,“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小姐嚴重了,在下只是舉手之勞,相信小姐服了葯,暑氣自會消除;至於貧血,葯補不如食補,小姐應多食用紅棗、肝臟之類的食物,必會有所改善。”救命?沒那麼嚴重吧?
“多謝公子,不知道公子該如何稱呼?”
“寧辰。”凝晨微微頜首,隨着眾人散去的方向,不經意間竟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居然是巴布和另一個叫不上名字的隨從,心下一慌,便急着找地方躲藏。
“寧公子!”看俊朗少年急於離去,美女小姐眼中多了份失望。
“小姐,寧辰還有要事,就此別過。”
“公子,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這個東西公子且留着,日後有需要,可到留蘭軒找我。”
不等凝晨開口,那小姐已經將一物件塞到她手中,低頭一看,竟是一塊暖玉,她沒時間推辭,收於衣袖內,朝她做了一揖,“如若有緣,他日再見。”便匆匆離去。
“小姐,寧公子已經走遠了。”烏蘭看到小姐怔愣失落的眼眸,不禁打趣道。
“回去吧。”她瞪了她一眼,有些意興闌珊。
他看到她了嗎?
凝晨慌亂地躲在一轉角處,偷偷打量着街上騎馬的白衣少年,是磾,他剛剛在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冷然眼神讓她心驚,他應該沒看到吧?直到他策馬離開,她才緩緩走出。
沒走幾步,迎面又是兩個熟悉的面孔,她扭頭往回跑,卻看到巴布從街角走過來,一驚,遂鑽進一家店鋪,躲在門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外面的動靜。
一定是磾發現她半夜逃跑,才派人四處抓她的,殺人滅口?這四個字硬生生地跑到她腦子裏,想起昨晚那匈奴武士手中長劍泛着的幽幽寒光,便覺頸上涼意頓生。
就在蕭凝晨精神極度緊繃的時刻,一隻手輕拍在她的肩上,她渾身一震,面色一陣慘白,呼吸急促地連自己的聲音都找不到了。
她緩緩回過頭,映入眼帘的不是預期中的冷然眼神,卻是一張慈眉善目,面帶笑意的老者的臉。
“公子有麻煩。”他緩緩開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不待她回答,又繼續問道,“可有老夫效勞之處?”
凝晨愣愣地看着他,好一會兒才說道:“有歹人追我,可否藉此暫避一時。”
老者輕捋花白的鬍鬚,朝她招招手,凝晨便緊跟着他走進內堂。
“范先生,這位是?”一個從內室走出來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她,不解地向老者詢問。
“是老夫的一個小同鄉,他鄉遇故人,借掌柜的寶地敘舊,不知可否?”老者朗聲笑道。
“范先生客氣,別說是借,就是送於先生也無不可。”掌柜的恭敬地作一揖便走了出去。
“多謝先生。”凝晨深深一拜,聽他們的話語,她知道這個店鋪並非老者所有,但掌柜的言語之間恭敬有禮,想必這位老先生也非泛泛之輩。
“公子不必多禮,老夫剛才親眼目睹了公子在街上行醫的義舉,深感佩服,就不知公子現下是在躲何人,老夫能幫得上忙嗎?”
原來如此,凝晨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親切感油然而生,不想騙他,卻也只能隨意編造了一下自己的身世,現下無親無故,四處行醫,卻不料銀子被人偷走,還遇上歹人,才淪落到這種地步。
老者細細聽她道來,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公子下一步打算去往何方?”
凝晨搖頭,她想去找漢家軍,想去找霍去病,只知在附近,卻不知道究竟在哪兒,所以她沒地方可去,最重要的是沒錢,連溫飽問題都解決不了,想至此,肚子“咕咕”叫,倒也應景。
凝晨一陣臉紅,難為情地看向老者,後者卻瞭然地笑了,“公子先隨老夫去用飯,老夫倒是有個好的提議,公子不妨考慮考慮。”
用飯?好啊,凝晨拚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