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物技術與深藍網絡
兩眼一黑時，沈然感覺自己應該是要死了。
現實不是玄幻小說，發光的石頭並不是能給少年帶來奇遇的神秘寶石，那隻說明它帶有有害的放射性物質。
可三叔又為什麼要這樣害自己呢？
萬幸的是，自己在昏死前把那個盒子給關上了......希望二叔一家千萬不要像自己一樣幼稚。
比起以後淪為遊盪在街頭上的又一條鬣狗，就這樣死掉似乎也可以接受。但沈然還是有點不甘心，因為自己還是一個沒品嘗過愛情滋味的處男。
儘管體外生育這項技術早在20世紀就已經成熟了，地球聯邦以前還打算成立一個生育局的機構，由國家機器來負責文明的延續，用以確保以後人類的基因都是優秀的。但這項烏托邦式的計劃還是被取消掉了。
沈然覺得像自己這樣的人的基因就是十有八九進不了生育局的。一想到書上說生殖繁育是生命的本能職責，自己以處男之身就這樣死去，豈不就意味着自己根本就沒有實現人生的意義？
實現人生的意義...？好吧，沈然忽然想要痛哭，在世界上最後大喊出那一句“我好想要一個女人啊！”。
那些校園中的散發著青春氣息的肉體，那些酒吧里濃郁嫵媚的女人，或是長腿黑髮御姐，或是乖巧蘿莉學妹，一個個原始慾望涌了進來。
還有課本上在火星不可見的大海，電視熒幕中的光怪陸離的星際探險家，一個個未知的美好的事物，世界如此浩瀚，可自己卻啥也沒見過。就這樣窩囊了短短十五年，然後糊裏糊塗地死在房間裏，這讓少年突然間崩潰，想要嚎啕大哭。
可許久過後，沈然猛地感受到一股劇痛襲來。
並不是對於人生的心痛，而是作用於身體上的痛楚。
痛！
像是有什麼東西鑽進了自己的嘴巴里，然後又沿着食道，一路深入，柔軟的喉部彷彿被一塊塊刀片給劃破。
現實中，昏死中的少年突然弓身如蝦，全身都顫抖的像是篩子。
等等！
什麼東西？
沈然於劇痛中又生出了驚恐，有異物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內，並且還是活的。
那東西在自己的肚子裏活動，不是鋼筋鐵骨的機械人又怎能忍受得了這樣的摧殘？痛楚彷彿從地殼中噴涌而出的岩漿，衝擊核心大腦。
以至於讓沈然都產生了幻聽，眼中的黑暗閃過一幕幕紛亂的畫面。
他居然看見了自己的父親，看見了那個女人，還看見了小時候印象中的三叔，耳邊儘是嘈雜的聲音。
“沈成文，你太讓我失望了，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跟了你。”
“離婚就離婚！滾！滾得越遠越好！”
“哭什麼哭？小然，記住了，這就是你的娘，和公司里的那些狗畜生沒什麼區別，只要我們沒了價值就被拋棄...”
“......”
在臨死前還要經歷的巨大悲傷中，忽的，沈然又聽見了一道陌生的聲音，並不是人聲，是一種異常古怪的信號，但自己卻莫名其妙地感知到了其中的意思，
“編號09，激活中...”
“第一次嘗試，失敗，胚胎營養不足；重複，進行第二次嘗試，失敗，胚胎營養不足；重複，進行第三次嘗試...”
“......”
等到了這個時候，沈然也漸漸完全失去了感知，因為身體內到處都在失血，為了確保不痛到死去，大腦自動關閉了許多功能。唯有隻進行潛意識活動的腦幹還有電信號。
而要是有外人透過透視便會駭然地發現：在沈然的大腦皮層有一塊拇指大小的黑影，並且還是活的。它紮根在了沈然的腦子裏，如同寄生。
......
......
“重複，進行第五百三十二次嘗試，失敗。”
“警告，宿主機能即將停止；警告，胚胎受損嚴重；警告......”
那塊拇指大小的黑影紮根在沈然的大腦皮層中，伸出一根根觸角，並釋放出一種類似電流的奇異能量，流竄在全大腦，保證這個可憐的少年沒有腦死亡。
只是，因為輻射的影響，沈然的身體機能已經嚴重不行了。另外，那塊拇指大小的黑影同樣存在有嚴重的問題，當下遭遇到了難以解決的故障。
“啟用第二套命令，執行生物設備冗餘。”
在人類的計算機領域中同樣有設備冗餘這一術語。指的是，在一個局域網中，當一個轉入交換機和核心交換機鏈路出現故障時，要是其中一個核心交換機壞掉了，那就會導致整個網絡不可用。
設備冗餘就是採用雙星型的組網結構，一旦核心設備壞掉了，就立即由另外一個核心設備進行接管。
只是，在這裏，沒人知道這個拇指大小的黑影到底是什麼，指代的又究竟是一種怎樣的設備？
一種類似電流般的奇異能量開始從大腦中流淌而出，像是潺潺溪流，如春雨般滋潤起了沈然的全身。
那些因為藍色水晶石輻射而受損的人體細胞，又一次發生起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沈然感覺自己像是浸泡在溫泉中，他的大腦也逐漸復蘇了過來，甚至眼皮都動了動，只是還不能夠完全睜開。
與此同時，變化還在進行。
“執行數據冗餘。”
很快，又有一些東西就被強行輸入進了大腦的海馬體內。現實中，少年緊皺起了眉頭，被強塞進了許多古怪的信息，讓他感覺腦子要炸裂。
“命令執行成功，生物程序重新運行。”
“激活中......”
隨着奇怪的信號，
沈然的意識忽然出現在了一片浩瀚的星空當中，那些正常肉眼看不見的星輝，在這裏彷彿碎落一地的鑽石，遍佈四周，讓他不敢相信眼中的世界。
“這裏是哪裏？”沈然覺得陌生，又莫名的淡淡熟悉。
下一刻，一道古怪的聲音在空間中響起，“已成功建立與深藍網絡的連接，編號09，是否登錄？”
深藍網絡？
沈然人都懵了，他遙望四方，這片星空又是什麼地方？
難道是自己已經死了。
死後根本沒有天堂，而是那什麼不知所謂的深藍網絡？
“是否登錄深藍網絡？”
那古怪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沈然心跳加快，他本能的意識到，自己應該是還沒有死，自己身上而是發生了一些天方夜譚般的事。
“深藍網絡是什麼？”沈然因為從小缺乏關愛，這個世界並沒有把他培養成象牙塔里的嬌嫩的花，所以表現得還算冷靜，理智讓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沒有回應。
在這片星空中，只有自己一個人。
以及那句提問聲，“是否登錄深藍網絡？”
冥冥中，有一些被掩埋在深層次的記憶，它隱隱勾動着少年沈然的心弦。
登上去。
登上去。
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音這樣呼喊着，讓沈然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渴望歸家的遊子。
“不！”
突然，沈然心跳急促，他拒絕了回應。
上一次對於未知的嚮往，因為三叔說的什麼改變人生的東西，結果卻是一塊害死自己的藍色水晶礦石。以及那生不如死的痛楚，現在光是回想都讓沈然大汗淋漓。
他怎麼也不想再來一次，對於不了解的東西，這會兒只有害怕。
活着就行，哪怕就讀於陽極高中，哪怕在地下城當一隻老鼠又怎麼了？
自己本就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老鼠...那個火城政府服務大樓里的心理諮詢師說的其實並沒有什麼錯。
沈然強行鎮定下來，“我拒絕。”
剎那間，一種名為失落的情緒在他的體內開始蔓延。但沈然知道，這絕不是自己生出來的，這種情緒來源於外物。
自己現在就只想儘快回到現實中。
隨着沈然的回答，這個星空空間開始像是一塊塊破碎的鏡片，崩解消失。同時，一道不同於人類語言的古怪聲響起，讓少年沈然惶惶難安，
“歡迎下次登錄深藍網絡。”
......
......
死亡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條必經的節點。
如果可以的話，造物主並不應該把這個節點放在最後。因為直面死亡的那一瞬間，你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種種，生命究竟有多麼的珍貴。
少年沈然不能做到從容地走入死亡，在跌入谷底的那一瞬間，充斥在其心底里的是無窮無盡的後悔。
好在，沈然有了重新回到現實世界的機會。
隨着微弱的痛苦聲，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皮，明晃晃的燈光，讓眼睛第一時間還有些酸澀。
映入眼帘的是純白的天花板。
好安靜啊......
我還在房間裏，還沒有死？
霎然間，沈然的心房就被一股狂喜所填滿，想要對這個世界大聲炫耀，小爺沒有死！
但下一刻，他眼裏又流露出複雜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
他想到了死前的種種，沒嘗過滋味的女人，拋下自己的母親，浩瀚的宇宙光景等等。這些東西，重回一世，難道自己就能得到了嗎？
“這個操蛋的世界！”最後，沈然抹去淚痕，不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自己只是一個俗人，當然也可以豪情地說一句，小爺就是要和這個操蛋的世界對抗到底！
總之，千幸萬幸，活着就好。
正在這時，沈然眼瞳一縮。
他這才發現，地面全是鮮血，自己正躺在一處血泊中。
“這......”沈然趕緊站起身，又赫然發現，自己的手臂皮下毛孔也在往外滲着血。
隨即而來的就是因為貧血所造成的頭暈感。
沈然緊咬牙關，然後雙手撐在書桌前。鏡子裏的自己臉頰削瘦，黑色碎發下是一張頗為憂鬱與帥氣的少年臉龐，毫無血色，蒼白得有些嚇人。
......
撲通~
沉重地坐到床上。
看着一地的鮮血，以及那個黑盒子，沈然陷入了沉思。
牆壁上掛着的時鐘顯示，現在是凌晨四點半。
也就是說，自己昨晚昏死了足足六個小時？
“我的身上發生了什麼？”沈然呢喃。
從自己打開三叔寄來的黑盒子，全身受到藍色光芒的照射，再到昏死過去，在朦朧中感覺有異物順着嘴巴進入了自己體內......
還有那像是夢境一樣的深藍網絡。
沈然看向床頭，那個鴿子蛋大小的黑蛋果然變成碎了一地的碎片。
在經歷過一次死亡后，少年漆黑的眸子裏並沒有害怕。
他只是抱起了膝蓋，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咕咕...
正在這時，肚子突然傳出響聲。
“好餓啊。”沈然覺得自己的胃袋都像是緊縮了起來，一種難以忍受的衝動，迫使着他離開床上。
打開抽屜，取出裏面的所有營養棒。
可在吃光房間中所有能吃的東西以後，肚子都明顯鼓脹了起來，沈然還是覺得飢餓無比。
全身上下的每個細胞就像是一個個稚鳥張開的嘴巴，嘰喳叫着，瘋狂渴望進食能量。
“不行，還是好餓。”
沈然還是餓得不行，又打開房間，準備去廚房裏找點吃的。
砰！
恰巧不巧的是，這個時候，對面的房門也打開。
一個穿着睡袍，秀髮披散的少女打開走道的燈，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看樣子是剛起夜的。
“沈然...你怎麼也醒了。”見到沈然，少女打了哈欠，突然又眼神清醒了些，“你怎麼了？臉色好差。”
“沒什麼。上廁所嗎？”沈然問。
“昂。”
沈盈盈點了下頭，然後自然而然地走向客廳。
可就在這時，少女突然又停住腳步，像是發現了什麼，不敢置信地扭過頭。
透過打開的房門，她駭然看見了沈然房間中那一大灘刺眼的鮮血。
不好！
沈然心情陡變。
“媽，沈然他要自殺！”
少女的第一反應就是尖叫。
唰——
誰知，那少年突然間像是變了一個人，眼中彷彿帶着一串閃電，跨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少女的嘴巴。
嘭！沈盈盈被抵在了牆上，頓時瞪大了眼睛，嘴裏呼出的熱氣全被那個手掌給擋住了。
那雙烏黑分明的眼珠子裏，佈滿了害怕還有絲絲錯愕。
好快......
儘管自己腦子裏植入的鳳凰A級晶片的數據模型是學習。但沈盈盈也測設過自己的神經反應，在0.08秒。
這是什麼概念？
沒有安裝晶片的正常人，以那些反應過人的職業遊戲玩家，反應最快的也就0.1秒。
可平日裏最反感與別人產生肢體接觸的沈盈盈，在沈然做出動作的剎那，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捂住了嘴巴。
難道是自己大晚上剛醒，腦子還有些渾噩的緣故？
這個時候，沈然也是神情陡變。
他同樣被自己嚇了一跳。
此時，自己居然把堂妹抵在牆壁上，一隻手捂着對方剛剛張開的嘴巴，沒有讓二叔和嬸嬸醒過來...
可在剛才的瞬間，自己的潛意識明明還沒有變成讓身體做出動作的念頭。
就像是...有另一種東西超出了自己的思維。
撲通！
撲通！
心跳逐漸加重。
沈然在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上好像真的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變化，開始和過去不一樣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彼此臉上的表情都是後知後覺，大眼瞪着小眼。
安靜無聲的走道中。
俄頃，沈然稍微平復了些，然後解釋道，“房間裏的血...是我不小心弄出來的。不要慌張，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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