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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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荌抱着元寶回來的,那麼大的一個蔥青色小孩,歲氏怎麼可能看不見。

他坐在門口做針線活兒,看見歲荌帶了個孩子回來,嘴巴張開眼睛睜大,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這又不是小貓小狗,這是個小孩啊!歲荌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從哪裏又弄來一個小的?

只是歲荌直接將人抱進她那間偏房,把歲氏探究地目光隔在門板外面。

不大的小屋關上門,更顯得昏暗狹小。

“到了。”歲荌拍拍元寶的後背。

元寶已經醒了,聞言從歲荌懷裏滑下來,好奇地打量這間小屋子。

“這是我住的地方,旁邊那間主屋是歲季情一家三口的,”歲荌坐在床上將元寶的小包袱打開,“我跟她們分家過,你知道什麼叫分家嗎?”

元寶搬着小板凳坐在歲荌面前,眼睛看她解包袱,腦袋茫然地搖晃。

他在永安堂住了三日左右,在張家住了兩日,這期間沒有一個人想着把他那不值錢的包袱打開,幫他整理裏面的衣物。

直到這會兒,歲荌邊打開包袱邊跟他說,“分家的意思就是,他們的東西咱們不碰,咱們的東西他們也別想摸。”

“行了,就穿這件吧。你身上的衣服又臟又潮,換件乾的。”歲荌從元寶那幾件衣物里拎出來一件灰色的衣衫往他身上比劃比劃。

應該都是他以前穿過的,大小什麼的看起來正合適。

元寶接過衣服,歲荌拎着她的竹簍開門走出去,都走到門口了她突然想起什麼,皺巴着臉回頭問他,“你自己會穿吧?”

在永安堂那兩天,外衫都是何葉早上過來幫他穿的,頭髮也是何葉幫忙扎。

元寶抱着衣服連連點頭,“會。”

會就行。

歲荌反手把門關上,打了盆水,自己背對着木門坐在偏房門口磨她那把鐮刀。

歲氏本來站在旁邊想湊過來聽聽看看,好知道小孩是哪裏來的,結果轉臉一看歲荌把鐮刀掏出來,頓時往後退了好幾步,離得遠遠的。

他嚷:“歲大寶,你那孩子怎麼回事,你從哪兒弄來的?”

歲荌磨鐮刀的手一頓。

是啊,孩子從哪兒弄來的呢?

看來是時候給元寶編一個像樣的來歷了。

要是對外總說元寶是溝里撿的,往後小孩肯定被人指指點點。

更有像張家老爺子這樣的噁心玩意,拿元寶被親爹丟棄的事情來攻擊他的自尊心,讓元寶覺得他沒人要,覺得他活該活得豬狗不如抬不起頭。

被丟棄又不是元寶的錯。

他憑什麼要用往後餘生幾十年,來為傷害他的親爹丟棄他的事情而買單?

歲荌抬頭看歲氏,雨過天晴光線明亮,刺得她眼睛微微眯起。

那雙含笑清亮的眼底藏着她的盤算。

歲氏對上她的小臉,總覺得歲大寶鬼機靈鬼機靈的,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

他被刀威脅怕了,不由扭頭往後看,把靠在牆上的竹竿掃把拿在手裏,以壯聲勢。

歲荌笑了,“姐夫,這孩子你不認識啦?”

她暗示十足,“你仔細想想。”

歲氏被她唬得一楞,還真認真想了想,可惜剛才他就看見一個小小身影,連側臉都沒看見,哪裏想得起來自己認不認識。

歲荌反手,食指屈起,往後輕輕敲了敲身後的木門,“元寶,換好了嗎?”

“好了。”元寶從裏面雙手把門拉開,探出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朝外看。

歲氏眼睛緊緊盯着元寶漂亮瓷白的小臉看。

這小孩長得可真好看啊。

歲季情模樣不錯,要不然歲氏也不會嫁給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人,加上歲氏長相也不醜,兩人生出的歲宇宇在小孩里已經算好看的了。

可眼前的這塊元寶,當真是元寶掉進銅板堆里一樣,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什麼是金子,什麼是黃銅。

小孩水靈靈的眼睛好奇地看他,然後走出來乖巧地蹲在歲荌旁邊。

“這是誰家的孩子?”歲氏沒有半分印象,他覺得如果自己見過元寶,就憑着這張小臉,一定不會忘記。

但聽歲荌的語氣,這孩子好像跟他家有什麼關係。

歲氏抽了口氣,睜大眼睛細細地看元寶的眉眼,然後又徐徐將氣吐出來。

還好還好,長得跟歲季情一點都不像。

剛才歲氏都以為這孩子是歲季情在外頭的種呢。

歲氏把掃把往地上一扔,自己坐在門旁的板凳上,大腿疊着二腿,“行了別賣官司了,這孩子哪來的?”

歲氏完全沒想過這孩子可能是撿的,因為太好看了,這麼好看的兒子,當爹的哪一個捨得扔呢。

尤其是元寶剛才穿的是件蔥青色的衣服,看着比現在這身灰不溜秋的衣衫好看太多,不像被人丟的小孩。

“姐夫當真沒認出來啊!”歲荌語氣驚訝。

她把沾了鐵鏽的手往盆里的水中涮了涮,濕漉漉的手指張開,捏着元寶的小肉臉,扭向歲氏給他看,“你瞧瞧,你仔細瞧瞧,你雖然沒見過他,但你應該見過他娘跟他爹啊。”

元寶茫然地眨巴眼睛,昂臉看歲荌。

歲荌低頭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暗示道:“快喊表姐夫。”

元寶蹲在地上,被歲荌捏着臉,嘴巴被擠得嘟在一起,幾乎成了小雞嘴,奶聲奶氣含含糊糊喊,“表姐糊~”

歲氏,“……”

歲荌把手放下,跟歲氏道:“這小孩他娘跟娘是遠方表親,一個月前家裏失火全燒死了,只剩下他跟病重的奶奶還活着。祖孫兩人是想來投奔娘的,奈何好不容易到了縣城,老太太就病倒了,被人送到永安堂,人前夜就沒了。”

元寶低頭扯着袖筒擦臉上的水痕。

歲荌趕緊指着他說,“你看你看,哭得多可憐!”

元寶,“?”

歲氏,“……”

他不看!

他不看,但他能聽見啊。

歲荌繼續說,“我今天去街上賣草藥,劉掌柜攔着讓我付葯錢跟棺材錢,我才知道這回事兒。”

歲荌說謊眼皮子都不眨,一開口就是個“尋親”故事。

歲荌不打算把元寶送人了,張家在外頭的名聲也不差,結果家裏卻是個虎狼窩,張家如此,也王家李家呢?也不見得如何好。

與其這樣,不如把人領養在歲季情名下,也算落了籍。

“元寶他是個小可憐,家裏人都死完了,”歲荌嘖嘖感慨,甚至同情地抹了抹臉上並不存在的淚水,然後抬頭跟歲氏說,“以後他就靠大姐跟姐夫養了。”

歲氏,“???”

歲氏本來是看熱鬧聽故事的,誰知道歲荌話鋒一轉,把事兒引到了他身上。

歲荌想了想,“哦對,還有一兩四錢的棺材錢,劉掌柜幫忙墊付的,什麼時候大姐有空,去永安堂把錢還了。”

歲氏,“!!!”

歲荌跟元寶說,“你表姐夫人好心善,肯定不會不管你的。反正他家裏已經有一個兒子了,一頭驢是養,兩頭驢也是養,多一個少一個都無所謂。”

歲氏直接站起來了,單手叉着腰說,“你說無所謂就無所謂了?你說養就養了?養一個小孩多費銀子你不知道嗎。還有,你才是驢呢,你全家——就你是頭驢!”

歲氏嘴一瓢,差點把妻主跟兒子都罵進去了。

“你哪弄來的還哪兒去,我家不承認,”歲氏嘟囔着臉說,“家裏日子本來就快揭不開鍋了,哪有閑糧養外人。”

“不知道打了多少杆子的親戚關係,着火前不見有人上門往來,現在着火了人死完了想起我家了,”歲氏道:“這親戚我不認。”

歲荌笑,“認不認得聽大姐的,畢竟這是個活生生的小孩,大姐要是狠心不認——”

歲荌悠悠說:“外頭指不定怎麼說大姐呢~”

歲氏臉色頓時一沉,他知道歲季情最是好面子,到時候指不定真捏着鼻子認下這門親。

“她們愛怎麼說怎麼說,她們要是好心就把孩子領她們家裏去!”歲氏梗着脖子說話,然後進屋把門狠狠摔着關上。

關門的動靜嚇了元寶一跳。

他低頭揪着小手,垂眸看盆里的銹水。

歲荌偏頭看他,屈指往他臉上彈了幾顆水珠,“放心,你就是想跟着他家,他家還不願意要你呢。”

歲氏跟歲季情打算生個女兒,在這種時候怎麼再養別人的孩子。何況歲家條件屬實一般,勉強餬口還行,要勻出多餘的糧食養人是萬萬別想的。

元寶昂臉看歲荌。

歲荌低頭小聲跟他說,“你見着歲季情就喊表姐姐,見着歲氏就喊表姐夫。從現在起,你就是歲家全家死完的遠親,不是沒人要的小孩,記住了嗎?”

元寶微微怔。

“我想辦法讓歲季情領養你,但銀子估計得我自己出……”歲荌頭疼起來,“往後你就名字掛在歲季情名下,實際上還是跟着我過。”

她抬起下巴示意身後那間又小又擠的偏房,“以後咱倆就住這兒了,嫌不嫌棄?”

元寶眼睛隨着歲荌的話,慢慢亮起來,腦袋搖得飛快,“不嫌棄,一點點都不嫌棄。”

他倒是敢嫌棄,歲荌不得摁着他屁股揍他一頓!

“行了,去井邊的木桶里給我舀一瓢清水過來。”歲荌屈指彈了彈鐮刀扁平的刀背。

她待會兒隨便跟元寶吃點飯,下午還得上山採藥。

不然就憑她懷裏的這十五文錢,怎麼給元寶辦戶籍。

何況她跟元寶都在長身體,不說吃多好,總得頓頓能吃飽才行。

以前歲荌活得其實有些隨意,錢是能省就省,日子是能湊合就湊合。

只是如今多了個人,身上多了個責任,歲荌已經認真想未來該如何了。

她不能一直採藥度日,總得重操舊業學點本事。

人既然已經領回來了,她也該逼着自己把人養活才行。

幾步遠的地方,元寶挽起袖筒,兩隻手端着一瓢水,慢吞吞朝她一步步走過來。他抿緊嘴唇,小臉認真,生怕水灑了。

歲荌笑。

歲氏總說她狠起來像條不管不顧的瘋狗。

她要是大瘋狗,那元寶就是小乖狗。

有他依偎信任,歲荌雖錢袋空空,卻莫名覺得心落在了地上,在這個世界慢慢紮根發芽。

到今天起,她才不算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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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養大男主后(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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