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日 重啟
我坐在頂樓空無一人的教室里,面前的草稿本上前面的幾頁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撕壞了。管它呢,寒假作業我幾乎連草稿紙都沒用,這個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打開過了。半年?又或者是更久?不對,前幾個星期我還在上面試着塗鴉過什麼,那張現在應該經由我書桌下的廢紙簍前往垃圾處理場了。
這幾月時不時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和扶桑說些什麼有意義的東西了,似乎刷手游刷書刷劇成為了放學以後的常態。嗯...我應該還記得來這裏是為了做什麼吧,大概。
我拿出一隻自動鉛筆在紙上塗划,但似乎沒有想要描述的東西了,就這麼心不在焉的讓時間流逝着,直到教室的門被突然推開了。
“好久不見你掏出這個本子了,我還以為你會帶着耳機在這裏聽歌呢。”
“...不能一直這樣,扶桑。”
“你之前不也這麼說過嘛,我當然是支持你的,但是把自己逼瘋可就得不償失了。”
沒有態度有時候也是一種態度。一般人會把沒有態度是做反對吧,是不想承擔選擇的後果嗎?即使旁人支持自己承擔選擇後果的也不會因此變成兩個人嘛。好亂,接着想的話不知道再過幾步會得出一個什麼樣的結論。
“你好久沒有這樣發獃了。”
“...什麼?”
扶桑胳膊支在桌子上,我一直認為扶桑觀察我遠比我觀察她要更仔細一些“你在思考一些奇怪問題的時候就會發獃,而你幾個月來很少像今天一樣發獃了,或許現在你能在那個草稿本上寫出一些不會立刻被你撕掉的東西了?”
“...別嘲笑我了。”
“慢慢來嘛,現在你也不是能寫出邏輯完整的長文的那類人,這我們是都知道的。”
“雖然不是什麼令人高興的內容但還真是讓人感到輕鬆啊。”
我不知道寫出一個連續的故事為什麼對於我來說這樣的難,以至於所有的寫作都難逃虎頭蛇尾的命運,我草稿本里已經有好幾個虎頭蛇尾的故事了,即使現在再講出一個,也只會是另一個沒意思的復刻罷了。
“...真的要寫一些什麼嗎,估計又是不可燃垃圾。”
“沒必要一定寫什麼吧,你之前來這裏也不是每次都要動筆的。”扶桑掏出了她的結他,練習樂器或許是她和我兩個人加起來做的最久的一件事了。“樂隊收工了以後我也有點手生了。”
扶桑彈的歌我大部分都不太熟悉,不過得益於過去幾個月的無所事事生活,我的聽歌範圍已經有所擴大...可能吧。但我和扶桑好像都不算是流行音樂愛好者,即使在現在也是這樣。
“...加州旅館?”
“很懷念吧,初中音樂課的美國搖滾第一首就放的是這個哦。”
“...第一個說的是貓王然後...你忘記披頭士了。”
“哦好像確實,不過那是英國搖滾嘛,從某種意義上這確實是第一首。”
“你一定要這麼說的話...我可以確定我當時肯定沒有明白這首歌在說什麼,現在也只能說是半懂不懂吧。”
“嘿嘿,那肯定是翻譯的問題”扶桑接着撥了兩下弦,但旋律已經亂掉了就沒再彈下去了“之前聽俄文搖滾的時候一旦看了翻譯也就能明白歌到底在說個什麼事了吧。”
“我覺得那是歌詞風格的問題。”
“哦...”扶桑似乎若有所思,但很快發現探討初中時代的抽象感受並沒有什麼意義,於是結他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加州旅館的歌詞...幾乎全是描述,對環境的描述以及對事件的描述,就像歌手伴隨着節奏翻開書念了一篇故事,故事卻隨着歌聲被賦予了自己的生命一樣。當然那是往好里說,這樣做的歌曲和文章以前有,現在也有,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結構只不過在同類中加州旅館是做的最好的那一批而已。
趁着這首歌還沒結束,隨便寫點也好,把想到的能記下來一點是一點吧,我拿出好久不見的中性筆在草稿本上寫起來:
晚上九點的街市是吵鬧的,商業街中央的雙車道永遠不缺乏發動機和汽車喇叭的噪音,行人路上雖然稱不上是摩肩接踵,但還是必須時不時面對着迎面走來的行人側過身子。
他走在街上,一隻手提着公文包,一隻手拿着一隻不知從哪裏摘來的野花,他的目光徘徊在路邊林立的街燈上,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微微閃爍着的街燈,彷彿要數清略有些年歲的日光燈管在一秒內閃爍了多少次,又或者是在追蹤燈下的某隻奇特的昆蟲,如果那裏真的會有的話。
一盞燈,接着一盞,然後是十字路口市政立起的大燈,他越過那盞晃眼的照明燈接着向前,一盞提前結束了它的工作生涯,在燈座里無所事事的燈泡;接着是一盞不堪電子的重負,發出輕微的喘息聲的年邁燈泡;和一盞新被換上,用明亮的,與周圍燈略微不同的明亮白光宣告着自己存在的驕傲燈泡。
在看到那盞燈泡之後,他停了下來。那盞燈泡似乎有些年代了,似乎已經沒有它最初時那般明亮;它安靜的發散出柔和的光線,在明亮的,喧鬧的都市中央安靜地閃爍着。它和這條大街上的所有燈泡沒什麼不同,但又毫無疑問是這條街上獨一無二的。沒有這盞燈,都市的夜景不會有任何不同,但這盞燈也佔有着讀屬於它的一片微不足道的領地。
他左右看了看,那間酒吧已經開業了。店內沒看到什麼顧客,狹窄的吧枱間回想着若有若無的音樂。他揚了揚手裏的花,想了想又把它放在了酒吧門口的留言板下,然後輕輕地推開門,門上掛着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但很快便消散在都市的夜晚中了。
寫完了,我把筆蓋上,然後發現扶桑已經湊過來了。
“嗯...你寫的這段是什麼。”
“不是什麼,腦海中偶然閃現過的想像罷了,沒有前因也沒有後果的那種。”我看了看,感覺也不能再接着續寫什麼故事於是就把本子合上了。“畢竟吸引人的故事真的需要靈感的閃光嘛,那種東西可不是時刻都有的。”
“你這樣說也沒問題...但總該有個想表達的東西吧,你之前還說過寫作是作家慾望升華的方式來着。”
“我說過嗎?可能吧我們老師上課這麼講過...要說的話最多可能就是試着在嘈雜的環境中去描述安靜吧,你說起加州旅館我就想描述一個環境了。”
“那看來我下次沒準可以多準備幾首歌,你是不是就會有別的想法了?”扶桑收起了她的結他,“時候不早了,如果你不想周末過得太無聊或者太忙碌的話最好現在就想想要做些什麼。”
“我沒計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麼做好累的...”我也收齊了自己的東西,趁着管理員還沒來關好了燈和門“下周再見了。”