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是時候了
將近一年的時間以來,蜃樓城的經濟被文鳧水果店攪和得十分混亂。
先是代玉券的橫空出世,讓各家店鋪紛紛效仿。
幾個月的時間,什麼會員制、預付卡、提貨券、禮品券……層出不窮。
蜃樓城大半的商鋪已經不太銷售實體商品,全部都開始搞各種卡券圈錢。
這樣脫離群眾的經營路線,原本在各店東家看來並非長久之計。奈何文鳧水果店給他們做了一個示範,讓他們知道脫離群眾之後還可以只走高端路線。
一時之間,蜃樓城所能經營的大部分商品,比如:茶葉、絲綢、瓷器、文玩、白酒……全部都變成了仙界珍玩。
商品的銷量越來越小,可單價卻變得越來越貴。
這樣的經營行為,一方面讓原本薄利多銷的店鋪變得三月不開張,開張吃三十年。另一方面也讓原本預售出去的各種卡券,變得不如一開始銷售時那麼值錢。
為了能將之前收到的卡券花出去,持有卡券的人就不得不增加大量的追加投入,購買新的卡券或者高價買回一些原本並不貴重,甚至並不需要的商品。
卡券的面值被印刷得越來越大,收到卡券的人能領回來的東西卻越來越少。
到了近期,蜃樓城甚至開始出現炒作農產品價格的行為。
平日廚房裏必須的蔥、姜、蒜、糖、醋、鹽……等等,盡皆出現了價格虛高的高端品類。
甚至就連大米、綠豆,這種原本特別普通的食材,都開始出現仙界靈米、仙豆之類的版本。
蜃樓城居民苦這種經營風格久已,一直因為絕大部分店鋪都這麼干而沒有找到宣洩的地方。
今時今日,在他們聽到塗山提出,帶起這股歪風邪氣的文鳧水果店,就是眼前傷害同學的這個小惡魔做大股東,並授意最開始進行水果炒作后,局面變得愈加不可控制起來。
謾罵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已經聽不出個數,只能從群眾激動的表情和用力的口型來判斷對方是在罵街。
有些覺得罵街不解恨的人,已經開始向肇起興投擲今天剛剛購買的蔬菜跟雞蛋。
更有甚者,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碎磚塊,掄圓了向著肇起興砸去。
這些攻擊無一例外都被獨猛擋下,在這一刻,他是真的是豁出命在護着自己的這個小兄弟。
任憑肇起興如何哀求與規勸,獨猛始終未曾後退半步,更未讓肇起興受到一點傷害。
肇起興翻遍了全身,卻連一件護身的煉物造物都拿不出來。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傷人的事情還沒說清楚,更是出於對他年輕氣盛的脾氣考慮,怕辯駁到酣處,他突然掏出什麼特殊的煉物造物發難。
只是,思慮如此周詳的人,卻沒有考慮過肇起興會遇到如今這樣的局面。
更加沒有考慮過,如果沒有獨猛捨身相護,肇起興此刻會變得多麼狼狽。
高台上,魏魑站起身來,幾次出聲制止群眾的行為,全部都無功而返。
直到圍觀全中手中的“蛋菜”暫時告罄,攻擊的勢頭才暫緩一些。
獨猛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鬆開了被他死死按住的肇起興,半開玩笑地說道:“大哥煉體,不就是為了今天這樣的日子嗎?”
肇起興只勉強喊出一聲“大哥”,便再次抱着獨猛泣不成聲。
肇起興的軟弱表現並沒有換來民眾的同情,蒲大人再次從人群中鑽出,高聲說道:“如此看來,這個不足十歲的少年,不僅僅是差點打死自己的同學;還擾亂了蜃樓城的經濟秩序;並明知丹穴金屬於管制金屬,還用其將爆竿改為管制武具;最終在一年一度的校內競技中對着解除防禦的同學連續使用。”
罪狀被一條一條羅列出來,就連肇起興自己都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做下了天怒人怨的事情。
魏魑再度出面,試着幫肇起興開脫,想讓群眾將關注的焦點集中在意外打傷同學這件事情上。
“惡魔!”溫老大帶頭振臂一呼。
溫老大的手下們立即跟聲附和。
“他還這麼小,就已經這麼歹毒!”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不能讓他長大!”
“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趁着他沒犯下更大的錯之前殺了他吧!”
“小惡魔長大了也是大惡魔,不能給他再次犯罪的機會!”
……
各種口號在有心人的唆使之下,一句一句高喊出來。
每聽到一句,肇起興和魏魑這對師徒的心就跟着顫抖一次。
這一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肇起興的內心向他發出了預警,所有的警兆在他看到魏魑師傅的眼神時,集中爆發了出來。
因為,他在魏魑師傅的眼中看到了“眾怒難犯”四個字。
是啊,繼續爭執傷人事件的對錯,不管最終自己是否能贏,有心人羅織出的製造並使用管制武具以及擾亂了蜃樓城的經濟和社會秩序,這兩個罪名已幾乎成了定論。
氐人王當面,就算大家都知道氐人國法制缺失,有些時候並不能完全按法律辦事,就算是做樣子也得在氐人王面前表現出嚴肅執法的模樣。
如果魏魑師傅執意要護着我,恐怕他會失去自己大半生心血建成的蜃樓城,甚至還會失去學校與自由吧?
肇起興這麼想着,突然脫離獨猛的懷抱,向著魏魑的方向猛然跪下,隨後連續磕了三個響頭。
“這一禮,就當還了師傅三年來的照顧與傳授,請師傅寬恕徒兒的不忠不孝。”
肇起興低聲訴說,也不知道現場這麼混亂,魏魑能不能聽到。
同時,肇起興心中嘆息一聲:是時候了。
高台上的翟翚,也在同一時間站起身說道:“是時候了!”
隨着翟翚的話音落下,現場同時發生了兩件事情。
一件事情是人病圄的禁員們大量湧入現場,作勢欲要鎖拿肇起興。
另一件事情是,肇起興趁人不備捏碎了一個小玉瓶,吃下了裏面的丹藥。
丹藥入肚之後,肇起興只感覺自身氣海一陣翻滾,一股燥意由腹部直衝向上,向著肇起興的頭頂直衝而去。
頭是六陽之首,看來這葯是要全方位刺激身體技能,將肌肉力量、精神力量,甚至是所能調動的靈氣數量,一併推至目前身軀所能承受的極限。
曲臂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力量,肇起興一閃身便繞過了煉體有成的獨猛,輕鬆翻過了證人席的圍欄,向著來拘拿他的人病圄禁員撲了過去。
眼見肇起興一改平日裏的斯文形象,狀如瘋虎一般衝進禁員群中,蒲大人厲聲高呼:“大膽肇起興,你還敢拒捕不成?”
肇起興抬手輕鬆掀翻了兩名禁員,不屑道:“按照你們給我羅織的罪名,輪得到你們人病圄關我嗎?再退一步講,就算輪得到你人病圄關,輪得到你人病圄拿人嗎?”
一句話說得在場的驥圖驛捕員集體鬧了個大紅臉。
這樣一來,驥圖驛的捕員再也不能甘於人后、作壁上觀,只好帶着枷鎖上前一同拿人。
再看肇起興卻越戰越勇,完全如入無人之境,即便是面對蜃樓城兩大暴力機關聯手,也無法阻擋他腳步分毫。
眼看着肇起興距離碼頭越來越近,高台上的翟翚再也坐不住了。
輕輕振翅飛上半空,翟翚大喝一聲:“羽民族人何在?”
這個姿態,代表翟翚要使用羽民族長的身份發號施令,凡是在場的所有羽民族,包括決心兩不相幫的翟翕都振翅飛上半空。
翟翚冷酷地向著肇起興逃竄的方向揮手吩咐道:“截住他,不能讓他逃上淪波舟。”
羽民族人得令出動,尤其是翟翕飛得最為賣力,第一個就來到了肇起興身後。
此時的肇起興,即將摸到了碼頭的邊界。如果能有人送他一程,立即就可以逃出生天。
翟翕明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並在心裏做了一個沒有經過思考的決定。
沖在最前面的翟翕猛然向下俯衝,奔着肇起興后心直衝而去。
在任何人眼中看來,翟翕都是要搶攔截肇起興的頭功。只有翟翕自己清楚,在即將接近肇起興的時候,他會選擇再一次下沉衝撞肇起興的臀部。
不想,肇起興忽然原地起跳,跳躍的高度已經超過了追擊而來的大部分羽民族人飛行的高度。
關注現場的人集體一驚,隨後就看到回落的肇起興恰好騎在衝擊而來的的翟翕背上。
翟翕不甘心被肇起興當成坐騎,螺旋着向前賣力飛行,想要甩脫肇起興。
肇起興本待死死抓住翟翕的衣服,不想手上忽然一松,整個人倒栽向碼頭的一艘貨運淪波舟。
後背重重砸在地上,肇起興只感覺那股給他神力的熱流已經流至天靈蓋,正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着一般向著頭頂之外的虛空流淌。
一併流淌出去的,似乎還有肇起興的力量與靈魂。
當追兵發現肇起興時,肇起興已經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和五感。
慌張的追兵不肯相信剛才還把他們當做菜瓜一般丟來扔去的猛人就這麼被摔死了,抬着肇起興急忙向著高台方向趕去。
臨近高台的時候,本來還有微弱生命氣息的肇起興就連心跳都已經消失。
勉強維持着一點意識的肇起興,留在蜃樓城的最後一個意識是:天機老頭,你個老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