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個體與時代的劇變
......
凌晨五點時分。
客廳中，沈盈盈穿着粉色兔子裝的睡衣，坐在沙發上。她手裏拿着一杯散髮絲絲熱氣的咖啡，瑩白的鵝蛋臉上還帶有一些狐疑。
茶几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大半都被拆開，只剩下袋子，全都被眼前的少年給吃光了。
沈盈盈還是第一次看見對方這樣的一面，因為沈然以前的飯量並不大，要不然對方的體型也不至於削瘦。
“所以房間裏的血只是意外？你真的不是自殺？”沈盈盈再次重複了一遍。
“不是。”
沈然搖頭，然後又在少女異樣的眼神中，吃掉了一大塊合成肉腿。
“那還是生的啊...”沈盈盈眼神難看，然後又升起了淡淡的害怕。她感覺對方現在像是變了個人，變成了個野人。
打擊這麼大的嗎？
“其實你也可以跟着我父親學維修技術。”沈盈盈想了想，道，“不管怎麼說，我家還是養得起你的。”
只要你後面食量可以恢復下來就行...少女心裏想着。
“嗯。”
沈然依舊在進食中，並不打算和對方說太多。
沈盈盈喝光了杯子裏的咖啡，起身的時候，又看了眼滿桌子的食物，“根據聯邦衛生組織出版的《熱量和蛋白質攝取量》一書，一個正常的健康男性每天需要攝入的是1980～2340卡路里的熱量。而你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這個標準。好心建議，不要因為心情不好而暴飲暴食。”
“沒必要在我這裏展示你優秀的記憶力。”沈然回道。
哼哼~沈盈盈莫名心情愉快，突然又嚴肅地扭頭，“以後再敢突然碰我，我就廢了你！”
“你大晚上的也別鬼叫。見着血就怕，什麼慫包。”沈然撇了撇嘴，心道說，自己當時其實都沒真的想碰你。
砰！
少女回到房間，關上了房門。
等到這位堂妹進屋后，沈然的臉上才浮現出了種種神情。
“我這是怎麼了？”看着滿桌子的食物空袋，又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沈然滿臉愁緒。
都吃的已經撐不下去了，可為什麼飢餓感還是如跗骨之蛆一樣？
不過，比起剛開始的時候，這會兒倒是要好了不少，至少是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了。
並且，自己也沒有剛醒來時候的貧血虛弱感。
差不多了...再吃下去，明天嬸嬸都得大吃一驚，還要以為家裏是進賊了。
沈然起身開始收拾，彎腰的時候又突然一頓。
他看見垃圾簍里全都是煙頭。
霎時，沈然腦子裏就浮現出了二叔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滿臉無奈，不停地抽着煙，煙霧濃郁得都化不開的場景。
.......
回去收拾了一下房間。
沈然又把那個黑蛋破碎后的蛋殼，裝進一個小匣子裏，和先前三叔的書信燃燒過後的灰燼放在同一個抽屜里。
少年還是難免有些發悸，不太願意去想，這個從黑蛋里破殼而出的生物鑽進自己身體時的畫面。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活着就行。”
熄燈，沈然躺在床上，閉上雙眼，試圖在最後睡上一會兒，畢竟今天還要上課。
無聲的黑暗房間中。
才過去了不到一會兒，沈然就猛地睜開眼睛，眼中帶着無法遏制的后怕。
超出認知之外的從黑蛋里孵化出來的生物，藍色光芒的輻射，深藍網絡......
種種一切都讓少年無法安穩入睡，這些絕不是一個常人可以承受的。
“三叔到底是什麼人？他在哪兒？又知道一些什麼？”沈然現在無比想要找到三叔，揭開自身一切的謎題。
不一會兒后，房間中亮起了微光。
沈然躺在床上，看着手機，失神了片刻后，點開短視頻軟件。看着裏面衣着暴露、充斥着性暗示的美女舞蹈，保存幾張不錯的澀圖，心情逐漸好轉了許多。
清晨時分。
地下城的中央建築，光能塔緩緩升了起來，同時也激活了各個區域性的模塊化的建築。
那是一座造型宏偉的建築物，在火星地表有許多台大型太陽能反射鏡，每台都能準確的將太陽光反射集中到光能塔的接受器上。接受器上的聚光倍率可超過1000倍。又會把吸收的太陽光能轉化成熱能，再將熱能傳給工質，經過蓄熱環節，最後以電能的形式輸出。
太陽是如此的偉大，以至於人類所需的幾乎所有的能量都來自太陽。
在最原始的時期，無論哪個人類文明起源地，也總是少不了對於太陽神的崇拜。
只是，這一切慢慢發生起了轉變。
早餐的家庭餐桌上。
二叔和嬸嬸又聊起了昨晚新聞聯播上的星能。
因為二叔和嬸嬸以前都還算是高知人才，只是被打壓的緣故，他們的眼界並不算小，對於即將到來的星能時代，看法其實是不太樂觀的。
“人類現在連核能的研究都還處於早中期，居然又突然出現了一種星能。”
沈盈盈偶爾也會摻和幾句，道，“要是可控核聚變被實現了，不也可以跨入進下一個時代嗎？”
二叔聽了只笑一笑，“那還太遠了。現在的人們已經等不及要征服宇宙了。”
“核能時期，三里島、切爾諾貝爾和福島的慘痛教訓，會重演嗎？”沈盈盈又問。
“肯定避免不了。”嬸嬸答道，“只是相比於這點，我們這樣的普通家庭，現在更需要擔心的是，這一全新能源的出現會徹底拉開地球聯邦與火星之間的差距。這段時間，火城恐怕又不得平靜了。”
“你們要帶好電擊棒，遇到可疑的人，一定要謹慎，保護好自己。”
二叔嚴肅地看着沈然和沈盈盈。
“嗯。”“知道啦。”
兩個孩子一起回應。
......
吃完早餐后，沈然就上學去了。
走在路上，他才真正感受到自己二叔和嬸嬸的真知灼見。
光是高新區就已經有民眾開始聚集遊行了。
有的是拒絕星能進入火城，言之鑿鑿，稱這是要拿大家所生活的地方當試驗田。一旦發生事故，誰負得起責任？
有的則是稱這些人是頑固不化的封建餘孽，這都2327年了居然還想搞閉門造車那一套。
“星能...”
沈然輕念了下，但還是沒有在意這些事情。
對於一個少年來說，政治與社會大事並不是他所關心的領域。
並且，自己昨晚還有了近乎於脫胎換骨的變化。
像現在，除了身體還是充滿了飢餓以外，沈然還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感知器官有了極大的變化。
簡單來說，就是耳朵聽到的聲音更多了，眼中所看見的世界更加清晰了，這也是最直觀的感受。
但還有更深的可以挖掘出來的...
沈然忽然停下腳步。
一剎那，世界也像是隨之停滯了。
街邊的一家早餐店裏，一籠包子剛出爐，中年大叔的老闆臉上滿是笑容。飄散出的騰騰熱氣中，一個穿着校服的女孩接過，並甜甜地說了句，“謝謝老闆。”
而在其對面，幾個蹲在街角的青年正用着淫穢的眼神打量着她。其中一個黃毛青年的右眼被改造成了義眼，瞳孔中共有四轉齒輪，通過延伸到眼角部位的機械紋路，可判斷出是老鷹三代的義眼，在自己上一次看見的市場價在...全新的是七萬火星幣！
身邊的遊行隊伍，這時候也爆發起了衝突。一個星能的支持者揮動M3型號的機械拳頭，朝着另一個反對者打去，拳頭在空中劃出一道緩慢的痕迹，周圍的人群紛紛露出詫異、憤怒、呵斥等等表情。
這一刻，時間的長度紛紛被拉伸了，世界的畫面，如同影視劇般，開始逐幀播放。
更加驚奇的是，每一幀畫面中的大量信息還都像是河流般湧進自己的腦子裏。
撲通！
正在這時，沈然的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
宛如超負荷的引擎，在到達一個極限過後，身體機能終於無法維持。近乎於凍結的畫面突然破碎！那些信息與嘈雜的聲音好似噴發的火山，一股腦地湧上大腦！
大腦一瞬間像是被無數根鋼針刺了進去，疼得沈然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嘭！
這個時候，那個拳頭才重重地落在了另一人的臉上，將其面部骨骼都打碎掉，鮮血迸濺。
“怎麼了？”
但眾人的視線卻被轉移到了另一處。
在路人的視角中，那個穿着高新八中的初中生，走着走着，突兀地失聲怪叫了起來。
“精神病嗎？”
那個手裏拿着早餐的校服少女也有些害怕地看向沈然。
“呼~呼~呼~”
沈然大口喘息，汗流浹背。
沒顧旁人像是看着怪物一樣的目光，沈然強忍着痛楚，快步走了起來。
同時，他心裏半是害怕半是興奮。
害怕的是，自己剛才只是下意識地想要稍微調動感官系統，結果副作用卻如此巨大，幾乎榨乾了自己的全部。
興奮的同樣是自己感官系統的巨大變化。
在那一瞬間，沈然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植入了一塊高科技晶片的“超人”！
一個普通人是無法在短時間內處理太多的信息的，差點的人甚至打個遊戲都容易手忙腳亂。像自己剛才所做到的，只有那些靠着科技晶片輔助的人才可以媲美。
“好餓。”
但沈然很快就飢餓難耐了起來。
他趕緊到那家早餐店，一個又一個包子不停地往嘴裏塞，吃噎住了就又往嘴裏灌豆漿。
遠處，蹲在街角的那幾個社會青年看呆了眼。
“砰~”
其中一個人手裏的電子致幻器都摔到了地面，呆若木雞。
好傢夥。
這誰見過一個體型削瘦的少年，一口氣干十五個拳頭大小的肉包子？
店老闆也傻眼了，自己做的包子有這麼好吃嗎？他都害怕對方突然撐死，倒在自己的店門前。
結果，沈然就只是擦了擦嘴，甚至還有些意猶未盡地離開了。
......
高新八中位於高新區的學校區域，附近都是學校，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就只有小學分佈在居民區。
進校門的時候，沈然又發現了一個值得驚喜的事情，那就是吃了那麼多食物后，自己的肚子並沒有圓滾滾，沒有被撐着的難受感了。
“難道是我的消化系統也進化了嗎？”
沈然心想，又暗自激動了起來，自己的變化好像才剛剛開始。
不遠處。
一個穿着校服的少女突然變色，拉了拉閨蜜的手，指着沈然的背影，“就是他！那個突然在街上怪叫的怪人，後面還一口氣吃了十五個肉包子！”
閨蜜順着看去，隨後詫異道，“那不是一班的沈然嗎？他哪兒有什麼精神病，他身上僅有的電子產品就是一個手機。”
“他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個手機？”
少女錯愕。
“不然呢？”閨蜜沒有在意，隨口又說了句，“上次模擬考的時候，沒有晶片的他就是落榜的那一半。”
另一邊。
高新八中還算環境不錯，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們行走在校園的道路上，周圍不乏有綠色的植被，甚至還有特地模擬出的藍天白雲以及隨時間而變化的光照系統。
“我的思維能力得到了提升，說不定接下來的兩個月，真能做到快速提升成績，考上公立的高新區第一高中。”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沈然的心情也終於像是撥開雲霧見天明一樣。
這時的少年還是出身太低了，並不知道他得到的生日禮物究竟有多麼的寶貴，更不知道他的變化有多麼的影響深遠，連夢想都還不敢做的太大。
而這一點很快就被得到了最有力的證明。
走進教室。
距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鐘，同學到的不多，大部分都還像是沉浸在腦機世界中，也沒什麼人和自己打招呼。
沈然獨自坐在課桌上，取出一大疊書本，剛準備翻開，看看自己的記憶里，一個少年就摸了過來。
“李信你怎麼今天這麼早就來學校了？”沈然有些驚訝。
“你今天不也來的這麼早嗎？”
名為李信的少年，臉上帶有一些雀斑，並不明顯，眉毛很筆直，雙目清澈，光面向就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少年。
他忽然又自顧自地把手機遞給沈然，“看，這是我在一個群里看到的視頻。地球聯邦通過星能科技製造出的傳送門，簡直就和科幻小說似的，居然能把人直接送去另一個地方的，而且還特么實驗成功了！”
“真的假的？”
沈然聽后頓時就來了興趣。
傳送門這一概念，就和可控核聚變一樣，對於現在的人類文明來說還太早了點，無論哪個科學家聽了都會搖頭，本應該只會存在於幻想當中。
可李信現在卻說這個視頻上，地球聯邦已經成功研究出了能把人瞬間轉移到另一個地方的傳送門？
沈然立馬好奇地看向手機屏幕，然後瞳孔驟縮。
視頻中。
在一個全面武裝的封閉實驗室內，一個類似機械特警一樣的軍人，正緩慢而堅定走向一扇門。而那扇門內是一片深邃且神秘的藍色通道，彷彿是通往一片蔚藍色的未知大海。
旁邊是一大堆為傳送門提供能量的輸出裝置。
在其中一個透明玻璃保護罩當中，那是一塊懸空的藍色水晶石，瑰麗得像是造物主的藝術品。
“看見沒？這是真的！”
李信在旁邊表現得異常激動，說的口水四濺，
“據說星能科技傳送門可以讓一個物體進入到非場域性空間，而只要在那個空間中找到與現實所對應的節點，我們就能無視現實中的距離，立馬降臨在遙遠的半人馬座星系！”
“僅僅一夜之間啊，就和做夢一樣，大星海殖民時代真的到來了！”
大星海殖民時代......這樣的詞語確實能夠引起不少人的心潮澎湃。人類真的要開始衝出太陽系，探索全宇宙了，社會即將迎來又一次的翻天覆地的劇變。
但此刻，沈然的大腦嗡嗡地響，注意力完全不在那方面。
他把手機視頻定格在某一時刻，目不轉睛地盯着特寫中，透明玻璃保護罩內的那塊藍色水晶石。
“那是星能石，就是它輸出的能量可以連接非場域性空間，簡直就是我們人類文明最寶貴的基石！”
李信這時候在和好朋友瘋狂地分享心情。
興奮之餘，他又罵罵咧咧，“特么的，新聞上說地球聯邦居然只給我們火城一塊，而且到時候還是用來搭建與地球相連接的傳送門的。”
全火星就只有一塊？一塊！？
沈然突然感覺有點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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